不过,左右一想,终觉有些话不吐不快,于是,扭头看了看不会大师,见他正冲着自己微笑不语,不禁嘿嘿一笑,道;“小和尚,要说这捕头小哥,我那新入门的小徒侄还真是不错,不光人样子生的俊逸潇洒,本事也还马马虎虎,尤是他这有情有义、用情至深的样子更是——”
话一至此,就见秦玉竹傲然敛起笑容,飘身而去,口中唤道:“我儿慢去,小心安全。”老丐一见,面现讶异,用手指了指秦玉竹的背影,刚要说话就见不会大师诡秘一笑,道:
“你这老叫花,世人都道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在小和尚看来,其时你什么都不懂!”
不会大师说完迈步而去,口中兀自大笑不止。
老丐听的一脸茫然,搔头半晌才明白不会大师所言,于是讪然一笑,指着不会大师的背影,道:“诶呀呀,你个嘴笨牙矬的小和尚,竟然也学会取笑人了?真是讨打。”
果然不出马啸灵所料,十三甫一接近院落便一眼望见了院中一角兀自闭目望天,静默养神的魔格野,不由得喜从中来,两步蹿到齐胸高的院墙前,高声道:“野儿?”
骤闻呼唤,魔格野猝然睁眼,稍一恍惚,紧忙环顾四望,一眼望见十三的刹那竟立时哭了起来,不顾一切的奔向院外。
十三心为所动,略感酸楚,眼眶亦也随之湿润,快步到了院门之外,伸手将门推开,刚一入院中,就见魔格野恍如一只惊惶无助的小鸟猛地扑进了他的怀中,然后紧紧的,拼尽全力的抱着十三,失声痛哭。
十三强忍泪水,紧紧搂住魔格野,急声问道:“好野儿,莫哭!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魔格野将头拱在十三怀中不住的点着头,不停的抽泣着,十三伤感而笑,用手摸了摸魔格野的头发,柔声道;“好了,莫再哭了,快让十三哥哥看看,你现在可都还好?”
此话一出,魔格野顿时止了悲戚,恋恋不舍的离开十三的怀抱,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看了半晌,才道:“十三哥哥不用担心,野儿现在很好!可是你······你又怎样?可有伤痛?”
十三柔情辗转的望着魔格野,轻轻摇头,笑道:“傻野儿,十三哥哥不都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吗?”
魔格野一听,眼中又沁出了泪花,满脸委屈的道:“十三哥哥,你可知道,这些时日不见你身影,野儿日夜忧念,寝食难安,好几次都差些活不成了!你可得记住了,以后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千万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吗?”
魔格野说完竟又抽抽噎噎的啼哭起来,十三闻言心如刀绞,两行热泪倏然而落,一把将她再揽入怀,心中暗道:但愿此后,少涉凶险,一切以她为念,再也不要让她为了自己而担心受怕。
锋离欢本在屋中陪着马啸冲说话,但听屋外的十三二人哭哭啼啼、情意绵绵不禁心头一惊,继而脸色绯红,痴痴的笑了起来。
身体尚未痊愈的马啸冲一脸病恙,当他一眼扫过锋离欢脸上绽放的那片红霞时不由得暗自一笑,一切尽皆了然。
于是,他吃力站起,故作费解的道:“离欢姐姐,屋外喧哗吵闹,可莫是他们几个又争吵起来,不如我出去看看吧?”
锋离欢闻言紧忙收起内心躁动,故作嗔怒的道:“你这小家伙,是不是一时不见人家姑娘就心里生草?她们争不争吵与你何干?你去看什么?”
马啸冲闻言一怔,犹犹豫豫的低下头,慢慢的重又坐了回去,眼珠一转,低声道:“离欢姐姐说的甚是。”
锋离欢一见马啸冲神色有异,自觉言语有失,紧忙又道:“我说冲儿少爷,离欢姐姐不是那意思,姐姐是说,你这病体未复,染不得风寒,动不得气怒,她们整日吵吵闹闹都已成了家常便饭,你又何苦为她们操那闲心呢?”
马啸冲闻言频频点头,又接连摇头,突然昂首,眼神真挚的道:“离欢姐姐,我没有为她们操心,我是在为我哥哥操心。”
锋离欢骤闻此言顿觉心头狂跳,脸色绯红,急声道:“你又为你哥哥操什么心?”
马啸冲故作伤感的叹息一声,道;“算了!不说了!”
锋离欢一见马啸冲止了话题,闭嘴不谈后话,不由心下一慌,断喝一声,道:“说?”马啸冲被吓得浑身一颤,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锋离欢,小声道:“好!我说。”
锋离欢尴尬一笑,举目向门外望了望,温声道:“别怕,快说,离欢姐姐有些好奇!”
马啸冲点头,道:“我那哥哥一向外冷内热,木讷无趣——”
锋离欢听着连连点头,心中暗道:你们果然是亲兄弟,了解至深。
马啸冲继续道:“可我知道,他心中向来喜欢黑红相间的颜色,就如您今日换上的新装,
他若见了必定会说:漂亮!好看!以后莫换了!”
锋离欢闻言脸色红霞更甚,心中鼓敲更是隆隆作响,支吾道:“是······是吗?我也是觉得我穿这身衣装比较······比较符合我的气质,其时——”
就在这时,马啸灵到了院中,高声道:“冲儿?冲儿,你在哪里?”
二人闻言俱惊,马啸冲开颜一笑,用手一指屋外,道:“说曹操曹操到,我哥来了!”
