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魔障心、该有报

踏着遍地狼藉,越过一条条早已辨别不清的街道,凭着记忆,马啸灵终于赶到了自己供职的衙门前。

此刻,那里一片废墟,就连门口那几株新植的小树也都不见了踪影。

马啸灵大惊,慌里慌张的跳上残垣,游目四望,但见往昔繁盛俱成破败,就连着徐徐扑面的冷风都变的刺骨,浑身冷透。。

终于,清冷的破晓晨光投射过来,拉长了他的影子,映射了他那不断抖动的双肩以及一张冷峻悲伤的脸庞。

十三远远的望着马啸灵,扫视着眼前的一切,蓦地,心底突生几许失落,他想:原来这便是自己一直向往邂逅的堰雪城,看来,这里除了多上几株折倒尘沙的绿树红花,其他的也与大漠没什么两样。

其时,他又哪里知道,这堰雪城里的人心可比焚魔城邪恶多了。

马啸灵站在那里凝立良久,突然若有所想,纵身飞跃而下,狂奔急去。十三一怔,不知所谓,略作沉思,紧随其后,奋步疾追,可没追出两步,就见眼前黑影一闪,骇得他戛然止步,慌张观瞧,却是一个女子身影。

十三不解,暗道:一个女人家,在这破败之中胡乱狂奔,想来必有蹊跷。于是,扭头转向顺着那女子所去的方向接连两个纵跃,已然到了她的前面,铁剑一横阻住去路,冷声道:“姑娘慢去,请问为何一早狂奔?”

重燃希望的独孤惊鸿斩了祖脉,心愿达成,兀自欢喜难抑,奔跑之时万没想到,眼前竟会突然冒出个白发青袍的家伙,仔细一看才又突然记起,这不正是清河山下掩埋独孤显的那个恶贼吗?是以,冷笑一声,抖出百光索,傲声道:“闪开?好狗不挡道,你这白毛汉子难道连一条狗还不如吗?”

十三听着一皱眉,暗道:这女子生的倒是人模人样,却原是个没父母教养的畜生。于是冷笑两声,道:“姑娘嘴巴不干净,想来平时定少有人告诉你,你那脸上——”

独孤惊鸿一慌,紧忙侧身抬手擦拭,就听十三又是一声冷笑,道:“你那脸上满是一副畜生相,又何必苦苦逼迫自己,努力学做人颜呢?”

独孤惊鸿大怒,抡起百光索,狠砸而下,十三闪身避开,就见百光索霓虹一闪,打在废墟之上顿时击得碎石乱飞,轰隆声响,地上立时现出一道深沟。

十三一见百光索气势不凡,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铁剑再次出手已然加了十分的小心,正当二人斗得难拆难解之际突闻一阵诡笑传来。

须臾,死而复生的王衍带着一股阴森冷煞之气飘身而至。

王衍落地,沉声道:“住手!我有话问他!”

独孤惊鸿闻言猝然收起百光索,毕恭毕敬的冲着王衍深施一礼,道:“是!主人!”说完躬着身退在一旁,静默不言。

十三面无表情的瞪着王衍,上上下下的看了两眼,就听王衍嘿嘿冷笑,道:“你这小子,一路追撵而来,胆子不小,看来是诚心找死?”

十三一听恍然大悟,道:“恶贼,原来是你?”说着,铁剑一挥,青影倏忽,已到近前。

王衍纵声狞笑,一掌拍出,十三顿觉力大如山,紧忙加劲抵挡,却怎料,那力量实在太大,生生将他逼出两丈之余才勉强稳住身形。

独孤惊鸿一见十三失手,心中大喜,纵身而至,不待十三喘息,抡起百光索便打,十三横剑阻挡,熟料那百光索的力量奇大,稍一碰撞便再次被逼退数步,一时间,狼狈不已。

独孤惊鸿狞笑,趁势出手,把那百光索抡得呼呼生风,击得碎石乱飞,霓虹耀眼,一股股骇人声势连番迫向十三,逼得他慌忙使出鬼影术,左躲右闪,几如一只屁股着火的顽猴,慌乱不已。

