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人潮依旧摩肩擦踵,只是那胜火的骄阳映在头顶,多少令人感到厌烦与焦躁。
三人拼力挤出街市,相继回头,再见那满眼攒动的喧闹,皆有几分余悸再心,是以无奈摇头,相视一笑,并肩疾行,快速赶往秋茗庄。
临近秋茗庄,朱尤巳突然止步,左右环顾,满脸诧异的道:“二位且慢,此处蹊跷,事有不妙。”
十三一听紧忙驻足,回头问道:“何事不妙?”
楚侗慌急,仍自疾步前行,他心中对于十三和朱尤巳所言的‘还魂’一事多有怀疑,是以二人举止在他眼中俱都成了华而不实的胡闹。
此刻,他心中沮丧晦暗,宗中祸乱已然火烧眉毛,两位宗主身陷囵圄,生死未卜,大小姐又成了这副模样,自己空有一身肝胆,但怎奈人单势孤,寡不敌众。也不知自己此番贸然投靠,会不会给秋茗庄上下带来麻烦。
还有,大小姐真如那老郎中所言,于此舍了性命,那自己所费的一番周折又有何用?
不行,大小姐决计不能出事,他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将她活着交到两位宗主手上。
可是,那两位宗主又有谁来救护呢?他们还有命活到相见的那一天吗?
楚侗想着心情愈加晦涩,一声哀叹,脑海中又次闪过宗中逆贼们的丑恶嘴脸,不由恼恨如火,痛骂两声,心中更急,那汗水竟突然湿透了衣衫,毛发都差些立起。
“楚兄,快请留步,暂且看看这里蹊跷,万一许老先生出手,能将你那心头之忧解除,也未可知?!”
十三见楚侗足步不减,去势焦急,紧忙叫止,怎奈楚侗心中牵念如涛,又哪里理会的,只自将手一挥,道:“楚某心中牵念甚甚,此时急于回庄探视主子,二位有兴敬请独自探查,恕我无暇奉陪。”
十三被楚侗说的一愣,心中突生几许愠怒,暗道:你这楚兄也真是好赖不知,我这样绞尽脑汁的帮你,你却一点都不领情,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思绪未歇,那人身影又现脑海,十三突又忖道:可怜之人,生死攸关,自己努力所为帮衬的还不是为了救她脱离灾厄,可这又与楚兄何干?
思忖于此,不由摇头轻叹,心中跌宕又不由得起了喧嚣。
朱尤巳心存不满的盯着楚侗的背影,道:“这人满脸晦气,像是家中死了爹娘,我劝大侠还是离他远一些的好。”
十三一听登时发怒道:“住嘴!快些寻你的蹊跷,少管闲事。”
朱尤巳悻悻摇头,道:“好好好!老朽住嘴!不过,因你是二少爷的朋友,老朽还是要多嘴劝你,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楚侗突然飞至眼前,伸手便欲取剑,十三明白,这一剑出鞘,朱尤巳的脑袋必定不保,毕竟那‘一剑无’的诨号可不是随便得来的。
“楚兄,息怒,这老汉虽然嘴上无德,胡说八道,可他万一能寻出蹊跷,对您有所裨益,那也是好事一桩,假若他妄自托大,办不成事,到时别说您不饶他,便是在下也得一剑取了他的性命,绝不含糊,您说如何?”
