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大师被岳霖独意搀扶着站在一片黑烟、焦土之中,满面凝重的环顾四下,一声声佛号四下回荡,久久不歇。
烟火中,锋独语怀抱少女缓缓走来,满面茫然。
岳霖独意一眼望见那挣扎跳离锋独语怀抱的少女,脱口道:“秋大小姐?”
秋萧萧跳离锋独语,伏地哀嚎,想是庄中巨变打击甚重,如下一切尽毁,凶殆未歇,又怎不叫这一个柔弱的小姐不绝望悲伤。
“小姐,先莫悲伤,不如趁此间隙,叫在下先送你回府才是!”
锋独语明知这少女乃庄内人士不假可他偏偏执意要送其回府,意志坚定,锲而不舍。
秋萧萧哭号半晌,突然抬头,一把甩开锋独语搀扶在旁的手臂,怒目汹汹的道:“滚开!谁要你来假惺惺的穷关心?”
锋独语一怔,这时岳霖独意快步奔了上来,抱拳一礼,道:“秋大小姐,河府岳霖独意这厢有礼了。”
秋萧萧满脸戒备的盯着岳霖独意上上下下的看了几眼,突然放声大哭,道:“可恶河府,你们这些歹毒的恶贼,妒我庄威,坏我家园,我······我与你拼了。”
秋萧萧说着疯了一般的扑向岳霖独意,骇得他紧忙闪躲,却不料,秋萧萧脚下一软突然跌落下去。
锋独语一声惊呼,刚欲出手相护,那一边,岳霖独意已然及时出手,秋萧萧一头撞向岳霖独意的胸口,痛声道:“恶人,我的家园全都毁了!我的家园全都毁了!”
岳霖独意一见痛苦叹息,本想开口劝慰几句,可目光一扫这满眼的废墟焦土,却又不知如何开解,无奈之下只好咬紧牙关,任由秋萧萧那一双秀拳肆意的捶打着自己的身体,谁叫他们之间的缘分不止在那河上的一缕潋滟春光呢。
锋独语怅然呆望埋头岳霖独意怀中的少女,一丝酸楚悄然于胸,他独自苦笑,暗暗自轻:多可笑,自己一介布衣,寒酸潦倒,哪似这河府的大公子,人家家资丰厚、玉树临风,不说人家人才如何,便是那一块河府的招牌便都足以令那天下的女子尽数倾心,自己又有何倚仗去与人家争求女子的垂顾?
锋独语黯然垂首,落寞失魂,耳畔里仍有秋萧萧的饮泣悲戚之声,更有不会大师那一声声的佛号,他不知道,在这新起的废墟之上自己究竟是何存在,有何意义。
怆然深处一声长叹,他猝然抬头,假意欢笑,不料正好望见十三抱着喻秋檬落在眼前,不由心念一转,怒目上前,用手一指十三,还未说话就见十三会心一笑,道:“兄弟无碍?”
锋独语一呆,愁眉苦脸的迟疑片刻,冷声道:“没死!不过你······”说着,锋独语探身向前看了看喻秋檬,却不料正好看见猎鹰啄破的脑壳不由大喊一声,慌忙向后退出,道:“多好的一个小娘子,竟然生生毁在了你这恶贼的手里?”
十三一怔,道:“这是何话?”
锋独语一听十三应答,登时来了兴致,道:“这是何话你竟不知?她一个柔弱翩跹的小女子,先时被你强占便宜,约略定是人家不肯顺从,你心中恶起,伸手了了人家的性命。”
十三一听脸色大变,怒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锋独语冷笑,道:“我胡说八道?真是滑稽,先前种种,你自畅意,浑然忘我,可哪知道我们大伙有目共睹,天理昭昭你还敢抵赖?
十三怒瞪锋独语,面红耳赤,双唇嚅喏,一时语塞。
岳霖独意眼见十三受窘,忙开口解围道:“这位兄台说话好是犀利,不过十三兄乃我辈侠义,正直坦荡,兄台若无真凭实据,还请谨言慎行!”
