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图偷偷一扫众人,嘴角一撇,低声道:“你我一场,我念你为我生子,所谓爱恋不过一场云雨,你若想得一句真话,我便如实告诉与你,那些时光,有你的温柔相伴,我很开心,常常念及,夜不能寐。”
郁卿茱一听此言,心中又蓦然一紧,双眸炽热的盯着妄图,道:“你说什么?”
妄图温柔一笑,道:“你这娘子,总是颠颠倒倒,不懂要旨。”
那一霎,郁卿茱业已浑身瑟瑟,恍若电击,竟无来由的向后连退两步,用木剑指着妄图,嚅喏半晌,摇头痛哭道:“你······你这狠心的家伙,何故这般待我?何故这般待我?”
话音落处,往昔温存又尽现眼前,那一句句甜蜜、呢哝的温言细语正如这一声怪责,深入心田,数年不忘,若说爱恨情仇,这个中的滋味又有几人能够体会,谁人又能理解。
妄图眼见郁卿茱心软,心头大喜,故作伤感的道:“卿茱,我的好娘子,求你莫再啼哭,往昔种种都是我的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对不住了!今次,我与自己骨肉反目,刀兵相见,一切恶果都是我咎由自取,活该有此报应,你也不必为我伤心,纵使我被逆子亲手杀害,你也莫要为此难过。你只需记得,我们一场爱恋,曾经拥有便已万幸,至于什么地久天长的狗屁誓言,那都不过是随口说说的笑话罢了,做不得真!做不得真!”
妄图说完,将头一转,竟假模假样的落下了眼泪,其情甚苦,惹人生怜。
金恩一听,眉头紧蹙,手中剑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心中只念着郁卿茱两句说完,痛痛快快的将这恶魔宰了,哪有那么多废话。
远处观望的几人眼见妄图说的言不由衷,而那郁卿茱却又哭的伤心欲绝,情丝难断,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秦玉竹道:“此贼向来善鼓唇舌,假若卿茱妹子心肠再软,今日之事恐将难办。”
不会大师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老丐嘿嘿一笑,道:“也没什么难办的!”说着,侧头看了看十三,道:“对待魔怪,绝不能仁慈,实在不行,简单应付,寻得时机痛下杀手。总之,此贼今日绝不能让他生着离开此处。”
十三理会,连连点头,秦玉竹一声长叹,看了一眼十三,低声道:“我儿切莫莽撞,一切相机而动!”
十三点头应承,一双眸子犀利冰寒的盯着妄图,心中暗道:不管怎样,今日决计不能再让你这恶贼伤及我的卿茱姨娘和金恩兄弟。
郁卿茱听完妄图所言,突然破涕为笑,猛然撤剑,面带娇羞的道:“你这家伙,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吗?”
妄图一怔,继而连连点头,道:“事已至此,我还需再编谎话说来骗你吗?”
郁卿茱纵声苦笑,仰天噙泪,半晌悲伤,最后脸色一沉,盯着妄图,柔声道:“如此说,你是爱我的了?”
妄图茫然失语,正自踌躇之际就听远处的留白方显突然止了悲戚,失声狂笑,语声凶狠的道:“无耻卑贱的东西,也不瞧瞧自己的德行,也配追问一个爱字?”
郁卿茱闻言一怔,慢慢侧头,脸上突然拂满冰霜,冷声道:“你说什么?”
留白方显着着郁卿茱嘿嘿狞笑,满脸鄙夷
郁卿茱气炸顶梁,木剑一挥,指着留白方显怒声骂了个‘你’字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留白方显踉跄前行,继续冷嘲热讽道:“没心没肺的东西,一点不长记性,好好的人不做,却甘愿为情所困,千年拘囿,那生不如死的煎熬难道你还没受够吗?今时今日,不堪如此,你还要厚颜无耻的追问什么爱与不爱,可恨可气,世间女人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此话说完,郁卿茱早已气的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一声娇喝,木剑出手,化作一缕惊鸿,疾刺留白方显咽喉。
留白方显纵声冷笑,混不在乎那迅猛刺来的木剑,挺身向前,傲气凛然,渐渐的,她的笑容变得凄苦,虽然句句指责的是郁卿茱,可回头想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木剑裹风刺到,留白方显淡定从容的睨了一眼,继续冷笑着盯向郁卿茱,满脸淡然。
倒是郁卿茱,眼见留白方显一副傲慢鄙夷的笑容,再加之心中嫉恨她与妄图之间的暧昧,心中怒火醋意早已翻腾如海,可当木剑一抵肌肤的刹那,她又猝然心软下来,只道这一剑爽利,可那命便没了。
命没了,一切还有意义吗?
郁卿茱猝然撤剑,强行忍下泪水,恶狠狠的道:“小妮子,我总要念着你当年的一点好处,今日便饶了你这条贱命。”
留白方显纵声狂笑,恶狠狠的道:“你这贱人,真是好笑,哪个要你饶恕,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哼,看来他说的一点不假,你还真是软弱好欺,大事难成。”
留白方显说着,目光一转,瞟了瞟妄图,嘴角一撇,又道:“你这一生不是苦苦追寻爱的幸福吗?来啊,先杀了我,你怕什么?我夺了你的爱子,若非老天眼瞎,坏我好事,我早都将他炼成幻世魔丹了。还有你那爱恨纠缠,一生难舍的男人,他上了我的床?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纵使十个、百个、千个你郁卿茱这样的女人加在一起都抵不上我一个留白方显,哈哈,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你告诉我?你还爱吗?你还幸福吗?”
留白方显说到最后,声嘶力竭,步步紧逼,直气的郁卿茱顿觉一脚踏空,直坠无底深渊,头重脚轻间一个恍惚,险些跌了下去。
金恩一见慌忙将她搀住,郁卿茱怒不可遏的甩开金恩,怒然举剑,再刺留白方显,便在那电光火石的一霎突听远处一声惊呼,道:“卿茱小心!”