十三见楚侗冲冲大怒,急忙圆场,偷偷示意朱尤巳赶紧去忙。
楚侗恶狠狠的瞪着扭头而去的朱尤巳余怒不消,但听十三这话不由侧目一眼,语声冷傲的道:“十三兄弟好意,楚某记在心上,我家小姐生死自有定数,再勿劳尊驾挂怀。”说完转身便去,坚定果决。
此时,伏地贴耳,仔细聆听大地之音的朱尤巳突然大喝一声,骇得十三二人紧忙回头,就见那土地之中遽然鼓起一块拳头大小的土包。
朱尤巳不顾一切的伸手抓向土包,随即一声锐利刺耳的尖叫从土中转来,继而尘土飞扬,声势不小,待他爬起,手中业已多了一只龙首人身的紫毛小兽。
朱尤巳眉飞色舞的攥着小兽快步到了二人近前一抖满身的尘土,害的二人紧忙挥袖折挡,就听他欢声道:“快看!你们快看!在这秋茗庄前果然蹊跷不小。”说着歪头看了看小兽,又道:“不消问,这家伙出现的地方,一定会有灾厄发生,决然差不了。”
十三二人一怔,面面相觑。
十三道:“把话说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何故有它出现的地方会有灾厄发生?那灾厄又是什么?”
朱尤巳喜不自禁的抖了抖小兽,又是一阵烟尘飞扬,骇得十三二人又自挥袖遮挡,就听朱尤巳道:“据传,西地大罗天有种失传已久的小巫术名叫镇魂,所谓镇魂就是把人的魂魄封印镇压,使之浑浑噩噩,不死不灭,成为一个无知无觉的活死人。
原本,此术研创之初是用来捉弄、戏耍人的小把戏,可不知何人精研再创,竟成了驭人灵魂,执掌生死的恶术。
只是,那恶术虽然为祸不小,但那反噬之力也不容小觑,常令施法之人癫狂疯魔,不受控制。
时日一久,巫术旁落,正当世间将其遗忘之际,不知何人又创出了这奇怪诡异的镇魂小兽,那人将反弑之力成功转移在小兽身上从此再不受那反弑之苦。”
朱尤巳说着顿了顿,又道:“此术阴毒邪祟,多为世人不齿,所以再现人间早已不见往昔辉煌,渐渐的,此术便也就此没落,再不被世人提及,也是小老儿作了这窃魂的勾当,才偶尔听闻仙师提及,不然亦也不知这这魂兽的来历及其过往。”
朱尤巳说着望了望满脸疑惑的十三二人,突听镇魂兽‘嘶嘶’鸣叫两声,心中好奇,仔细再看,见他面带痛苦,容貌奇特,不由笑颜一展,心中起了计较。
不过,据那仙师所讲,这镇魂兽早已在数十年前绝迹于西地,为何今日还现会身此处?
朱尤巳摇头,心中疑惑不解,不过转瞬,他又自暗忖:管他的,今日小兽被捉,一来可助十三事成,回报二少爷一直以来的照护之恩,二来亦可用这小兽炼丹做药,以成自己心中多年的夙愿。
是以,他心花怒放,笑不可抑。
十三不懂朱尤巳的笑容为何会那么灿烂,不过他盯着镇魂兽突然想起了喻秋檬,忙道:“你先莫笑,再详细说说,人若中了这西地镇魂术该是何样表现?”
朱尤巳双手摇晃着镇魂兽,稍一沉吟,道:“患者闭目不醒,呼吸如常,偶有醒转,亦也目光呆滞,闭口难言,世间无药可医,无症可查,若说是个活死人就再恰当不过了。”
楚侗听着突然眼睛一亮,向前探了探身,道:“是否有时伴有体热高烧不退,有时又冻若寒冰,身体僵硬如铁?”
朱尤巳乜了一眼楚侗,慢慢收起笑容,道:“那是魂魄被封,体内机能紊乱,难做调解的明显症状,亦也算作是回光返照的一种表现,如果患者连番如此,那他就离着死不远了。”
楚侗闻言突然撒手抛落手中的草药,眼眶倏然湿润,神色郁郁的转身向庄内走去,口中兀自失魂落魄的道:“果然已经回天乏力,果然已经回天乏力了!”
