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语说完笑了笑,又道:“当年遍走天下,我大名远扬,可谓一时风光无俩。那一日,我远游而归,路过大修山巅,偶遇两个乖巧小童。他们好语奉承,极尽恭维。我原以为他们年少稚嫩,烂漫天真,便凭一时喜好,随她二人入了山中洞府。”
马啸灵一听,暗暗点头,心说那可恶的洞府我也去过,便是此时此刻,我那可怜的二弟都还身陷其中,不知吉凶。
天音语继续道:“在那洞中盘恒之日,我因心欢,不忍拒绝,便把那幻境术中的困身之法教授了他们。可就在技法教授完成的当晚,我才幡然顿悟,后悔之时,为时已晚。”
天音语说着又是一番叹息,满脸懊悔。
马啸灵静静的听着,他被天音语说的云山雾罩,不得要领,但碍于面子也不好贸然叮问,是以带着茫茫然的兴趣继续听着她往下说着。
“哎!虽然我与胞兄俱能占卜、预知过去未来,可最终还是不能事事了然。心中想着,既然事情已出,再多懊悔亦也无用,总该想个法子解决。
于是,我调整心绪,前去寻找二童,要求约束此法使用事宜。
却不料,那女童牙尖嘴利,当场翻脸无情,推说从未习得我授之法,还指责说我狼心狗肺,不念款待之恩,妄加污蔑,简直与畜生无异。
盛怒之下,我便动了杀机,却不想出手一霎,竟凭空杀出个干枯精瘦的书生,把我打成重伤,救了那二人。”
马啸灵一听,心念一转,道:“那书生难不成是妄图?”
天音语点头,道:“不错,就是那十恶不赦的恶魔!不过,他那时常用化名叫妄图。”
天音语说完,把小木匣往马啸灵面前一推,道:“这小匣里是我这些年推演发明的各种幻境术,你把他收好,稍后我授你使用技法,希望可以帮你打败恶魔妄图,除魔卫道,以证世间正道。自然,老身也希望能借此机会收拾收拾那大修山的贼女,出出我心中的这口恶气。”
马啸灵拿起木匣,慌然起身,稍一沉吟,倒身拜下,道:“前辈敬请放心,晚辈马啸灵定会全力以赴,誓斩妖魔,绝不辜负前辈的苦心栽培!”
天音语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那从今以后,你我之间的称呼得有个说法!”
马啸灵一听,略一踌躇,暗想总是为了斩妖伏魔、以证义道,改拜师门也不算欺师灭祖,是以朗声道:“师父!”
天音语开怀大笑,慢慢起身,受了马啸灵的跪拜,慢慢将他搀起,道:“徒儿既入我门便须谨记,此生不可为凶作恶,要以天下苍生为念,心怀侠义,救困扶危,在所不惜。”
马啸灵紧忙拜道:“是!师父,徒儿记下了!”
天音语说完,神情突然一冷,沉声道:“眼下事出紧迫,你且仔细记下这幻境术的技法要诀。”说完,详详细细的讲述起来。
马啸灵静心牢记,但有几处不甚明了,简单一问,天音语又自详细讲解,如此学了两炷香的光景,业已全部牢记于心,再无半点差漏。
马啸灵收起木匣,重整衣装,郑重其事的跪拜天音语的授业之恩,直喜得天音语潸然落泪,颤巍巍将他搀起,慈声道:“好孩子,望你善用此技以报天下!”
马啸灵点头应是,确然事出紧迫,师徒二人依依惜别。
分别前,天音语还再三叮嘱,说一等城中事了,马上带少阳果、一品珠来幻镜冢来寻她,到时她自会帮他解去心头之结。
马啸灵闻言虽然心有踟蹰但仍是点头应诺,待他迈步离开楼台的一霎,眼前风色一转,猝然到了堰雪城中。
此刻,他正站在齐腰深的河水中,一脸狼狈。
而河岸旁,老丐时八音围着十三和金恩连着转圈,刚好一眼望来,不禁眉头紧挑,笑呵呵道:“小伙子,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马啸灵闻言一怔,慌忙伸手入怀,一把攥住木匣,暗道:原来刚刚一切并非梦魇。是以心头紧张一缓,颔首笑道:“多谢前辈!”
