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焚烧之下,金恩终在淬炼之中慢慢醒来,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宏光大师那源源不绝的金气从四面八方潮涌而来,汇聚在百汇之处,骤然生出一股难以抵御的炙热。
他用尽全身气力与那炙热相抗,但终是不抵,弱势而败。
无法忍耐之际,一声爆喝,惊天动地。少时,炙热骤散,金色光华倏然散尽全身百骸。
不过须臾,他便冲破留白方向的狠心淬炼,不但没有化成‘幻世魔丹’还因祸得福的被她从旁助力,彻底打通了全身上下的所有脉门,致使大地之气轰然涌入,充盈全身,金光耀眼。
自此,他才成了真正拥有大地之气的地王正体。
当然,有此大成得全赖宏光大师的舍身取义,假若无他相助,弃儿必然会被炼成魔丹,而独孤惊梦那一身骇人的本事再以一旁辅助,若被恶魔妄图利用,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十三身处淬炼之中,境遇却与金恩截然相反,极尽酷寒的冰冷令他瞬间变成雕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躯体在那冰寒之中一点点剥离出去,化成飞屑,悬于满天,然后又被东吹西裹的阵阵邪风吹得七零八落,四散飞扬,惨不忍睹。
当身体尽数飞散、灵魂尚有保存的一霎,突然冰寒一去,邪风尽消,那些飘散飞荡的身体碎屑又猝然凝聚,须臾成型。
这一遭,十三又惊异的发现,不光消散的身体复原如初,就连那一双折断的双足亦也完好长回。
同时,那把黯淡无光的铁剑亦也随着风逝慢慢起在空中,一道火光燃过剑身,一瞬间,那黯淡之光尽去,一抹暗色光华耀眼闪过,通透澄澈,冷气森寒。
十三大感诧异,心中悲喜交加,低头再看自己身体,就见有股银白之光从双足底部耀眼而生,徐徐上涌。
白光过后,身体极尽舒适,一声呐喊,无尽畅快。也便是那一霎,他与金恩同时睁眼,围困他二人周围的烈焰乍然散尽,直喜得秦玉竹与郁卿茱二人热泪盈眶,双双抓住自己的骨肉,半晌难言。
金恩复活,金晕罩体,十三重生,银光生辉,二人造化,世人难及,可淬炼一端的留白方显却显得十分的狼狈与不堪。
恰在二人睁眼的一霎,留白方显突然一声悲呼,猝然跌倒,口中鲜血狂喷,倏然晕厥过去。
昏沉中,但觉自己恍恍惚惚、悠悠荡荡,仿似三魂七魄都已离体而去,不受半点控制。继而,往日种种,过目如影,似真亦幻,万般心酸更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半晌醒转,她拼命挣扎,试图爬起,几次徒劳,终在一声呐喊声中踉跄站起,又一次倔强的昂起高傲的头,失声冷笑,泪水倏然滂沱,她挥袖抹去,万般不甘,可那又能如何,一生执守的高傲与骄横都在这一霎化为泡影。
墨绿诡异的光影让人倍感压抑,丝缕异光已不能让她感到一点希望,她愤愤然的环顾四望,终究仍是不甘的仰天悲嚎,她想用这声音与世间争鸣。只可惜,这声音最终也被挫败掩盖,倏然消逝于无形。
马啸灵站在墨绿暗处,静静望着,他有些琢磨不透这个女人,当然他也理解不了留白方显内心的痛苦,不管怎样,他对这女人由敬生恨都不是无来由的,毕竟是她和大修山的凭空消失打消了他所有的满怀希望,自然,还有师父天音语婆婆的满腔怒火。
另一边大战,光色潋滟,奇力诡谲。
不会大师与老丐应战妄图终是有些力不从心,险象环生。
眼见着,佛灯飘摇明灭,随时都有熄灭之虞。而老丐时八音挥使的十八蛇首剑虽然仍自虎虎生风,可那吞吐骇人的蓝光却早已不现,气势尽无。
妄图傲然诡笑,挥使万魔戟强势逼迫而下,陡闻留白方显一喝呼嚎,顿觉事情不妙,侧头看时,十八蛇首剑已然刺到眼前,当中一头眼见事紧,张口喷出一团黑烟,牢牢将其困住,另外两首一见立时咆哮怒喝道:“恶贼秃、臭叫花,你们找死!”
