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吸纳海水致令破败毁损的海底城邑恢复如初,就连那晦涩阴暗的光色都随之起了变化,暖暖的,竟有几许橘黄,像极了魔格野所喜欢的天堂的颜色。
温暖的光色,恍如梦醒的建筑群下,众人尽皆骇异,四下张望,啧啧称奇。
眼前没了城邑法老的身影,更不见那城邑武士的踪迹,甚至,连那荡漾四周的海水都显得静寂无声。
一切死寂,惹人心慌。
如此情境之下,众人只顾赞叹眼前惊变,鲜少有人去想海水为何会在石碑扭转的一霎被倒吸进去,海底城邑倒塌的建筑会复原如初,大老大为何又会死而复生。
等等一切,都在水生和三老大的拥抱之中悄然封存,生生世世。
或许他们永远都不知道,即便他们清楚了那幕后的主使是谁,可他们依然不知道那彩云尊者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就像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此时的镜像背后正在上演着生死一线的巨大考验。
古贺努力带领一众少女紧紧守在十三身旁,总想寻机与他说说别离之苦,可十三心里只念着魔格野的安危,一双眸子一直盯着翼月,满心企盼的等着她能与魔格野有所联络。
蓦地。
十三和古贺努力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十三紧忙伸手入怀,迫不及待的掏出那面金镜,就见镜面里突然现出魔格野的身影,只可惜此刻的她身子虚弱,脸色煞白,正十分无力地挣扎在一堆白骨之上,痛苦十分。
“野儿?野儿?”
十三破声惊呼,神色慌张。
古贺努力惊呼过后刚想提醒十三归藏螺突然现身,正如飞箭一般的驰向海面,可一见他如此表情,想来另有要事,左右踌躇,吆喝一声,带领一众少女猝然追逐而去,瞬间离开了海底城邑。
十三的惊呼引起了翼月和马啸灵的注意,更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翼月一马当先,快步奔到十三近前,道:“怎么了?野儿怎么了?”
马啸灵随之而至,亦急声道:“野儿他人在哪里?”
话音未落,就听翼月嘤咛一声,突觉身子一软,仰面跌倒,骇得马啸灵紧忙身手去扶,就见眼前赤影一闪,水生倏然而至,道:“让我来!”说着,手臂一伸揽腰抱住翼月,语声轻柔的道:“怎么了?为何会突然跌倒?”
马啸灵猝然一呆,失神片刻,突有所悟,十分识趣儿的向后闪了闪。
他心中固然挂念魔格野,可眼前一幕却叫他没来由的想起了锋离欢,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样,是否处理好了府衙里的一切?那些堆积如山的公案上是否早已把她累的茶饭不思,倒头大睡了呢?
最最重要的,闲暇之余,她有没有想起自己?
老人夫妇守在三老大身旁,满脸慈爱,突然惊变把二人吓了一跳,尤其十三的那一声‘野儿’更是把她二人吓得面面相觑,神色紧张。
老妇放开紧拉三老大的手,快步走近十三,道:“小哥,你竟认识野儿丫头?”
十三手执金镜,瑟瑟发抖,惊慌失措,一听老妇发问,紧忙点头,将金镜强行塞给了翼月,六神无主的道:“婆婆为何有此一问?”
老妇未予回答,继续道:“你说的野儿可是一个机灵小巧、心地善良的小丫头?”
老人随后上来,补充道:“她叫魔格野,新受情伤。”
十三一听面红耳赤,十分激动地的道:“没错!没错!就是她!就是他!”
老妇一听眉头紧皱,满脸怒意的道:“就是你小子把她伤的生不如死了?”
十三木然一呆,紧张激动的情绪倏然落寞懊悔起来,马啸灵一见,紧忙上前解围,谁料,老人一脸阴沉,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做什么?此事难道还与你有关?”
马啸灵紧忙摇头,老人道:“既与你无关,你还不退后?”
马啸灵讪讪,刚想折辨,就见老妇突然抡起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十三的脸颊之上,声音脆响,骇得他一激灵,木然止步。
一巴掌过后,十三突然发疯,伸手狠狠抓住老妇的双臂,拼命的摇晃着道:“你认识野儿对不对?她在哪里,你快告诉我?野儿她在哪里?快,告诉我?”
老妇被十三骇得脸色突变,一时木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三老大一见刚想上前保护,就见老人突然出手,一掌将十三震出数步开外,伸手揽住老妇的腰际,傲然冷对,道:“小哥请自重,你伤小丫头,老夫无权管束,可你胆敢对我紫妤不好,可就休怪老夫我——”
三老大一看十三狼狈挫败,慌急郁愤,心中终归不忍,紧忙走到老人身旁,低声道:“父亲,您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老人闻言一怔,猝然冷笑,随即脸色一变,温声道:“吉儿,你哪里知道,那野儿丫头她······她······”
老妇恶狠狠的盯着十三,一听老人突然语塞,心里着急,紧忙接着道:“野儿丫头美丽大方,心地善良,是我儿媳妇的绝佳首选,只是可惜她遇人不淑,真心错付,被这小贼伤的体无完肤,生不如死,让人见了煞是惹人怜惜。”
三老大一听突然面现鄙夷之色,冷冷瞪了一眼十三,随即将目光转向一边,再也不愿多看一眼。
十三心如油煎,极尽懊恼,跌跌撞撞的向回走来,这时就听翼月突然一声尖叫,手舞金镜怒声喝道:“都别吵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野儿在哪儿?”