十三一见紧忙身手制止,可那伸出去的手却突然悬在了空中,那本欲出口的话亦也更在喉咙,难出半句。
朱尤巳一见,嘿嘿冷笑,高声道:“人若还未断气便就还有一丝希望,假若不寻法医治便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十三一听,急忙道:“就是!就是!楚兄,您先莫慌着急去,看看这老汉可有方法解决一二?”
朱尤巳一听立时皱起眉头,故作不悦的道:“诶,我当时答应二少爷,要帮的只有你一人,可没答应还有其他人,尤其是满脸霉运的家伙。”
十三苦笑,刚想开口见责,就见楚侗戛然止步,回身,泪目幽幽的盯着朱尤巳,半晌无言。
朱尤巳一见连连摇头,面带讥笑,刚想转身离去,却见楚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瞬间击起一团烟尘,将他困在其中。
“楚兄,你这是做什么?”
十三一见紧忙奔了过去,刚要伸手搀扶就见楚侗断然出手阻止,道:“老丈,我一剑无楚侗行走江湖多年,好坏也有点儿名号,今日一跪,实数平生首次,今日予你,一来致歉,若我楚某哪句言语不当,惹了您的怒气,这里诚挚之至。”说着,埋首便拜,十三紧忙伸手搀扶,但固执的楚侗却硬生生的在那尘土之中磕了一个头。
十三顿时不悦,瞪着一脸讶异、踌躇的朱尤巳,怒声道:“你这混蛋,只顾看着,还不赶紧说句人话?”
朱尤巳一呆,支支吾吾的说了个‘我’字就见楚侗自那尘土之中昂起头,满面悲伤的道:“请速速救我小姐,若能事成,楚某定予犬马为报,甘于驱使,此生无怨。”
朱尤巳一听脸色大变,紧忙单手攥着镇魂兽跑了过来,另一只手将他搀起,道:“大侠,您看您说的,这可真是折煞老朽了,罪过!罪过!”
十三也道:“楚兄,无论如何,还请起身再议!”
楚侗将头一挺,固执的跪在地上,掷地有声的道:“还请老丈快快施救!”
十三一见急忙看向朱尤巳,眼神中射出了一缕杀气,朱尤巳一见紧忙道:“好好好!大侠,先请起来,老朽试试便是。”说着,才又与十三同时叫力,将楚侗拉了起来。
朱尤巳拎着镇魂兽左右环望两眼,道:“欲要救人得先将这四周暗藏的所有镇魂兽都寻出来才行。”
十三一惊,道:“什么?这里竟然不止一只镇魂兽?”
楚侗忙道:“如何寻找,还请老丈快快明示。”
话虽出口,可楚侗心里却再次闪现疑惑,暗忖:我家小姐早在临叶山时就已染病在身,埋身此地的镇魂兽又与她有何干系?寻不寻出有甚紧要吗?
朱尤巳讲了寻找镇魂兽的方法,十三和楚侗一听紧忙奔赴各方,慌忙寻找。
阳光下,朱尤巳手攥镇魂兽,高高的举在空中,紧对阳光默念起了咒语,少时就见一缕光华突然空虚无之中激射而来。
朱尤巳紧忙将另一只手的二指并拢,将那光华引在指尖,然后将又那光华指向镇魂兽,但听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骤然刺耳,害的十三二人同时回望,就听朱尤巳道:“二位大侠,时间紧促,还请快快寻找小兽。”
二人费解但仍自转身,全神寻找。这时,朱尤巳手中的镇魂兽经过那光华的烧炼渐渐收缩变小,不过片刻竟然化成了一颗青晕缭绕的墨色丹丸。
朱尤巳眼望丹丸欢喜的几乎快要跳起,他小心翼翼的将那丹丸收入怀中,轻轻压了压,又轻轻的拍了拍,生怕搁置不当,遗落了。
“我捉到了!”
按着朱尤巳所说的方法,十三果然在远处的一块空地里捉出了一只满身尘土的镇魂兽,欢喜的将它举在空中,冲着朱尤巳摇了几摇,兴奋如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