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若予一怔,道:“小哥行事到是利落,只不过,这对抗浩劫可非同儿戏,寻常百姓来了无非是白白送命而已,所以还是——”
十三一听急声制止,道:“这点无需担心,我唤来的兄弟都非凡人。”
马啸灵望了一眼十三,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也跟着附和道:“没错,十三兄弟唤来的帮手都是以一顶百的强手,身经百战,无须担心。”
金若予见马啸灵也这么说,心中多少有些相信,于是点头道:“如此甚好。”说着转身望了一眼金郭府方向,见那里灯火通明,却毫无半点慌乱之状,不由轻叹一声,道:“奇怪,他们那里安安静静,难道都不怕死吗?”
马啸灵不解,走了上来,看向金郭府,淡淡一笑,道:“计划得当,又哪来的慌乱?”
金若予一呆,转身又看金梁府,不由长叹一声,道:“此言甚是,你看这金梁府,没事之时上下跋扈,极尽奢靡,一旦遇事便成了一盘散沙,乱成如此,也不知这府邸辉煌还能坚持多久。”
金若予说着,拔足狂奔,到了楼梯口处,双手拢嘴,高声喊道:“快走!快走!大洪水来了!迟了,便都没命了!”
众下人一听,俱都丢了手里的物事,左右一看,真如潮水一般冲出金梁府,一见门前那匆匆逃去的百姓,哪还有心思管那许多,尽都隐入黑暗,不知了去处。
“站住!快给老子站住!你们这些混账!”
大管家金福站在门前声嘶力竭,怒声大喊,想要阻止那竞相逃命的下人,可没一人听他的,也就在那转眼一霎,偌大的金梁府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仅余一片狼藉。
大管家站在门口惶惶四顾,束手无策。
正方廊檐下,衣衫不整的老爷金满山突然狂笑,骂天骂地的像得了失心疯。
突然,屋中冲出一道身影,赫然竟是那体内邪祟已除的新人,此时她竟柔柔弱弱,满面惊惶的到了雨中,辨了辨方向,没头没脑的向着府外奔去。
“美人儿?美人儿?”
金满山一见慌声惊呼,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怎料连日来的快活叫他四肢乏力,手脚酸软,再加之这狂风劲雨的吹打,脚下一软,一个跟头跌到在雨水当中。也是时运不济,跌倒的一瞬,空中突然落下一道闪电,轰的一声炸裂在金满山的耳旁,骇得他惊叫一声,慌忙翻滚在一旁,缩作一团,瑟瑟发抖。
金福一看紧忙喊了声‘老爷’拼命奔来,可怎料,一出那门房便被两道霹雳阻了去路,骇得他脸色煞白,慌忙抱头鼠窜的重又返了回去,满脸惊悸的看了看雨水中狼狈瑟瑟的金满上,将衣袖一甩,扭头冲出金梁府,也学着下人们一般汇入到疾行的百姓之中没了身影。
楼台高处,金若予手把栏杆,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道:“老匹夫,功夫使得差不多了,可以收收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耀眼夺目的霹雳突然破空而来,落到金若予的身旁,瞬间将那栏杆炸的碎若齑粉。
金若予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苍穹,怒声道:“老匹夫,还来唬我?”
身披雷火袍的赤面老者哈哈大笑,从空中慢慢降落,扫视一眼十三二人,二话不说,走到金若予身旁,向着院中俯瞰了一眼,口中啧啧,道:“老贼儿,你也真是,父亲都遭难眼前了,你还不赶紧出手相救,竟在这里冷眼旁观,若无其事的,也真是铁石心肠,冷酷无情了。”
金若予瞥了一眼老者,道:“你这老匹夫,嘴里没好话。”说完,用手一指金满山,道:“这看这老贼满脸的无耻邪恶,满肚子的男盗女娼,他有何德能配做我囵圄的父亲?今日,他混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也是报应不爽,算得老天开眼了。”
赤面老者哈哈大笑,道:“你这老贼儿,现在还真是变得刚正了。好好好,就随你说,老天开眼,报应不爽,且让这老贼好好吃些苦头,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天理难容吧。”
二人正说话间,突见那仓惶逃去的新人又自奔了回来,慌里慌张的到了金满山近前,一脸狼狈的盯着金满山,静默无言,浑身瑟瑟。
赤面老者一看击掌大笑,道:“哦,妙哉!来了!”
金若予不解,看了看女人,又瞅了瞅赤面老者,道:“没头没脑的,什么来了?”
赤面老者冲着新人努了努嘴,抱起双臂,道:“你看,仔细看——这老贼风流花下死,报应亦不爽。”
金若予闻言摇头失笑,道:“你这老匹夫,没想到竟还解这男女的风情?”
赤面老者撇嘴一笑,转身向十三二人走去,口中道:“老匹夫,你这是什么话,想当年老夫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翩翩美少年,都不知惹了多少女子的相思与倾慕。”
赤面老者说完冲十三二人微微一笑,摇头叹息,道:“也就是现在,我被那雷火侵染久了,变成了这副鬼模样,丑的连自己的亲爹、亲娘都认不出了。”
十三一听,语声戏谑的道:“非也!非也!依我看,阁下现在的容貌才当得上威武彪悍、仪表堂堂!”