话音未落,郁苍狸已然匆匆赶来。
蓦地。
郁卿茱一声惨叫,木剑断作数截。
正当众人惶惑不解之时,妄图已然拉着留白方显,纵身远逃而去。
金恩大惊,紧忙收起神剑,伸手揽住郁卿茱,惶然看处,就见一杆尺余长短的万魔戟已然洞穿郁卿茱的身体,那乌黑锃亮的戟柄赫然入目。
金恩嘶声怒吼,懊悔万千,他眼睁睁的看着郁卿茱的身体一点点的软了下去,但那一张沧桑的容颜却布满了慈祥与欣慰,吃力的道:“孩儿,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勿要······勿要以我为念。”
便在此时,众人俱都围了上来,郁苍狸更是破声惊叫着奔到眼前,一把扯开老丐,发了疯似的挤到郁卿茱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语声颤抖的道:“妹妹?妹妹?”
郁卿茱目光迷蒙的盯着郁苍狸,突然一笑,慢慢伸手,郁苍狸紧忙颤抖的将她一握,泪水夺眶而出,不住的喊着‘卿茱’‘妹妹’裂心之痛已然无以言表。
郁卿茱咬牙,吃力的道:“哥哥莫哭,妹妹不好,让你一生惦念费心,所有恩情此生······此生无以为报,但求来······来世再做兄妹,到时必定······必定······”
郁卿茱说着手上劲力一松,猝然断气。
可怜人,一生拘囿未得解脱,便是撒手人寰的一霎依然不得解脱,想来一定是应了人们常说的那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郁苍狸伸手揽住郁卿茱,浑身虚脱的跌坐在地上,仰天悲号,心如刀绞。
他从西地急归,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悉心筹谋的一切,可不是为的这个结果,如今万事将成可怎料枝节横生,妹妹中道崩殂的打击又怎不令他肝肠痛断。
十三眼见郁卿茱不成,积压心中的怒火早已无可抑制,铁剑一挥,倏然疾去。稍息,金恩随之而上。继而,不会大师、老丐、秦玉竹亦也怒发冲冠,愤然追赶而上。
十三机缘巧遇留白方显淬炼,此时的鬼影术已臻化境,倏忽之间便掠在了拔足狂奔的妄图二人面前,铁剑一扫,阻住去路,骇得二人惶然止步,急忙避逃。
十三一剑出手再不客气,刷刷刷,数剑连出,立时将二人逼退数丈,恰在此时,金恩业已冲冲大怒的仗剑赶来,兄弟二人同时出手齐战二人。
约略知道事态严峻,妄图万魔戟一挥,使出全身本事,但见戟影憧憧,风声霍霍,一时间竟也应下了二人的进攻,不见些许颓势。
马啸灵浮于高空,眼见惊变蓦然神伤,但见十三、金恩二人出手勇斗恶魔,心中愤恨骤起,张手取出风磨剑,刚想上前相助,一同打杀,却不料突看见留白方显仗着妄图的庇护,偷偷到了一旁,掐诀念咒的不知做着什么名堂。于是眉头一蹙,乍然惊醒,想起自己身有要职,不敢轻举异动。
是以慌忙收剑,取出木匣,伸手抽出一道符咒,运用天音语婆婆所授的技法,闭目默诵。须臾,就见墨绿幻境之中倏然现出一道白色裂隙,留白方显一见嘿嘿诡笑,伸手一拉向
后闪躲的妄图,傲声道:“贱人们,早早备下的困囿之境终于有了用处,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话音一落,拉着妄图,一头钻进了裂隙,光华一闪,消失不见。
众人一见二人消失不由大惊,正自茫然无措之际就听马啸灵大声道:“十三兄弟不着慌,大家做好准备,恶魔稍后便回。”
说话间,就见碧绿气晕流转,激荡如潮,甚是奇异诡谲。
少时,但听留白方显一声惨叫,从那激荡流转的碧绿气晕中倒跌出来,狼狈不堪的伏在地上,半晌喘息,满面惊恐。
留白方显吃力爬起,踉跄惊惶之中一甩满头散发,环顾四望,连声诡笑,恰在那一霎,妄图也从气晕之中滚了出来。
落地一霎,万魔戟一拄地,弹在空中,尚未醒神的瞬间,不护大师的佛灯与老丐时八音的十八蛇首剑已然打在眼前,骇得他慌忙挥戟折挡、闪避,甫一落地,十三铁剑已然刺在眼前,他缩头一避,地王神剑带着一股巨大威力已然刺到腹部,无奈之中,借助那巨大的劲力,倒飞疾去,瞬间便在数丈开外。
留白方显笑过之后,全然不管身旁打斗的凶险,发了疯似得四方呐喊,道:“谁?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眼前气晕越来越激荡,越来越光明。
留白方显跌跌撞撞的左右冲撞着,用手连连指着渐渐远去的气晕,破声道:“天杀的老恶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马啸灵收起木匣,飘然现身,掷地有声的道:“留白方显,你的死期到了!”
几近疯癫的留白方显一见马啸灵,猛然甩头,诡笑两声,恶狠狠的道:“怎么是你?”
马啸灵道:“你与妄图恶魔狼狈为奸,恶贯满盈,人人得以诛之,怎么不能是我?”
留白方显阴森森的凝视着马啸灵,半晌,摇头苦笑,幽幽的道:“不可能!你一个烂捕头怎会使用幻境之法。”说着一抓长发,傲然挺身,倨傲的道:“我这困囿之境天下为尊,独一无二,即便你会了幻境之法又怎能识得它的奥妙?真是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