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大忍无可忍,拼力甩拖二人,怒声叱道:“闭嘴!滚!”
话音刚落,就见身旁的雾霭之中突然探来一个头颅,吓得三人连声惊叫,待心绪稍缓,仔细一看竟是水生。
水生盯着三人嘿嘿直笑,随即又冲三老大道:“我说大师兄,你这掌门大弟子若总是这个样子可就太失师门体面了,我劝你还是乖乖的让出位子,给别人坐吧!”
三老大一听这话气急败坏,挥拳便打,道:“滚!你也来啰嗦?”
水生哈哈大笑,化作一团红光倏然没了踪影,随即风一般的落在了翼月的身旁,迫不及待的道:“师门不幸!师门不幸!你看,净是些不成器的东西,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翼月冷若冰霜的睨了一眼水生,又瞅了瞅满脸木楞的十三,随即将目光投向那雾霭氤氲之中,极力寻找,以期能寻到魔格野的身影。
三眼道有些诧异,用手捂着脸颊,呆呆瞪着老妇,见她叱走三老大,满是委屈的道:“为何打我?为何叱我徒儿?”
老妇双手叉腰,紧紧的逼向三眼道,道:“你这狗贼,我就说嘛,一见到你我就浑身不舒服,你看你现在这样子,举止怪异,神经颠倒——”
三眼道一听这话立时放手,撑开袍袖,道:“怎么了?我现在不好吗?哪里有举止怪异?哪里又神经颠倒了?”
老妇恨铁不成钢的一指三眼道,道:“你还有脸说?刚刚,就在刚刚,一个大男人在那里搔首弄姿,又歌又舞的,你还说你不够举止怪异?难道还不够神经颠倒,不知羞耻吗?”
三眼道猝然低头,郁郁落泪,半晌才道:“嫂夫人教训的是,子牙确实失宜了。”说着将头一甩,冲着老妇打了个问询,目光一转看向老人,又道:“可是,帝天兄你知道吗,即便你当年拼力将我救下,可活着的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三眼道说完满面痛苦的向后退去,宽大的道袍两边一展,悲凉惨笑,继续道;“你若知我受之所痛,便知我为何举止怪异,神经颠倒了,哎,说到底,还不如当初死了痛快!死了痛快!”
老人闻言蹙眉,道:“此话怎讲?”
三眼道盯着老人倏然失神,片刻之后,突然又道:“话要说到从前,那时我等弟兄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各个都敢说是仙境中的翘楚。就在那时,我因一点小错被重重惩罚,你帝天兄将我全力保下,表面上看一切合理解决,涛声依旧,可你知······可你知那后面的事情具体如何吗?”
老人闻言一凛,脸色骤变,道:“事情如何?”
老妇插嘴道:“你们两个装神弄鬼的搞什名堂?洛子牙,最后你不是作了威武大将军,去镇守南城去了吗?”
三眼道摇头,神色暗淡。
老妇气恼,道:“摇什么头?少再阴阳怪气,装神弄鬼了!没错,当年确然是我与老东西的事情让你等有所牵连,可当年在那破庙之中,你们不都联手将我夫妇打伤,出了那口恶气了吗?你还待怎样?”
三眼道疯狂摇头,痛哭流涕,道:“嫂夫人······嫂夫人,你弄错了!你弄错了!”
老妇脸色阴沉,怒声道:“胡说八道,哪里弄错了?当年留下的疤痕要不要我现在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拿给你看?”
三眼道一听紧忙连连摆手,随即转身,纵上崖石,略作迟疑,纵身跃向空中,二老大一看紧忙道:“嘿,臭老道,你搞什么名堂,为何说着说着就走了?往哪里走?”
大老大闻言紧忙抬腿踢了一脚二老大,道:“就你话多,人家大人之间的事情哪要你一个后生插嘴?”
二老大愤愤不平,刚想反唇相讥就见三老大冷若冰霜的瞪了二人一眼,骇得二人紧忙争相低头,不敢再多发一言。
三眼道飞在空中突然一声悲号,那满眼流荡的雾霭氤氲戛然无踪,眼前四下竟突然变成了一座楼台,高架云端,缥缈如幻,煞是气势。
众人不解其意,面面相觑。
三眼道站在楼台正中略微迟疑片刻,迈步走到楼台的正北方向,挥袖驱散那里游荡着的一抹雾霭,随即一张氤氲之床慢慢显现。
“咦?”
众人惊呼,只见那床上氤氲之中慢慢现出一个面容俊朗、身材清瘦的少年,他双目紧闭,四肢笔挺,看起来竟似早已死去的一般。
“子牙?”
老人看清少年容貌,突然破声惊呼,惹得老妇浑身一凛,挥手捶了他一拳,道:“老东西,乱叫什么,骇我一跳。”
老人连连摇头,目色悲戚,他盯了一眼老妇,突然快步奔到床前,一把拉住少年的手,上上下下的看了数眼,突然声音凄厉的吼道:“子牙?子牙,真的是你吗?”