十三半晌苦战,终在王衍的偷袭之下,一招不慎,仰面跌倒。

独孤惊鸿一见,放声狞笑,不顾王衍阻拦,挥百光索狠狠砸向十三。

千钧一发,陡见大地扬起一道冲天烟尘,无尽碎石渣土飞击两旁,轰然而来,骇得独孤惊鸿慌忙撤索,纵身远跳,十三亦也大骇不小,旋着身子飞过一株倒地的大树,仓惶站起时就见那烟尘之后猝然闪现一柄硕大无比的土色宝剑,伸到十三的眼前戛然而止,迎着那渐黄的晨光不断的闪烁着刺眼的寒光。

十三盯着大剑,瞠目结舌。须臾,在那渐散的烟尘里踏着剑锋匆匆赶来两道身影,一个是俊逸潇洒的美公子,一个是清丽貌美的绿衫少女。

独孤青霜一见来人眉头又皱,一甩百光索,道:“不知死活的小畜生,你又来送死吗?”

独孤惊梦止步剑首,望着独孤惊鸿神色凄苦的道:“姐,娘亲她······她······”话未说完业已痛哭流涕。

独孤惊鸿一见撇嘴冷笑,道:“不成器的东西,就知道哭哭啼啼,没一点长进。”

绿荷一见,跳下巨剑,怒声道:“师姐,你可真是良心丧尽,冷血无情。刚刚地动山摇,阖城尽毁,公子忧你安危,四处寻你,早已累的身心疲惫,你若但有一丝良心,也该问问他为何哭泣,说说家中境况如何。”

独孤惊鸿乜了一眼绿荷,冷声道:“住嘴,你这无耻的贱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绿荷张手取出火灵双钩,冷冷一笑,道:“独孤惊鸿,你休说那些废话,良言已尽,再若面对便是刀剑无眼,你出招吧?”说着,双钩一摆,起了架势。

独孤惊梦一见飘身跳下巨剑,张手施力,巨剑倏然变小,呼啸一声飞入独孤惊梦手中,但见他一把抹去泪痕,那一张稚嫩青涩的脸庞之上突然染上了一丝沧桑,低声道:“绿荷姑娘,你且闪在一旁,我们姐弟之间的账还得有我们自己来算。”

绿荷一听愤而撤后,口中道:“公子小心!”

独孤惊梦点头,地皇剑一甩,走向独孤惊鸿,道:“独孤惊鸿,我最后知会你,爹娘全部罹难,世间只余你我姐弟至亲,你若还念及那一点亲情,就请趁早回头,我们仍是亲人,假若你一意孤行,不知悔改——”

独孤惊鸿闻言冷笑,道;“然后如何?你还是想杀了我?”

独孤惊梦惨然一笑,地皇剑慢慢举起,暗中内力一使立时搅起一股劲风,隐带呼啸,倏然袭向独孤惊鸿。

独孤惊鸿自恃身有王衍内力的加持,满脸蔑视的抖出百光索,掀起团团霓光,冲破劲风,径直卷向地皇剑和独孤惊梦。

只是,她万万不该在自鸣得意之时忽略了这剑的名字,当然,她也不知道这剑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独孤惊梦绝望的内心终于划出了一道冰冷,面对这个好言说尽依然执迷不悔的姐姐,他亦失望透顶,再加之父母双亡,在这世间再无亲情羁绊,是以掼全身之力与懊恼,猝然出手,但见呼啸剑气,沉浑厚重,轰然吞噬了百光索绽放的绚烂霓光,瞬间变得暗淡。

独孤惊鸿大惊,慌忙抽撤百光索,拼力使出绝技驭天火,但见赤艳火光从百光索手柄处熊熊燃起,恰在火光燃到百光索的一半处时独孤惊梦倏然靠近,地皇剑一剑斩下,就听轰隆一声,耀眼火光冲天而起,散尽之时,百光索业已断作两截,同时,地皇剑更把那满眼的废墟劈出了一道深沟。

独孤惊鸿惊惧骇然,脸色瓦灰的抽回百光索,她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胆小懦弱的弟弟竟会突然有了这大本事,难道老天果真不开眼,非要把自己逼上死路才肯善罢甘休吗?