马啸灵说着,纵身跳上河岸,一见十三和金恩心中突然一慌,刚要开口问询,就见老丐盯着自己上上下的看了几遍,突然一挺腰杆,朗声道:“傻小子,既然拜了师,咱们便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我便是你的长辈,既是长辈就该受你一礼,来,快给师伯磕个头!”
马啸灵一呆,惶然不解。
老丐笑道:“发什么愣?难道我一把年纪了还会骗你一个头?我问你,你刚刚学艺拜的师父是不是叫天音语,江湖又名御天奴?”
马啸灵闻言突然醒悟,慌忙屈膝跪去,口称‘师伯’埋头拜下。
老丐朗声大笑,双手将他搀起,道:“好了!好了!你要知道,其实,并非师伯非得要你给我磕头,实是,人生在世要有仪式感,你把这头磕下了,以后便再不是我时八音的外人了。”
说完,伸手一按马啸灵的肩头,道:“好徒侄,既然咱们彻彻底底的不是外人了,那师伯问你,堰雪城中,哪里可以寻到葡萄吃?”
“啊?”
马啸灵猝然一惊,满脸茫然的望着老丐。
老丐一看,失望摇头,叹息一声,道:“得!你小子也不知道!算了,看来,这嘴瘾是过不了了。”说着,继续围着十三二人转了起来。
转了两圈,突然侧头一望苍穹,招手唤过马啸灵,伸手揽住他的肩头,用手一指墨染之处,道:“乖徒侄,你看那云深之处可有蹊跷?是否有破解之法?”
马啸灵运用刚刚新学的技法,顺着老丐手指的方向,仔细一瞧,就见那漆漆墨染之处隐有人影晃动,朦胧之下更似有另一番景象,另一个世界。
马啸灵看罢,语声坚定的道:“师伯,以小侄来看,那空中果是师父所授的幻境术之一,只是那施法人心术不正,才有了那阴沉晦涩之气。”
老丐闻言笑道:“哦,好眼力,连那阴沉晦涩之气都看到了,难怪我那刁钻古怪的妹妹会选你做徒弟。”
马啸灵讪然一笑,不知如何回应,老丐又道:“既然识得,那你就一定会有那破解之法喽?来来来,赶紧把它解决一下,莫再迟疑!”
马啸灵慌忙取出木匣,从中捻起一张透明新绿的薄薄纸张,挥手抛在空中,纵身一跃,匿入其中。
少时,就见平地里猝然刮起一道冲天而起的旋风,那旋风直如一杆长枪,径直冲向苍穹墨染的深处,碧绿苍翠,气势骇人。
苍穹龟裂,伴有风雨雷电之势。须臾,墨绿之光在那龟裂之间遽然投下,紧跟着,一团乌红火光从那光色之中翻滚而落,径直砸在十三和金恩的身上,消失殆尽。
如此一幕,骇得秦玉竹与郁卿茱双双失声惊呼,纵身上前便来解救,老丐一见紧忙伸手拦下,连连摇头,示意莫要轻举妄动。
墨染裂尽,苍穹碧翠如茵,诡异奇妙,少顷,里间隐有数道人影婆娑而动。
不会大师合十仰望,一见苍穹异相,立时面现坚定,与老丐相对一望,同时点头,双双拔地而起,径直飞入那碧翠诡异之中,倏然不见。
秦玉竹与郁卿茱不知二人何故而去,各自守护这自己的爱子,心急惶惶。
蓦地,一团火光突然生起,牢牢困住十三二人,骇得秦玉竹二人惊叫一声,同时向后闪去,须臾醒转,又忙不迭的扑了上来。
只是,那火焰炽热,难以靠近,纵使秦玉竹是施火的行家亦也无可抵御。
无奈之下,二人只有远远的望着,目不转睛的盯视着,但凡发现异动,势必及时出手施救,不然再无他法。
不会大师与老丐时八音一入碧绿苍穹,立时感到天地倒置,瞬间进入到了一处幻境之中,那里碧翠苍苍,草木幽幽,竟又几分怡人。