锋独语一听眉头一皱,满脸怒意的看向岳霖独意就见他满脸温和,不怒自威,自己心底登时起了慌张,于是语声支吾道:“他这家伙······是不是侠义,以后你······你自会知道,不管如何,这漂亮娘子都已命丧黄泉,害人凶手若不是他,难道是你河府的大公子?要不就是······”
锋独语说着目光一转落在不会大师的身上,可那到了嘴边的话又紧忙吞了下去,毕竟大师曾与他有过救护之恩,正所谓饭可多吃,话却不能乱讲,人总不能恩将仇报,胡乱咬人。
十三气恼已极,不过他也知道锋独语这个赖皮,千万不能胡乱沾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是以叹息、苦笑。
就在这时,秋萧萧猝然住手,将头一转,目光冷煞的看了过来。
“姐姐?!”
撕心裂肺的一声惊叫,痛不欲生的哀嚎,跌跌撞撞的奔来,秋萧萧的绝望再加重码,她真的快成了疯子。
岳霖独意和锋独语同时伸手,双双将她搀护,她瞠目结舌的望着十三怀里的喻秋檬,半晌瑟瑟,哑然无语。
十三满面难色的望着秋萧萧,低声道:“秋姑娘请节哀,刚刚······”
“姐姐?”
秋萧萧全然不顾十三的解释,突然再发一声怒号,拼命挣脱二人,扑在秋萧萧的面前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衫,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暗天昏。
众人尽皆肃穆,心绪跌宕。
不会大师慢慢而来,佛语声声,颂之往生。
岳霖独意伸手揽住秋萧萧,语声温缓的道:“萧萧,节哀顺变,如今秋茗庄遭逢巨变,灾厄未去,你还需坚强,且请暂敛伤痛,查看庄内伤害几何?可还有挽转的余地?”
秋萧萧虚弱无力的将头倒在岳霖独意的怀中,猝然失笑,满脸无助的盯着岳霖独意,凄声道:“我一个弱女子,怎能担此大任,但有差错也是父母担着。就是可怜,我那命苦的姐姐,我的好姐姐!”
秋萧萧说完又自放声痛哭,目光幽幽直看撒手人寰的喻秋檬,可她又哪里知道,此时的秋茗庄里哪还有她亲人活着的气息。
锋独语心绪跌宕,眼见秋萧萧悲伤如此,真想上前将其揽入怀中,细言安慰,只是他自有心人家女子无意,看那拥入公子怀中时的依赖倚仗,自己便是粉身碎骨怕也迎取不来,是以心中妒火熊熊却又无能为力,少时自卑又起,自怨自艾,晦暗不休。
十三抱着喻秋檬茫然无措,再见秋萧萧伤心如此,自己亦也暗觉愧对,心痛不安,恰在此刻,锋独语突然发疯,上前一把抢过喻秋檬,怒声道:“恶贼,你也忒胆大包天了,娘子生时你便用强耍狠,人家死了,你还死死抱着不肯撒手,此等畜生所为,世间岂能容你?岂能容你?”
十三被锋独语弄的一呆,双手探着,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喻秋檬抱在怀中,对那一片诬陷之词竟无半句反驳之言。
锋独语见十三呆然木立,心中妒火突觉有所释放,是以冷声大笑,又道:“怎么,是不是被我说中了?”说着,他扭头又望了望秋萧萧,道:“小姐,约略你便是这秋茗庄的大小姐,虽然我对你这庄内之人无甚好的印象,不过还要劝您一句,仔细想想这满眼破败狼藉究竟是何所致?但若你有半分清醒都该知道那风传北郡多时的河上大会究竟底是何盛事,你更该知道,那来往你庄中的坐上宾客都是些什么货色,他们吃食用度都在你秋茗庄,可一等河府遇难尽皆拔足相助,片可不歇,尤是这青袍白发的仁义大侠,他与那一众狼心狗肺的家伙全力支拙,舍死忘生,赫然就是那河府里喂养出来的一只鹰犬。”
十三一听这话登时火冒三丈,钢牙紧咬,怒声道:“住嘴!你这混蛋,枉我一直当你是贴心的兄弟、朋友,可你为何要这般污蔑、羞辱与我?”
