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啸灵悄然到了身畔,望着鱼贯而行的族人,微叹一声,道:“少领主可真有本事,一眨眼的功夫竟给族人寻回了这么好的大海螺,也不知里面是何洞天,想来从此以后,你古贺族民再也不用整日遭罪受苦,定然会有个泰平祥和的生活与未来。”
十三讪笑,但听马啸灵后面所言心中亦也满怀期待,是以温声道:“希望如此!马兄,走,随我进去看看?”
马啸灵摇头,道:“算了!今日不去了,适逢你族乔迁大喜之日,我一个外人还是少来参与为妙。”
十三闻言神色一边,微蹙眉头的看向马啸灵,就见他用手一指旁侧瞠目张望、翘首以待的古贺流波与古贺追风二人,低声道:“你若没想好如何处置二人,自然不能随便将他们带入螺中,以免再旁生事端,莫不如叫我在此替你看守,你只管进去安排族众事宜就是。”
十三一听脸色又变,略一沉吟,稍显歉意的道:“如此可就有劳你马兄了!”
马啸灵一笑,道:“别与客气,你快去处置吧,待等一切稳妥,我们好早些去寻野儿,也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可有凶险?”
此话一出,二人心绪顿然失落,十三轻叹一声,拍了拍马啸灵的肩头,默然无语,转身而去。
马啸灵望着十三的背影呆立半晌,微微摇头,转身到了古贺流波二人的面前,抱拳拱手,道:“二位,事到如今,你们也都看到了,贵族民众在少领主的努力之下已然有了神仙归处,可你二人却不知有何计较?”
古贺追风一听暴跳如雷,道:“闭嘴,你这混账,少替狗杂种在你门主老爷面前吹嘘,你还真以为那是什么好去处,只不过是颗掏了心肺、腐烂到底的臭海螺罢了,说不得哪天发起瘟疫,我那阖族百姓还不都得全部死光?”
古贺流波一听紧忙怒声呵斥,道:“住嘴,你这孽障!”
古贺追风愤然怒哼,刚要回嘴反驳,就见马啸灵微微一笑,道:“好了,此时此地只有你我三人,说什么狠话都无济于事。马某身为十三兄弟的朋友,一心替他与你们全族着想,假若二位不识好心,一味求死,那马某也无计可施,一切权当笑话,马某多言,深表歉意,二位好自为之吧。”
马啸灵说完转身,假意离去。
古贺流波一听这话紧忙踉跄前奔,双手一伸,阻住去路,神色慌张的哀求道:“小哥万请勿恼,刚刚失礼,还请大量海涵。”
说着,古贺流波一时激动,眼眶里竟又泛起了泪花,双手抱拳,瑟瑟发抖动的道:“小哥辛苦!小哥受累!麻烦您跟我那少领主贤侄好好说说,看看他能否法外开恩,饶了这追风孽障一命,只要他能活命,怎样处置我古贺流波都行?”
马啸灵见古贺流波满脸热切,心中倏然一动,随即侧头看了看古贺追风,见他一脸的落寞与绝望,不由低声道:“若想叫我帮忙,老伯还需说服这追风兄弟,叫他如实与我说说一些过往,但有真诚相待,马某定能保他一条活命。”
古贺流波一听茫然一呆,随即倒身下拜,口中哭声道:“小哥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若真能如此,我古贺流波愿永世做牛做马来报答小哥的大恩大德。”
马啸灵紧忙将他搀起,道:“老伯,您这便言重了!”
十三尾随众人进了归藏螺,就见阖族百姓站在那花草之间哑然瞠目,环顾四望,半晌有人惊呼,随即众人一起呐喊,声隆震耳。
无数轻壮拔足狂奔,四散而去,像一匹匹脱缰的野马,畅意疾行,肆无忌惮。
三老并肩,眺望良久,最终唤来远处随同稚童玩耍的十三。
古贺天河十分动情的道:“烟云贤侄,多谢你替古贺一族寻得如此圣境家园,我等老朽谨代阖族子弟与你施礼了。”说着,竟与其余二老一同抱拳躬身,大礼参拜。
十三一见脸色大变,紧忙躬身回礼,道:“二伯,您这是做什么,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大礼之后,古贺秋水拉住十三的手道:“烟云,此礼你当受得,你看——”
古贺秋水说着,一指横冲沃野丛林之中的阖族百姓,道:“他们囚居血岛别境日久,早已多时不见这般欢愉盛景,如此一切,都赖你所赐,这可是助我族千秋万代的大功德。”
话音落处,古贺天河也随之附和,赞誉之词源源不绝,直说的十三面红耳赤,无地自容,等他再看那遍地欢快乱去的阖族百姓时他的一颗心又不禁欢喜的绽开了花。
稍后,十三与三老简单商量了族人驻留事宜,又以处理古贺流波二人为由转身离开归藏螺,到了外间,就见马啸灵笑吟吟的候在螺口,道:“少领主可将一切事宜处理妥当。”
十三脸色微红,道:“马兄,我这少领主当的也是糊涂,从你口中听来总有些讥诮,以后还是请您免开尊口,你我之间还是以十三兄弟相称吧!”
马啸灵道:“没错!不过,在这里,你是古贺烟云,你是这古贺一族的少领主,可等出了这别境,你再想做什么少领主怕是也没谁理会了,难道你现在还怕我多叫你几声少领主不成?”
十三讪讪而笑,道:“马兄啊,没想到你现在也变得这般能言善辩了,看来离欢姑娘的家教还真是可以,不容小觑!不容小觑啊!”