众人不解,再次面面相觑。
三眼道闪在一边,静静的望着床上少年,只等老人哭过、喊过才道:“帝天兄,你都看见了,眼前一幕便是最后的结果,早早的,哄骗了所有人。”
老人神色悲戚已极,他强忍泪水扭头看向三眼道,道:“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眼道听完长叹一声,双手倒负,转身踱向一边,随着他的到来,那眼前流荡的雾霭氤氲随之消散。
蓦地。
一面湖水在那氤氲遮掩之下若隐若现的显现出来。
十三眼尖突然看见了那湖水之下的异样,轻轻碰了下马啸灵的手肘,示意一同前去,如此一幕落在水生眼中,不由令他嘿嘿一笑,玩心大起,悄然将身形隐没的雾霭之中刚想离去却又摇头现身,冲着四下张望的翼月道:“莫寻了,有个地方或许能给你答案。”
翼月一愣,将信将疑的侧头看向水生,就见他一脸严肃,重重的点了点头。
翼月颔首,水生一见,伸手将她拉进无碍,赶在十三二人之前率先到了湖边。
三眼道瞥见四人离去,可他默不作声,而是到了那楼台的东北方向,冲着那滚滚浓烟一般的雾霭深处当量半晌,突然将衣袖一甩,猛然转身,脸色已然变得冰冷,道:“当年过错,不过一语之失,可那些孽障却将我永远囚禁在大海深处,难以逃离。”
三眼道说着,泪水扑簌而下,痛苦的像个孩子,继续又道:“海天之间,寂寞如火,孤独如刀,我就像一头困兽,生生的把自己憋死在了大海之上。帝天兄,你可知道······你可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老人脸色难看,连连摇头,不过听着三眼道这话心里突然又起了疑虑,道:“子牙,你受苦了!”说着,慢慢放开床上少年的手,满面愁容的盯看几眼,一声长叹,道:“子牙之苦,兄心甚痛,不过一事不解,不得不问。”
老人说着稳了稳心绪,突然面色一转,目光冰冷的盯向三眼道,道:“子牙既已早死为何停尸此处,不予入土安葬?”
三眼道闻言突的一呆,随即苦笑,纵身化作一道水光,流荡在众人眼前,道:“帝天兄既有此问便足以说明你根本不了解我洛子牙的一片心意。自然,此话出口,我心灼痛,曾经对你予我的厚爱隆恩也将烟消云散,淡化无痕。”
老人一听此言顿时神色一呆,双唇嚅喏却终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老妇心中不忿,怒声叱道:“洛子牙,你给我住口,当年种种我也有所耳闻,老东西冒死将你等救下,那也是拼了性命的,如今他就只有一个疑问,问将出来,你却这般说话,到底还有没有点良心?你若这般绝情,那好,奶奶我便与你算算当年的截杀之仇——”
化成水光的三眼道一听这话突然纵声大笑,道:“嫂夫人,你休要气恼,且说说凭什么要与我算当年的截杀之仇?”
老妇冷笑,向前跨近,道:“当年我与老东西偷偷离开仙境,为的就是不想与众人撕破脸面,可你等不念旧情,一路追杀,就在那破庙之中——我们夫妇二人中了你等小人的奸计,才得了这副该死的容貌,同时也遗失了我的吉儿。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老妇说到最后突的眼前一亮,随即浑身烂颤,道:“洛子牙,你这无耻的混账,可恶的恶贼,原来······原来这么多年,竟然是你掳了我们的吉儿,原来是你?”
老人一听这话突有所悟,双手之间倏然转出了两团星云,他目含热泪,走到老妇身旁,盯着那团渐渐变得稀薄的水光,道:“洛子牙,你与我云帝天说实话,当年可是你掳走我们吉儿的?”
水光倏然一荡,落在崖石之上,三眼道现出身影,却是个形似氤氲的人形。
“可怜的兄嫂,你们怎么如此糊涂?”
三眼道说着突然一会袍袖,但见有道身影凭空出现,重重的摔落在夫妇二人的脚下。
老妇惊呼,一头拱进老人的怀中,目色惊惶的看着那人。
“慕嫦,怎么是你?”
看清那人,老妇失声惊呼,离开老人,紧忙身手去搀倒地之人。
“不,紫妤姐姐,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对不起你们!”
那被老妇称作慕嫦的人一把推开老妇伸来的手臂,随即狼狈爬起,埋头大拜,又道:“一切所有都是我的过错,当年是我利欲熏心,受人蛊惑,天良丧尽,胡作非为——”
老人一听脸色骤冷,怒声道:“住嘴,休要啰唆,老实说出实情。”
那慕嫦一听老人发火,紧忙转头又拜老妇,老妇泪光隐隐,转头看向老人,道:“休要凶他,慕嫦也是个可怜人啊!”
老人脸色冰寒,道:“紫妤胡说,此人······哎,你莫管了!”说着,老人一脚蹬翻慕嫦,手中星云渐渐隐逝,道:“说!”
老妇心中不忍还想上前阻止老人,就见他满面怒颜,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那一霎,她竟莫名的怕了,就像当年初见他叱咤仙境、威震四方时的样子。
慕嫦埋首不起,但觉自己一向倚仗的紫妤姐姐也不敢替他讲话,心中一时晦涩,突的大哭起来,道:“当年子牙等人被囚,我等数人便都变作了他们的样子,甘心情愿的作了仙境头领的走狗,为虎作伥,四处捉杀仙境外逃人员,所以······所以那日破庙大战,其时······其实跟子牙等人毫无干系,一切······一切所有都是我等畜生所为,实实在在的伤害了紫妤姐姐和帝天大圣,慕嫦该死!慕嫦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