锋独语一见十三发怒登时开怀大笑,冷声道:“这话说的可真好听,一直当我时贴心的兄弟、朋友?是兄弟,你会舍我独去,攀附权贵,孤身入豪门?是朋友,你会**权贵,全然不顾我这贫贱朋友的生死?”
十三一听,急声道:“胡说八道,全都是胡说八道,我哪里攀附权贵了?我又哪里弃你于与不顾了?”
锋独语摇头冷笑,道:“你这家伙向来喜欢强言善辩,便是铁证在前都敢无赖三分,还有什么不敢否认的?”
“你······”
十三怒不可遏,气炸顶梁。
岳霖独意一见锋独语如此胡言乱语、颠倒是非,心中怒火亦也爆燃而起,他扶稳秋萧萧,怒声道:“胡言乱语的小贼,是哪个给了你熊心豹胆,竟敢如此诋毁诬陷我河府的贵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吗?”说着,张手打出一朵莲花,径直冲着锋独语而来。
锋独语一见神色一慌,紧忙向后闪去,岂料,脚下一绊,连着喻秋檬一同倒着跌了下去,骇得秋萧萧慌声道:“姐姐?”紧忙奔了上来。
“萧萧?”
岳霖独意本想出手教训一下锋独语,替十三出口恶气,却不料莲花出手致他慌张跌倒,如此竟惹来了秋萧萧的紧张。
眼下,秋萧萧步履踉跄,多次跌撞,一身孱弱,楚楚可怜,他又怎忍心视若无睹,于是匆忙上前,急声呼叫。
“走开!恶人!”
秋萧萧一把推开岳霖独意伸来的手臂,怒声呵斥,足下不停,瞬间到了锋独语近前,伸手便来抓抱喻秋檬的尸体。
锋独语一见微微一笑,道:“秋小姐,在下无能,没有护好你的姐姐,对不住了!”
秋萧萧一听登时痛哭,撒手放开喻秋檬,又自伸手去拉他的手臂,悲声道:“公子,您大仁大义,诚心呼我姊妹,哪来的不是,说到底还是我和姐姐多多谢您才是!”
锋独语一手拉着秋萧萧,一手推开喻秋檬的尸体,挺身跳起,嘻嘻一笑,继而脸色一转,恶狠狠的扫视一眼十三和岳霖独意,冷声道:“秋姑娘,你可看仔细了,非是我锋独语信口开河,胡乱栽赃,刚刚他们的一切举止尽都有据可查,哪一个又是他们口中所言的善类?”
秋萧萧拽着锋独语回头凝视,但见岳霖独意满脸忧色,原本那是她少女心事中的一缕蓝天,曾几何时,那虔心窃喜的未来却在这骤临的灾难之中暗淡殒逝——她们终究水岸两端,殊难同归。
“萧萧?!”
岳霖独意佯装的冷漠终难继续,他驱步向前,深情疾呼。
“站住!”
秋萧萧厉声喝止,面色跌转,语声冰冷的道:“滚!你们都给我滚开!”
岳霖独意哑然,还想说话,就见秋萧萧突然跺脚痛哭,道:“滚!都给我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
锋独语瞪了一眼岳霖独意,满心欢畅,他矮身抓住喻秋檬的身体,背在身后,站在秋萧萧身旁,道:“秋小姐,令姊已亡,不宜久置,在下这便替她寻个风水宝地,早些葬了,也好叫她快些寻个好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