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霖火瞥了一眼云水婴,突然纵声狂笑,阴恻恻的道:“独意匹夫,不识好歹,我一再给你机会,你却不懂把握,看来你是诚心找死了。”
话音一落,就见岳霖悠然挥刀怒吼,纵身扑上,岳霖独意一见大惊,慌忙呼喊阻拦却为时已晚。
岳霖火一见梭刀来势迅猛森寒,心中忌惮,不敢大意,慌忙挥舞袍袖,纵身跃起,盘旋升空,便在那一霎,所有云水婴尽皆奋足争鸣,蜂拥而上,不过眨眼一瞬,俱已变作面目凶戾、狰狞的镇魂兽,恍如潮水一般将岳霖独意困在其中。
“悠然?悠然?”
岳霖独意一见惊慌失色,破声嘶喊,接连打出两朵雪白莲花,挺身刚要施救就见身陷镇魂兽中的岳霖悠然一声呐喊,抡开梭刀,堪堪驱开凶兽,可不待梭刀撤回,那镇魂兽又都发了疯似的围捕而上,只见梭刀一道光寒,破空而去,而那镇魂兽围聚之下的岳霖悠然则大声呼喊着坠空而去。
岳霖独意疯狂追赶而下,耳中尽是岳霖悠然的那句“哥哥无需管我,快快杀了那逆贼!”
岳霖火见镇魂兽淹没了岳霖悠然,心中忌惮稍少减,又见岳霖独意疯狂扑救而去不由纵声狂笑,道:“独意匹夫,莫费周折了,你那小贼弟弟身陷镇魂兽中,便有九条命怕也都难成活了,听我话,你还是乖乖交出麒麟甲,不然,这河府上下便将鸡犬不留,夷为平地。”
轰然坠地的岳霖悠然仍自喊着:“哥哥,莫要管我,快快斩杀恶贼!”
岳霖独意望了一眼地上翻滚奔腾的烟尘以及若隐若现的镇魂兽和岳霖悠然,终是心中一横,抱定死而后已的决心,翻身腾空,暗中使力,张手虚空,驭使岳霖悠然那破空而去的梭刀,爆吼一声,梭刀破风斩尘,猝然飞至,倏然穿破岳霖火的胸膛,打了个盘旋,落在岳霖独意的手中。
岳霖火突然止声,瞠目结舌的望着胸口那赫然醒目的伤口以及汩汩涌出的热血,终于,一股恶风疾吹,呼啸有声,将他瞬间裹入烟尘之中消失无踪。
岳霖独意倒提梭刀,神色凝重,心绪复杂,他避过恶风劲吹,折着跟头径直疾坠下去,口中连呼‘悠然’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恶风骤起狂势,天地混沌更盛。
岳霖独意终究还是未能如愿落地,心中忧念的弟弟岳霖悠然亦也失去踪迹,便在他随风再次荡上高空的混沌烟尘之中时他所能见到的已然尽是乱舞的破碎以及越来越浓重的烟尘。
河府大乱,异相连连,此时早已惊动了秋茗庄里的一众豪客,彼时更有那热心、好事者率先出庄,引着十数个同伴匆匆而来。
少时,又有更多豪客相携出庄,匆匆赶往河府。
恶风中,原本打算蓄力再取老人的十三终究抵抗不过风势的迅猛,像个断线的风筝,颠颠倒倒的骤然远离,一去数丈,继而又被邪风裹挟,径直坠空而下。
其时,岳霖独意梭刀伤人,岳霖悠然又被镇魂兽撕扯着离地升空,形势危殆。
十三一见大骇,不及多想,拼力稳下身形,略一喘息,举剑猛刺镇魂兽,仅是一霎,就听那镇魂兽哀鸣四起,死尸横飞,殷红的鲜血随那恶风裹卷,瞬间旋上高空,煞是惹眼。
岳霖悠然拼命挣扎在镇魂兽的撕扯之下,心中渐渐生出几许晦涩,想想眼前危殆,想要活命几乎无望,其时更有一个凶狠的镇魂兽冲到眼前,张口便咬,岳霖悠然一见心中一横,甩头迎面撞去。
