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喜攀言、情难抑

弃儿闻言心中气恼已极,举羯鼓便打,口中道;“恶贼,实在欺人太甚,竟敢占我便宜?”

独孤惊梦连忙向后一退,挥手收起巨剑,卷起一阵狂风,故作愠怒的道:“孽障,你我一脉相承,这有何便宜可讨的?”说着,昂首长叹,道:“想当年,你母亲怀你之时因受恶人迫害,受尽苦难,如今还深陷囵圄,不得解脱······”

弃儿闻言一怔,慌忙撤回羯鼓,怒声道:“喂,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有母亲?”

独孤惊梦突然深情凝望弃儿,温声斥责道:傻小子,没有母亲你是怎么来在这世上的?”

弃儿傲然道:“我由天地生养,风儿吹大,自幼无父无母,我若不说,你自然不知。”

独孤惊梦怅然若失,眼中隐隐泛起泪痕,幽幽的道:“卿茱啊卿茱,没想到你我心心念念、苦苦寻觅的逆子,如今竟然生成这般模样,他不认我这个父亲也便罢了,竟然连你这个母亲也······”

远处,兀自凝望的郁苍狸一听‘卿茱’二字,顿时浑身一颤,泪湿眼眶,连忙飞步向前,心中暗道:恶贼,果然等到你了。看来老乞丐说的果然不错,弃儿这孩子果真是我那可怜妹妹的骨血。今日,上苍保佑,叫我相遇恶贼,定要他说出卿茱的下落,让他葬身于此才能稍慰我那苦命妹子一生所受到苦累。

弃儿一听‘卿茱’二字突然想起先时晕倒,孤处山岗草丛中所见的一切,暗道:难不成,那不是梦魇,一切都是真实的?

是以眼珠一转,故作欢声道:“恶贼,那你便说说我的母亲是谁?她现今又身在何处?假若你说的清楚,讲的正确,我便信你所言为真,认你这个父亲,假若说不清楚,那便不消说,闭上你的臭嘴,立马滚出小哥哥的身体,跪在我脚下求饶?”

独孤惊梦一听,轻叹一声,道:“好!我讲!”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横行天下已不记经年,向来冷血绝情,可今日却为何对这逆子言听计从,甘心俯首——难道,这便是人类骨血亲情的死穴?

“逆子听好,你母乃水域天山知名的剑士,名唤郁卿茱,是个情深义重,温柔大方的好女人,如今,她身在——”

独孤惊梦说到关键处突然止声,害的郁苍狸连忙拍手,暗自着急。

弃儿满脸期待的望着独孤惊梦,见他止声,忙催促道:“快说,她身在何处?”

独孤惊梦脸色一沉,盯着弃儿冷声道:“你这逆子,心里只想着你的娘亲,难道就不想看看为父的模样吗?”

弃儿眼珠一转,暗忖:恶贼自投罗网,正可趁机让他离开小哥哥的身体,寻机将他打杀。

为免打草惊蛇,更为一解心中之惑,弃儿故作执拗的道:“等等,你这恶贼,仅凭两句胡言乱语便让我认你这个父亲,怕是有些痴心妄想,你若再能答上我一个问题,说对了,我便认你,见见你这个父亲的真容。”

独孤惊梦一听心中大喜,连声道:“好好!你问?”

弃儿想了想,目露凶光的盯着独孤惊梦道:“那你说说,什么是魔妖之子?什么是幻世魔丹?”

独孤惊梦闻言脸色一变,暗道:这个畜生怎么知道幻世魔丹?

沉吟半晌,独孤惊梦哀叹一声,道:“这话还得从为父的出身讲起,我乃娑罗山天妄魔城的修士,可世人都说我是为恶天下的魔尊,故意将我描绘成面目狰狞、天良丧尽的凶神恶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纵使我足不出户也便真的成了那人人喊打的恶魔。哎,天下之人众口悠悠,我无可驳辩,你身为我的骨血,存在世间,想来,自有心生恶念之人故意四处散播,将你称之为魔妖之子了。”

弃儿闻言心念一动,暗道:恶贼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但就是不知真假。

独孤惊梦说着,顿了顿,瞥了一眼郁苍狸,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继续道:“至于幻世魔丹便得从害你母亲的两个小贱人说起,他们是大修山存己洞里的两个修行的小娃娃,不知他们从哪学来的邪术,说以你为引可炼制幻世魔丹,御敌开疆无所不能,所以——”

弃儿和郁苍狸闻言俱都暗自点头,弃儿想的是那山岗女子抱走自己时所说的话倒也与这恶贼所言有几分贴合。

至于郁苍狸自然知道,当年自己抱走弃儿时所知悉的境况亦是留白方显那小女贼炼丹烧炉引发了大山火。

如此看来,这恶贼倒也算的真诚,可郁卿茱的存身处所却仍然悬而未至,直急的郁苍狸冷汗直流,暗中催促弃儿赶紧追问。

却不料,弃儿对此听而不闻,朗声道:“好吧!算你说的真诚,快快现身,让我看看你的模样吧?”