独孤惊鸿想着,满心绝望悲苦,一股厌世之感随之油然而生,再见独孤惊梦一脸冷漠,傲气凛然,不由一声叹息,再次挥起半截百光索,刚要挥使驭天火就听独孤惊梦冷声道:“你的兵器都已损了一般,再若出手亦是徒劳,何必自取其辱,令自己不堪呢?”

独孤惊鸿眼中突然涌出泪水,万般不甘的喝道:“小畜生,谁叫你多言?便是没了这兵器,我也一样能将你碾死,让你灰飞烟灭,死不超生。”

独孤惊梦一听,地皇剑再挥已然盛气凌人,欺身而至,当头斩下。

独孤惊鸿未料地皇剑会来的如此迅捷,一时慌乱,紧忙举百光索折挡,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突见眼前青影一闪,脚踏百光索,剑磕地皇剑,不做片刻停留,倏然又去。

姐弟二人大惊,各撤兵器,惶然观瞧,就见十三手托一粒乌光烁烁的黑砂落在王衍身前,冷声道:“恶贼,你真也卑鄙下作,若想打斗,正大光明,何故暗地施手,做这小人行径?”

王衍乜了一眼十三,纵声狂笑,那笑声浑沉粗厚,骇人惊闻,就在那笑声最响之时,突的戛然而止。

十三一怔,甩手丢了黑砂,举剑便砍,但觉一股怪力迎面而来,迫得他倏然倒飞,重重的撞在一株断折半截的老树之上,狼狈落地。就在这时,独孤惊鸿姐弟争斗又起,渐渐搅起了大股的冷风,直急的一旁观战的绿荷不住的高呼,“公子小心!公子小心!”

王衍木然长立,目光呆滞的望着远处,恰若一尊木雕泥塑。

十三傲然站稳,心中愁郁亦也不少,想想自己自打出世以来何曾受过这一日来的连番挫败,轻轻甩头,好胜心起,倔强的内心再次燥怒,纵身飘至王衍眼前举剑便斩,就在剑锋刚一碰触发髻的一霎陡见一团黑烟破体而出,快速疾去。

十三大惊,慌乱使力斜削,铁剑割落大把的长发,总归没有斩了王衍那可恶的头颅。

晨光大亮,惊骇一夜的飞鸟终于又盘旋在了堰雪城的上空,耳畔亦能听到城外魔怪连声的长鸣,与之呼应的更有人们奋力砍杀的呼喊,看来,这一场劫难远远未有止歇,纵使这整座城池在破败中醒来,仍依旧是遍体鳞伤,几无生机。

独孤惊鸿的惨叫骤然打破了这晨间短暂的光明,更吓了十三一大跳,当他侧脸看时就见独孤惊梦冷笑着跳上一株斜卧的古松之上,宝剑倒提,负手而立,整个人似乎在这一霎之间都老成了许多。

只是,在那冷笑之余的眼角里滑落的最后一滴泪,却似乎盈满了无尽的悲痛。

独孤惊鸿双臂伸展,仰面栽倒,喉咙处的伤口赫然醒目,她用一生的倔强与痛苦换取

了生命最后的挣扎,身体倒地的一霎她把目光投向了一脸诡笑的弟弟,嘴角挑动,原想与他说句抱歉或是提醒,可那话终是未能出口,最后强行挤出一丝微笑,留给这世间的最后一瞥竟是畅意的解脱与诀别。

绿荷一见慌忙上前,失声疾呼,但见那一张业已沧桑的容颜终于定格,目光呆滞的望着某处,再也不见了生时的跋扈与嚣张。

绿荷突然扭头,望着独孤惊梦道:“你真的杀了她?!”

独孤惊梦仍自诡笑,但那夺眶而出的泪水却万难抑制,他痛苦地挣扎着,挣扎在那强行侵占自己身体里的漫漫黑烟和那鬼魅阴煞的诡笑之中。

终于,一声闷哼,地皇剑脱手,独孤惊梦身子一软,跌下古松,瞬间晕厥。

绿荷失声惊呼,纵身奔去,口中兀自喊道:“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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