马啸灵脸色一红,道:“诶,你可莫乱说八道,我马某所言句句肺腑,哪里是能言善辩了?再者,你我之间说话,何必又将她扯上,真是扫兴!”
十三会心而笑,道:“好了!马兄,只等此间事了,我定会快速将你送回离欢姑娘身边,放心,不会让你二人相思太久的!”
马啸灵听罢嘿嘿一笑,道:“你这家伙,真是讨厌。”
二人说着同时大笑,爽朗而又畅快,就在这一霎间,所有积郁胸间的不快都倏然化解随风,消失无踪。
笑罢,马啸灵突然神色郑重的道:“兄弟已将族众安排妥当,可眼前这两个乱贼该如何处置?”
十三一听眉头紧锁,微微摇头,道:“不瞒马兄,还未想好。若说将之处决,一个是我族中法老,功勋卓着,怎都不妥;另一个虽为晚生后辈,可他身份又有特殊,哎,想想,也是头疼的紧!”
马啸灵微微一笑,道:“不必惆怅,刚刚你进海螺之中时我已替你想好了解决方法。”
十三闻言一愣,继而眉头一展,迫不及待的道:“马兄有何妙计,快快说来听听。”
马啸灵环顾一眼族冢以及远处满眼的废墟破败,道:“既然族众尽去,这里便成了无用的废弃之地,若将之遗弃亦也可惜,莫不如简单打整,用来囚囿二人的牢狱,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十三眼前一亮,重重点头。
马啸灵又道:“我知你向来仁心慈厚,凡事都有不忍,故此,且先叫他二人在此醒罪悔过,只等时机成熟,二人有心向善,你亦酌情将之收回海螺,重新纳入古贺族中如何?”
十三略一沉吟,再次点头,道:“此法甚妙,如此就依马兄所言。”
马啸灵一听这话,倏然转头,看向古贺流波二人时就见古贺流波早然跪做于地,潸然泪下,而那心中倨傲不忿的古贺追风亦也怆然埋首,默不作声。
计议一定,马啸灵起在空中,拼力施法,就在这废墟、族冢之中摒弃糟粕,重建一座幻境,只是先前的那些旖旎风景尽都变成了冷冰冰的山石沟壑,那一轮巨大明月与汪洋赤海依旧恢复如故。
只是,在十三建议之下,马啸灵在这族冢大山之下将其一切恢复如旧,隐隐的更比早时显得庄重气势。
一起妥当,十三又用法诀收起归藏螺,取在手中几如拳头大小。
马啸灵一见,淡淡而笑,竟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与十三简单商量,使用幻境之法将其深炼,竟真的将那海螺变作了鸡蛋大小,十三握在手中,百感交集。
马啸灵一笑,道:“如此,兄弟便可将阖族百姓带在身上,随时都可回家看望。”
十三喜不自胜,小心翼翼的将归藏螺揣进怀中,小心安放,左右思忖,心中终是踏实,眉头也便随即舒展开来。
二人将一切处置妥当,十三又当面叮嘱了几句古贺烟云,可不知为何,原本嚣张狂横的古贺烟云突然温顺下来,就连古贺流波也都随之变得唯唯诺诺,言听计从。
十三只当二人看清形势,有了悔罪之心,也未多想,再告几句,随着马啸灵来开血岛别境,到了破庙之中。
庙外风雨依旧。
二人落地一瞬真如隔世,略一适应,相继来到门前。
十三道:“马兄,却不识野儿现在何处,你可有寻她的线索,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寻她吧?”
马啸灵一笑,扭头看了看十三,道:“怎么现在知道想她了?担心她了?”
十三脸色羞红,讪讪点头,马啸灵倏然长叹,眉头紧锁的道:“我一路追随野儿到此,亲眼目睹了她从一个开朗乐观的好姑娘变成一个沉默抑郁,神色凄苦的伤心女子,她心之裂痛,世人不知,你我亦也无可体会。”
马啸灵说着,顿了顿,将目光落在雨水之中,又道:“她心中之痛无可排解便常独自出游,前几次我偷偷暗自护佑,生怕她有不测,可幸在一切安然无恙。今日一早,她又孤身出走,有人说曾看到她乘龙驾雾,去了大海深处,也不知是真是假。”
十三一听神色立时紧张起来,他猝然想起身在临叶山时所听到的诡异轰鸣声,想来定是大海深处传来的不安与凶险,假若魔格野孤身入海,遭遇不测,定然凶多吉少,此刻事急又怎能叫她一人孤身涉难。
十三想着一步踏出破庙,到了雨中略一迟疑,转身冲马啸灵一抱拳,道:“马兄,我要去海上寻找野儿,先前帮护之情,十三这里就不多谢了。”
马啸灵一怔,紧忙道:“等等,海域那么大,此时又有风雨,你到哪里去寻?”
十三摇头,道:“不知道,但总的去寻才是。”
话音未落,就听风雨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女子惊叫,骇得二人脸色骤变,相继奔离。
风雨中,那一辆载着囚笼的马车停在了距离破庙不远处的大道之上。
十三奔到路上,不知马车有异,左右环顾,就见烟雨潇潇,氤氲朦胧,目力所能望见的尽是一片迷蒙,哪里有什么人影。
“十三兄弟,那马车蹊跷,赶紧过去看看!”
马啸灵惊见马车,纵身疾驰,掠过十三身旁时急声提醒,倏忽一瞬,二人便到了马车前。
马啸灵仔细一看,确认这马车正是先前经过卿怨宫时所见的那辆马车,可他怎么会无端的停在了这里?那赶车人呢?
二人不解,四下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