一声喝罢,急火攻心,竟又身子一软,向前趴倒而去,幸有水生在旁及时拦护,才免了以脸撞地的凶险。
金镜随之脱手,当的一声滚落在地,打了两个旋转,停了下来。
镜子中,魔格野仍在挣扎,可渐渐的,那动作竟缓了下来,眼看着已然体力不支。
十三眼见金镜落地,突然飞扑而至,见到镜中的魔格野,突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仰天怒号,凄声吼道:“野儿?野儿?”
老人夫妇一见十三如此失态,又见镜中的魔格野形势窘迫,不由得都变了脸色,双双围上,随之呼喊,忧急之情溢于言表。
水生抱着业已晕厥的翼月偶然瞥见金镜中的魔格野,不由惊讶的咦了一声,道:“诸位,都莫慌急,都莫吵嚷,这个小娘子我见过!”
众人闻言俱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十三更如见了救星一般,不顾一切的抓住他的衣摆,道:“快说,她在哪里?在哪里?”
马啸灵伸手搀起十三,十分不忍的道:“兄弟千万莫急,野儿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水生看了看十三,道:“我们之前曾在一个镜像里见过面。”
“镜像里?”
众人费解,七嘴八舌。
水生眼望众人,略一蹙眉,道:“好了!好了!救人要紧,多说无益,走走走!我带你们过去。”说着,转身背起翼月,大步流星的向着那镜像方向奔去。
三和马啸灵一见不敢耽搁,并肩随行,快步如风,恨不得立马见着魔格野。
众人一见三人举动,各不多想,纷纷尾随同去,只留那大老大独自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只等众人去远,突然跳到石碑前,嘿嘿诡笑,探着双手刚想去扳石碑,就听二老大和三老大两人在背后嘿嘿狞笑,双双出手,一边一个,牢牢将他架住,三老大压低声音道:“大老大,你这混蛋又撇下我俩偷偷行事,这一次我看你还怎么辩解?”
二老大哈哈大笑,随即故作凶巴巴的道:“没错,这次咱们把他看紧了,压实了,他若敢再不老实,往后连兄弟都没得做。”
大老大拼力的挣扎了几下,便被二人推搡着,匆匆忙忙而去,偶尔间,回头张望,看那石碑处目光热切,竟似有万般不舍却又束手无策。
三人吵吵闹闹去后,引着老人夫妇来此的那一队飞鱼在突然消失半晌之后突又浮现出来,盘旋在石碑上空转了数圈,突然往下一坠,猝然变成了一个狮头鹰面的矮侏儒,飘然落在那石碑之上,左右四下看了看,嘿嘿一笑,道:“一群糊涂蛋!”
侏儒话音一落紧忙伸手扶额,略一沉思,突的抬头瞪眼,满脸惊惶的道:“乖乖,不妙!不妙!那大白海豚死而复生,瞧他那样子,可莫是知道了这海底的秘密吧?”
侏儒说完突然翻着跟头跳下石碑,来来回回的转了两圈,抱紧双臂若有所思的道:“不妥!不妥!留着你终归是个祸害,那老魔一定在此留着后手,也罢,毁了吧,一了百了,也算助他们一助。”
话音一落,侏儒纵身一跃,顿时又化作无数彩鱼,排成长队,飞在空中,盘旋两圈,突然俯冲直下,径直飞进了石碑之中。
半晌,炫彩斑斓,轰然一声,石碑炸裂,一切俱成耀眼霓光,映亮了周围四下的所有建筑,同时亦把那一面高下不见尽头的镜像映了出来,只可惜,这时的十三等人还未赶来。
镜像一闪消失,彩色霓光亦也稍纵即逝。
霓光落地,侏儒重新现身,心满意足的看了看石碑消失的地方猝然大笑,道:“老魔,这下我毁了你的筹谋,嘿嘿,可不知你该气恼如何呢?”
侏儒说完突然打了个寒颤,冲着石碑方向扮了个鬼脸,嘿嘿大笑,纵身一跃化作数条彩鱼,结队飞掠,向着十三等人奔去的方向追去。
古贺努力领着一众少女,终在海面之上追到了归藏螺,果断将其收纳怀中,重新返回海底时,十三等人早已离去,却不意间看到了侏儒、彩鱼会掉石碑的精彩一幕。
众人不解,偷偷的望着,直到那一队彩鱼飞空疾去,古贺努力一看紧忙将手一挥,领着众少女紧追直去。
水生信心百倍,背着翼月到了自己先时离开的地方,可那里空旷辽阔,哪里还有镜像的影子。
“在哪里?在哪里?”
十三一见水生有些恍惚,急的直冒汗,不停的追问着,寻看着。
水生放下翼月,用手一指眼前的空旷地,道:“刚刚就在这里,绝对不会有差。”
十三一听,纵身跳到那空旷地上,四下环顾,破声怒喊道:“野儿?野儿?你听得到没有?我是十三哥哥,你在哪儿?”
老妇一见十三如此,突然长叹。
老人担忧,道:“紫妤,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老妇一指十三,道:“你看,这混小子倒也有些真情。”
老人点头,道:“看着不像虚情假意!”
老妇又道:“看来,若让他与那野儿丫头见了,稍作撮合,保不齐又能旧情复燃,我们的吉儿便——”
老人一听紧忙道:“好了,紫妤,下面的话就莫说了吧,儿女情缘自有天定,到底如何还得看他们自己的缘分,你我都这般年纪了,还参与什么呢?”
老妇也是刚刚得回儿子,心情大好,老人这话也就是现在,若换做以前一定会再引爆老妇的雷霆之怒,那结果自不必说,轻则呵斥,重则亦免不了一阵拳打脚踢,百般折辱,无止无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