说话间,潮水一般的巨大威压兜头而下,无以计数的万魔戟影轰然而至,悬空佛灯倏然而落,十八蛇首剑亦也脱手而去,危殆瞬息眼前。
“恶魔住手!”
一声呐喊,震彻整个幻境,妄图猝然一惊,抬头一看,就见墨绿尽处突然驰来两道寒光,一金一银,煞是漂亮。
妄图一见甚是错愕,兀自沉吟之际,只见十三与金恩并肩而来,身后紧随的竟是秦玉竹与郁卿茱。
妄图心底一沉,暗道不妙,先不说其他人联手如何,便是那一个秦玉竹便叫人头疼不已,眼前阵势,如何是好?
妄图猛然回头,再看痛苦挣扎的留白方显,心中顿时悲凉到底,看样子,幻世魔丹是没了指望,说得不得,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弄不好,这条性命要搭在这里。
妄图想着,心中暗自有了计较,趁着十三二人不备,骤然刺出万魔戟,就见那戟尖刺在眼前顿时由一化二,由二变四,再由四变八,如此变数,越来越多,瞬间幻成了一堵戟墙,死死阻住众人。
老丐一见突然急声道:“不好,恶魔要逃。”说着,左右一看,高声又道:“我那傻徒侄,你在哪里,还不赶紧想个法子将他阻住?”
马啸灵闻言赶忙施展锁境之术,牢牢封印幻境,如此一来,纵使妄图本事通天,亦也插翅难逃。
金恩面色愠怒,傲然挥出地王神剑,一道金芒划过碧翠之空,轰然割裂戟墙,紧跟着,剑身横扫,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戟影纷落,墙体倒塌。
十三一见,银影一闪,纵身而去,须臾越过妄图,铁剑寒光一闪,阻在面前,冷冷一笑,道:“怎么,还想逃吗?”
妄图大骇,甩了甩三个诡异的头颅,恶狠狠的道:“小崽子,眨眼不见,没想到你的功夫竟又精进不少,看来本尊还真是小瞧你了!”说着,万魔戟一抖,迎面刺来,十三眼睛一立,铁剑上撩,同时撒手丢开,但见铁剑光寒冷煞,围着戟身连转数圈。
少时,十三张手一握,万魔戟咔嚓连声,断为数段,纷落于地。
妄图瞠目结舌的握着尺余长的戟尾,嘿嘿诡笑,便在那一霎,恩金执地王神剑猛然刺来,妄图耳闻身后恶风迅疾,猛然甩手,抛出戟尾,同时手中又猝然多了一杆明晃晃、阴森森的万魔戟,奋力去挡地王神剑,但听咔嚓一声,万魔戟应声而断,而那神剑迎面逼来气劲不减,直接将他推到十三面前。
十三张手忙取剑,疾扫妄图三首,妄图一见身子倒仰,堪堪避过,手中半截戟杆一甩,倏然变作一杆崭新森寒的万魔戟,迅猛无比的刺向十三的咽喉。
十三侧头避过欺身急进,倏忽到了眼前,嘿嘿一笑,伸手抓向妄图的咽喉,同时,二人被地王神剑那股强劲的气劲一推,倒着飞出数丈,落地一霎,妄图骤然变作一团黑烟,起在空中。
马啸灵一见妄图化烟腾空,怕他有诈,急忙纵身起在空中,依旧使出新学技法,转动幻境真气,生生逼着黑烟落在地上,瞬间又显真身。
十三一见马啸灵现身,畅然一笑,兄弟二人对视一望,心照不宣,再次联手伏魔,想来必定有所斩获。
秦玉竹与郁卿茱刚一走近便忙不迭的问询不会大师二人的伤势,老丐一听哈哈一笑,道:“无碍无碍,只是一时疏忽,叫那恶魔钻了空子,待我与小和尚喘口气便又可以他大战三百回合了。”