赤面老者一怔,上上下下的打量几眼十三,回头看了看金若予,然后转头又瞅了瞅马啸灵,突然仰天大笑,用手点指着十三道:“诶呀呀,你这······你这小兄弟,妙了!妙了!这么多年来,老夫历尽人事波折,看惯人心狡诈,早已闭塞耳目,不问世间一切,可没想到······没想到,还能在此听到你小兄弟这般的狂横之语,当真也是意外之至!诧异之至!”
十三万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句搭讪竟会惹来老者如此的反应,他茫然转头,看向马啸灵,恰好这时马啸灵亦也向他投来目光,满头雾水。
二人无奈失笑,接连摇头。
赤面老者一见立即收敛笑容,突然正色的道:“小兄弟,别笑,莫误会,我雷火鲭这人说话一向直来直往,不懂拐外抹角。你刚刚口上说的如何如何,其时都是满口虚言,不过敷衍而已。不过,你心里所想的倒是有点意思,老夫为之欣赏的也便是他了。”
十三见他说的言之凿凿,不由倏然蹙眉,露出几许不屑与戒备的冷笑,心中暗忖:老鬼,休要虚张声势,大话言言,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蛔虫,怎知我心里所想?
金若予迈步走了过来,见赤面老者说的一本正经,突然脸色一沉,道:“老匹夫,莫要满嘴胡言,吓唬人家小哥,他可与你不熟!”
赤面老者一听突然拔直身子,朗声回应道:“老贼儿,此话不对,首先老夫没有满嘴胡言,更没有开口吓唬他,你若聪明就该问问,这位小兄弟的心里说了什么?”
金若予脸色一变,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在了十三身上,道:“噢?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他在心里说了什么?”
马啸灵一听,为免尴尬,紧忙开口阻拦道:“眼前事紧,你们就莫再说笑了。”
金若予果断将手一挥,厉声制止道:“住嘴!小朋友,此事与你无关,乖乖的闪在一边,这可不是什么说笑话,我倒要看看,这小哥在心里是如何看我囵圄的,老匹夫,你快说?”
赤面老者点头,悻悻而笑,瞥了瞥马啸灵,又瞅了瞅十三,随即双手负在身后,慢慢踱开步子,拿腔拿调的道:“丑贼老汉,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听你言语,想必与这囵圄恶魔交好颇深,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不消说,且让你二人先嚣张片刻,一等废话说尽,我铁剑十三势必要将你二人一并斩杀,彻底为民除害才是。”
话音刚落,十三顿时冒出一身冷汗——没错,这话正是他心中刚刚所想,一字不差。
“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我心中所想?”
十三惶然自问,倏忽之间,只觉那怪钟突然又自己转了起来,呼呼带风,差点破体而出,骇得他紧忙拼力按压,半晌才渐渐平复下来。
金若予面无凝重的听完这话,突然将脸转向赤面来着,语声不解的道:“老匹夫,就这些话?”
赤面老者点头,道:“怎么,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金若予突然朗声大笑,道:“你这该死的老匹夫,忒也大惊小怪,人家小哥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哪有不妥?何令你感到意外之至?诧异之至?”
赤面老者突然语塞,双手舞了舞,接连说了几个‘这’字竟一时难以折辨。
金若予继续道:“你看看你的样子,本来就是一个丑贼老汉,即便不与我妄图交好,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你还怪人家小哥说你了?再者,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便真的有点本事又能如何,怎就知道人家小哥胜不过你?说来说去,还是改不掉那自大狂妄的毛病,真也叫人替你焦心。”
赤面老者一听登时恼羞成怒,用手一指金若予,道:“诶呀呀,你个不得好死的老贼儿,竟然转口说我,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的样子,亏你归来之前,我还四下奔波,替你散布消息,啧啧,你怎知,被困万恶草场那么多年,世间早已将你相忘,人们知道的只有魔尊妄图,谁还记得你这个魔祖囵圄?”
金若予脸上拂过一丝讶异,随即淡然而笑。
赤面老者又道:“不过这话也不对,世间能记得你的也有一人,那便是妄图小贼,他与眼前这小兄弟一样,都想将你置之死地而后快,巴不得马上将你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才好。”
金若予脸色又变,转脸看了看十三,见他一脸倨傲、坚定,不由吃然而笑,幽幽的道:“老匹夫,此言差矣,小哥与那妄图贼子不同,他想杀我势同天下,谁叫我当年倒行逆施,犯下了滔天罪恶。说到底都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试问举天之下,旨在匡扶正义,还天下清平者,又岂止他小哥友一人想杀要我?”
赤面老者听罢猝然长叹,扭脸别处,竟有几许伤心。
金若予又道:“而那妄图小贼可便不同了,他想杀我,实乃私欲熏心,怕我阻碍他继续祸乱人间,其心之恶,人神共愤,天理难容,此番我囵圄重返人间,又岂能容他再继续肆意妄为?”
十三闻言心念一动,目光如刀,紧紧逼视金若予,不知他所言是为何意,但隐隐的,竟也感觉到了他心中所念的几许正义。
赤面老者再发长叹,转眼看见十三的神色,不由眉头一皱,太手臂碰了碰他,道:“听听,这话讲的多么铿锵有力,字字千斤,你说,一个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的大恶魔,他想变好,一心向善,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