那镇魂兽见岳霖悠然发狠心中亦也忌惮,慌忙避让,口中吱吱,叫的人动魄惊心,岳霖悠然一个恍惚便自全身力消,慢慢委顿下去。
就在这时,十三青影飘忽飞至眼前,他那一句‘大哥哥’尚未出口,凶神恶煞般的镇魂兽已如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下去,顿时没了踪影。
十三用力斩杀、驱赶镇魂兽,拼命的抵抗着它们的嘶鸣,待他一把拉起岳霖悠然时那浑身血染的二少爷早已晕晕沉沉的昏死过去。
十三拼力搀扶着岳霖悠然,铁剑猛挥,一时间逼退了镇魂兽,就在他以为自己也将被那镇魂兽夺魄镇魂、晕倒不醒之时陡听烟尘里传来一声欢呼,继而头脑一转,竟自清醒如常,便是那业已晕厥的岳霖悠然也自长吁一声,醒转过来。
未几,恶风盘旋之下,窃魂老者朱尤巳匍匐着爬了过来,一见十三和岳霖悠然立时掩嘴惊呼,再见四周那簇拥凶戾、蠢蠢欲动的镇魂兽时又不由的眉飞色舞,抚掌欢声,一时把控不住,竟自挺身跳起。
熟料,恶风劲吹,劲道骇人,顿时将他鼓向空中,十三一见紧忙伸手扯住他的脚踝,急声道:“小心!”
抓扯半晌,朱尤巳总算没有被风吹走,落地一霎,他竟不慌反喜,用手连连点指镇魂兽,神色激动的道:“宝贝!都是宝贝!”
十三搀紧岳霖悠然,无奈摇头,刚要回话就见四周恶风陡然疾转荡去,渐渐形成了一个中空开阔、高耸云天的筒状飓风。
蔽日遮天的混沌渐渐归于飓风,不见尽头的飓风深处隐隐再现了一缕金光,辐照之下更令那疾转的烟尘恶风显得诡异骇人。
飓风之下,十三三人终于可以稳下身形,不再随风动荡,不过那四周渐渐围聚而来的镇魂兽以及慢慢现身出来的巨大老人更令这片刻安宁的氛围立时又变得紧张不安起来。
“还看?你这家伙可有什么法子处置一下这镇魂兽?”
十三盯着朱尤巳那满脸的贪婪与欢喜便气不打一处来,他抬腿踹了朱尤巳一脚,怒声叱问。
朱尤巳讪笑、躲避,语声倨傲的道:“急什么急,眼前宝贝世间罕见,可遇不可求,你这不懂行市的自然无法知道这其中的玄妙。”
十三一听怒极,道:“胡说八道。废话少说,赶紧处置。”
朱尤巳看了十三一眼,不怒反笑,连着道了几个‘好’字,伸手入怀,取出一条方方正正的青色锦帕,捏在指尖,冲着空中抖了几抖,轻佻忸怩,竟有几分青楼春色的姿态,看得十三眉头紧锁,真想一脚将他蹬翻在地,十分厌弃。
朱尤巳嘿嘿怪笑,道:“你这大侠,以貌相人,眼光不好,小老儿对你虽有几分敬佩但也着实不敢恭维。”
十三闻言竖目横眉,骇得朱尤巳紧忙挥手道:“好了!好了!小老儿闭嘴不说就是!烦劳大侠赶紧护着二少爷蹲下,看我如何施法收服这些宝贝儿。”
十三将信将疑,但见他手弄锦帕,煞有其事,便也扶着有霖悠然慢慢蹲了下去。
朱尤巳傲然长立,侧眼瞥见二人蹲好,便道了一声‘好’字,挥手抛开锦帕,那锦帕随风呼啸,飞上高空,一转眼便化成了一面巨大的幕布,满满的撑在了飓风之中猎猎作响,不坠不落亦也不皱不曲,恍有人在四方拉扯一般。
锦帕一出,镇魂兽尽都骇然嘶鸣,争相四散奔逃,顿作鸟兽散。
朱尤巳双手叉腰,站在锦帕之下昂首张望,随即又瞥了瞥业已避入飓风之中的镇魂兽,高声念诵咒语,慢慢将双手伸在虚空之中。须臾,两股熊熊燃烧的火苗跃然掌心。