话音未落,锋离欢依然手忙脚乱的冲到了门前,可稍一迟疑又立马转身,到了马啸冲跟前,手足无措比划了片刻,一把将他搀起,道:“走!咱们出屋透透风。”
马啸冲被锋离欢强行拉扯着站了起来,嘿嘿一笑,道:“离欢姐姐,其实,我哥这人也很迂腐,一向不喜欢我行事毛躁,所以咱们——”
锋离欢一听立时领会,一手搀着马啸冲,一手理了理秀发和衣衫,微扬下颚,道:“晓得!淡定!”说着,半拉半拽的和马啸出了屋子。
三人相见的一霎,空气似乎瞬间凝结。
半晌,马啸灵突然长出一口气,双眼涌出泪花,上前一把搂住马啸冲,欢声道:“太好了,冲儿,我的好弟弟!能够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话音落处,兄弟二人竟破天荒的抱在一起失声痛哭,那一霎,锋离欢竟也随着一起掩面落泪,直看的另一间屋内走出的释方罗刹和两个侍女看的一脸茫然。
继而,释方罗刹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两位屠魔英雄归来了,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十三和魔格野闻言,立马放开彼此,羞答答的各自拭泪,然后双手紧握的到了释方罗刹面前,见过礼后,魔格野放开十三,跳到释方罗刹身旁一把挽住她的手臂,语声俏皮的道:“十三哥哥,你可不知道,我与罗刹姐姐亦也十分投缘,所以——”
释方罗刹听着伸手按了按魔格野的手臂,道:“慢着,这话由我来说。”说着,神色突然郑重的道:“十三兄弟,你听仔细了,现在我与野儿、离欢妹妹业已义结金兰,成了异姓姊妹。从此往后,你和马兄弟若敢对她二人半点不好,可别怪我这个做大姐的不客气。”
十三二人闻言俱是一愣,但回头想想,以这城主夫人的爽直性格一旦遇上了火辣的锋离欢,再加上天塌都不怕事大的魔格野,别说结拜磕头,就是更大的怪事恐怕都能发生。
马啸灵眼见二弟虽然身体尚未痊愈,但神色已大有好转,心中喜悦自难言表,一双眸子里所噙满的喜悦尽是这百感交集的手足情,只是,这可苦了满门心思的锋离欢。
马啸冲洞悉了锋离欢的心思,所以,低呼一声,道;“哥,我感到有些不舒服,您能否将我扶进屋中歇息?”
马啸灵一听紧忙道了几个好字,搀着马啸冲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子,门外一脸怅然的锋离欢呆呆的立着,差些落下泪来。
进屋后,马啸冲迫不及待道:“诶呀,我的好哥哥,你怎么总是这么木讷啊?”
马啸灵被说的一怔,道:“小子,你说什么?”
马啸冲接连摇头,用手一指门外,小声道:“这几日,离欢姐姐对我照看的体贴入微,堪比亲人用心,她为了候你,日思夜念,熬尽心思,亲手缝制的那一身衣衫,更是用了你所喜欢的红黑相间之色。”
马啸灵惶然一怔,道:“是吗?这个我倒没怎么注意!”
马啸冲气的直摇头,一把推开马啸灵,道:“哥,你快出去看看人家吧,多说两句体己的话,暖暖人家的心,若是没有人家,你这弟弟恐怕早就撒手人寰,见不到你了!”
马啸灵将信将疑,道:“有那么严重?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若非有伤在身,马啸冲一定会被气的双脚跺断,情急之下,他双手连推马啸灵,道:“哥,不管有没有那本事,反正,这个嫂子我是认下了,以后她便是咱们马家的长嫂,我马啸冲唯她马首是瞻,余下诸事,你自己看着办!”
马啸冲说着,踉踉跄跄的走向床铺,马啸灵还想帮扶,就见马啸冲猛地一甩手,高声道:“哥,父母早走,你是家中长者,这些年,我兄弟二人都是由你来主宰一切,今日,我这个嫂夫人就这么定了,我来做回主,你说成吗?”
马啸灵一怔,继而道:“冲儿,这事儿——”
马啸冲突然转身,泪目汪汪的道:“哥?”
但是,之后所言却再难出口,而此时候在门外的锋离欢早已哭的泪眼婆娑,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身受重伤的叔弟竟会如此暖心,就此也打定了主意: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好好待他,不负这一声震撼肺腑的长嫂与马首是瞻。
马啸灵十分欣慰弟弟的举动,他心中那一块高高悬起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是以,微微一笑,道:“冲儿,谢谢你,这事儿哥听你的!”
马啸冲闻言含泪而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快去看看我嫂子啊?”
马啸灵闻言转身出门,差一些与门外的锋离欢撞了个满怀,见她满面泪水,本想拂袖去擦却又顿觉脸上滚烫,迟疑片刻,低声道;“哭什么哭,家中又没死人。这副模样叫外人见了成何体统?”
锋离欢闻言一怔,但听那一句‘叫外人见了’不由得开颜一笑,慌忙拭泪,整个心都如浸在了蜜中,有着说不尽的甘甜。
马啸灵眼见十三与释方罗刹说的热火朝天,咳嗦一声,刚想迈步过去,可脑海一转,想起了马啸冲刚刚所说的话,仔细一看,果不然,锋离欢那一身粉艳粉艳的衣衫换成了红黑相间的颜色,整个人看上去都变得干练了许多,是以真心赞道:“这身衣衫漂亮!好看!以后莫换了!”
锋离欢闻言差些笑出了声,虽然这赞语已被马啸冲事先透过,可从马啸灵口中说出时她依然会倍觉欢喜,真不负她从那隐域村始一路偷偷缝制而来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