二人站在幻境之中,环顾四望,突然一抹黑色在那远处突然闪现,二人大惊,不约而同的怒喊一声‘妄图’纵身急追而去。
黑烟落地,妄图真身显现,他恶狠狠的盯着二人,嘿嘿狞笑,在他身后渐渐显现的一片朦胧墨色中留白方显正满脸专注的施法淬炼着幻世魔丹。
此刻,妄图重回冷血绝情,再不记念人世的半点情缘爱恨,他要尽快炼出可以令他纵横一切的幻世魔丹,所以,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好留白方显。
妄图傲然横戟,恶狠狠的道:“贼秃、花子,你们本事不小,竟然能找到此处,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老丐闻言哈哈大笑,道:“妄图丑贼,你废话真多。遮莫你还不知道,这幻境之术乃是舍妹一手创建,其中玄妙,我可比你知道的多得多。故此,你最好放聪明点,在这里,胜败输赢全凭一身本事,你那套东躲西藏、装神弄鬼的假把式怕是起不到一点作用”
妄图听完猝然一惊,扭头乜了一眼留白方显,心中暗道:如此重要之事,她为何不说与我听,看来此女狼子野心,一待事成,决不能留她。
这时,不会大师已然祭起佛灯,双手合十,默诵经文,但见金光灿灿布满了一方天地。老丐眼见妄图眉目有变,心中业已知悉他之所想,是以哈哈大笑,道:“妄图,你向来
行事谨慎小心,这一次是怎么了?难道你的枕边美人没有告诉你这决定生死的关键之要?看来,你们两个的露水之情亦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的一场交易罢了。听好了,老花子教教你,无论今日结果如何,你都不该心生歹念,假若真做了那杀人灭口的横事,你可就真真的大错特错了。毕竟,人世有云:一日夫妻百日恩,买卖不在仁义在。你们两个虽称不上夫妻,可买卖尚在,也算同仁,你若一旦做了那绝情横事,便生不义之举,结果必遭报应。”
老丐说完,得意洋洋的望向不会大师,原以为他会对自己的一番高谈阔论感到讶异,报以赞许的目光与掌声,却怎料,大师面沉似水,一脸厌烦。
是以,悻悻一笑,挥手抛出蝰蛇枣拐,一十八条蝰蛇争相飞离枣拐,悬在空中打着翻儿的交汇在一起,瞬间变作一柄样子诡异的十八蛇首剑,每一把剑尖都向外吞吐着湛蓝的寒光剑气。
妄图一见二人出手,再不思虑那些琐事,万魔戟一抡,划出万千戟影,瞬间布满苍穹,仿若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当那佛灯金光与这戟影甫一交汇,立时迸射出一道道无形诡异的寒影,落在黑暗里,砰砰作响,声势骇人。
不会大师双手合十,口诵佛经不止。须臾,一袭崭新袈裟已然披在身上,在这墨绿迷蒙的幻境之中,与那佛灯金光一应,显得异常醒目与庄严。
另一边,老丐眼见不会大师极为少见的显现真身,不由得心念斗转,暗道:看来这小和尚虽然年岁已老,可那心境却依然如故,想来,他也是把这一场争斗看作了生死博弈,不容小觑。
是以,斗笠一摘,随手抛于虚无,双手抱圆,运起体内真气,就见他满头乱发飞舞,破衫飘摇,那十八蛇首剑剑尖射出的湛蓝之光更是在这真气激荡之中变得忽明忽暗,梦幻而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