十三满脸讶异,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者竟然还有如此手段,也不知那锦帕飞空、火苗燃烧之后他还有何手段,是以手上用力,紧紧揽住岳霖悠然,一双虎目囧囧有神,看的越加的仔细了。
朱尤巳念了半晌,见火苗气势已成,突然爆喝两声,只见嗖嗖两声相继脱离掌心,迅疾无比的飞射到锦帕之上骤然晕开。
锦帕再起动荡,烈焰蒸腾,被风一吹,相继又燃上了飓风,只听轰隆一声,那疾转不歇的飓风上下亦都随之燃起了熊熊烈火,声势庞大,甚是骇人。
飓风成形,慢慢现身出来的老者打飞了十数个武士,接连数次逼退强势进攻的马啸灵,但见那锦帕迎风长成幕布,不由心中骇然,伸手便来抓扯,可熟料,就在他那巨手刚一碰触锦帕的一霎,火光骤起,举天怒烧,直烫的巨手滋滋作响,热气升腾。
老人一声哀嚎,猝然撤手,神色畏惧的盯着锦帕竟悄然向后退去两步,惴惴难安。
朱尤巳扫视一眼四周轰隆燃烧的大火心中大悦,他侧头又瞄了瞄十三,口中再念咒语,就听飓风烈火之中哀鸣四起,尖锐惨烈,振聋发聩。
飓风尽处,佛灯终于慢慢闪现,那耀眼的金光再次辐照,映着那熊熊举天的蒸腾烈焰,竟隐隐的现出了几分庄严与厚重。
便在此情此景之下,哀嚎之声渐歇,朱尤巳神色狂喜,满怀期待。
只可惜,他全心等待镇魂兽烧炼完成的丹丸却都变成了一道道破空而去的水气,恍若利箭,嗖嗖声鸣。
飓风疾转之中,岳霖独意早已被风吹得昏天暗地,头晕目眩。他想自己若再如此下去即便不被风吹死也会被这颠颠倒倒的动荡给眩晕致死。
镇魂兽被烧炼后的水气纷纷聚集在锦帕之下,直待岳霖独意随风荡到锦帕高处时那水气又都猝然崩碎,化成一把把凛冽森寒的冰刀,争相冲破锦帕,疯狂追逐着射向岳霖独意。
飓风飞卷中全无自主而言,突然迫来的冰刀顿令岳霖独意浑身透满寒意。
隐隐间,一丝绝望油然而生,继而一阵前所未有的裂痛充满身体,他遽然落泪——父母失踪,生死未卜;弟弟年少,尚未经事;河府祸乱,毁败在即,所有一切都如大山压在心头,挥之不去,假若一条残命就此终止,可那后面之事又该如何处置?
岳霖独意心中不甘,连声怒号,拼力止身,可一切尽是徒劳,此时烈焰炙烤,浑身欲裂,就连背后那刚起的雪白莲花也都隐隐现现的再难复现现前之势。
岳霖独意挣扎着终于绝望到了极致,他随那飓风烈焰飞速的旋转着,动荡着,慢慢的,闭上双眼,泪迹未干,他竟坦然接受了这样即临的死亡。
假若一切不可逆,那便是命数使然。
“哥哥?哥哥?”
精神复原的岳霖悠然一听到岳霖独意的怒号便脸色煞白的跳起身,浑然不顾十三的阻拦,冲着苍穹失声呐喊,虽然隔着那铺天盖地、烈焰蒸腾的锦帕他什么都看不见,可他仍是纵身腾空,疾疾飞去。
那一霎,朱尤巳脸色大变,疾声道:“二少爷,前面危险,快快回来!”
十三一见紧忙呵斥道:“喊什么喊,还不赶紧收了那该死的帕子?”说着,拔地腾空,紧追岳霖悠然而去。
朱尤巳满怀欣喜,却不意丹丸未得,心中早已失落难耐,此时那锦帕大火熊熊烛天,势难阻止,自己亦也无计可施,唯有连连跺脚,唉声叹气,满面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