秦玉竹浅浅一笑,道:“此贼心思缜密,诡计多端,我们大伙还需小心才是。”
话音未落就见郁卿茱手执木剑,落魄失魂的走向金恩,那一霎,金恩再次出手,地王神剑一道金光,猛斩妄图。同时,十三铁剑一挽,从另一侧猛刺而至。
郁卿茱向前走着,耳畔闻听的是秦玉竹担忧的呼唤与阻止,可她对此置若罔闻,一颗焦虑跌宕的心中只有诸般之苦,无从言说。
她泪眼婆娑的向前望着,眸子里看见的是那似是而非的骨肉,还有一个似是而非的恋人,诸般苦痛须臾又成晦涩与绝望,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生的不堪竟会如此可笑与滑稽。
妄图吃了地王神剑的亏,心中已然忌惮不少,是以闪身避让之时使满了气力,挥万魔戟扫开十三的铁剑,却不料那铁剑到气劲亦也不能小觑,之只听一声锐啸,荡的二人纷纷倒跌而出,仅是那一霎,地王神剑擦着他的肩头而过,瞬间划出了一道口子,骇得他惶然无措的一霎,他竟猝然感受到了那骨肉反目的撕裂剧痛,心头一紧,落下汗来。
“孽子?我的儿?”
妄图落地,失声惊呼,莫名其妙。
只是,这一声平平无奇的呼喊猝然惊醒了本欲出手相助二人的郁卿茱,她木然一呆,就见狼狈落地的妄图突然向自己投来无助一瞥,紧跟着,身子一晃,重又变成了那个初识明月血岛的弱冠少年,那个言语风趣的俏书生。
郁卿茱惶然一惊,心中思绪疾转不歇,一丝不忍与怜惜骤然而生,脑海中竟生出了助他脱难之意,毕竟,此人是自己一生所爱,又是那可怜弃儿的生父,虽然此生已无福妄求那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可眼睁睁的看着三人中的一人平白殒命,这于她来说都是一场无情的折磨,更是一起惨绝人寰的迫害。
思绪至此,她凄然一笑,飘身落在妄图面前,木剑一挥,阻在怒气冲冲的十三二人眼前,温声道:“孩儿们,暂请住手,我与这恶贼还有几句话讲。”
十三闻言一怔,满脸茫然的望了一眼金恩,铁剑倒提,飘忽而去,落在母亲身畔,轻如烟尘,快似疾风,浑身上下有着说不尽的俊逸洒脱,直喜得秦玉竹满眼冒光,伸手将他挽住,万语千言都在那注目之下归于心海。
金恩看了一眼郁卿茱,又虎视眈眈的瞪了一眼妄图,心有不甘的想胖一闪身,手中地王神剑一横,满脸戒备。
郁卿茱慢慢转身,挥袖拭泪,盯着妄图看了半晌,突然道:“何故骗我?”
妄图狼狈站起,嘿嘿诡笑,道:“我哪里骗你?何时骗你?又怎样骗你?”
郁卿茱闻言突然失笑,泪如雨下,暗骂自己不争气,此时此刻,问这些废话又有何用,是以牙关一咬,口风一变,故作坚强的道:“你,爱过我么?”
妄图扫了一眼金恩,又把目光落在郁卿茱身上,难得郑重的道:“你告诉我什么是爱?是一生都伴着你这疯癫、唠叨的女人数着柴米油盐?还是与你整日天马行空的海誓山盟?又或者——”
“别说了,我知道了!”
郁卿茱突然失声制止,心头那唯一的一点光亮至此彻底熄灭,绝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