独孤惊梦闻言心中大喜,他亦未想到,面多这个逆子,自己竟然十分想要他看见自己的样子,即便是不堪可恶他也在所不惜。

独孤惊梦欢声道:“好孩子,你可看好了,千万要记住为父的样子,千万记住”

独孤惊梦说着身子一抖,就见高悬于空的天域灵虚一阵激荡,无尽墨浪跌宕汹涌,瞬间灌满其中,害的众人仓惶畏避,狼狈奔逃。

渐渐的,一团黑烟徐徐飘出独孤惊梦的身体,慢慢浮在弃儿的眼前,幻成一道人形。那人形驻留片刻,突然飞速变换,忽而消瘦、忽而肥胖、忽而高挑、忽而矮挫,总之千变万化之中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弃儿看着人形变换,瞠目结舌,就在人形变换最快之时突然失声大笑,急声喝止道:“慢点儿,我都看不清模样了!”

说着,猝然敲响羯鼓,就见人形一顿,停了下来,却是个羽扇纶巾、瘦弱枯干的孱弱书生,道:“你娘最喜我这个样子!若是你不喜欢,我就再变个别的给你。”

弃儿继续摇头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才道:“不用了!不用了!你这样变来变去的,到底是个什么嘴脸?”

书生一怔,道:“逆子,怎么与为父说话呢?”

弃儿渐渐止了笑声,略带幽怨的道:“怎么说话?一个突然蹦出来要给我弃儿当爹的人,变来变去的,没有一张自己的脸,你让我怎么说话,我该怎么说话?”

书生突然一呆,支吾着刚要说话,就见弃儿猛然纵身跃起,狠拍羯鼓,咚咚声响,继而抛掷空中,迎风暴涨,瞬间幻作一面天幕般的牢牢罩在书生头顶。

书生大惊,昂首仰望,郁苍狸一见机不可失,倏然飘进,拐杖一抖变作一柄金灿灿的锋利宝剑,毫不迟疑的从背后直接刺进他的心脏,伴着一声凄厉惨叫,羯鼓咚咚,轰鸣不歇。

弃儿慢慢落到书生面前,撇嘴冷笑,道:“恶贼,切莫说你是我的父亲,便真的是了又能如何?你害我母亲生不如死,还嫌她携子要挟于你?你之冷漠,你之绝情,世间少有,天地难寻,今日厚颜与我攀缠,想要让我认你做父,真是痴心妄想,厚颜无耻。”

书生表情痛苦的盯着弃儿,直到那透胸而过的剑尖显现,他才慢慢垂首,望着那剑尖隐现的寒光,他懊悔不已,心痛不已,绝望不已。

书生狞笑,带着心碎的绝望,他摇头,慢慢抬头,盯着弃儿突然温声道:“逆子,为何这般对我?我待你满腔热忱,我待你——”

书生说着,开口喷血,连咳数声又道:“我可是你的生身父亲,千里迢迢前来寻你,历尽苦难,你这般待我,究竟为何?究竟为何?”

弃儿瞪着睚眦欲裂的数声,突的冷笑,怒声道:“恶贼,你当真以为我是孩子,随便胡诌几句,我便能信了你的鬼话?”

书生盯着弃儿,慢慢挺直身躯,这时就见郁苍狸暗念咒语,宝剑骤显金芒,书生紧忙施力压制,渐渐的金芒暗淡,黑气势盛。

书生喘着粗气,苦笑道:“逆子,你父我累世纵横,世间无碍,今日动情失手,算是我的恶报。这点我受,事到如今,只求你能亲口唤我一声父亲,为父这便转身而去,从此生死因果再不纠缠,你愿意吗?”

弃儿盯着几近哀求的书生突然冷哼一声,道;“恶贼住嘴,又来废话诓我,天下能受我一叫的人还未出世呢!”

书生听着纵声狂笑,道:“罢罢罢!此遭,怪我多情!怪我心软!怪我不该对这世上再留情义!”

书生说完,狂笑不止,那笑声里满是悲怆凄凉,无尽绝望,直至郁苍狸的宝剑金光再盛,燃上他的躯体,那笑声才渐渐变低。

弃儿纵身跳上羯鼓,再不理会书生所言,冲着郁苍狸高声疾呼,道:“老人家,恶贼罪不可恕,咱们还是快些把他杀了吧?”

郁苍狸点首,手中力道一紧,宝剑绽放金光,转着圈的飞出书生的身体,呼啸掠空。

书生随着宝剑飞去踉跄跌倒,须臾又慢慢站起,止了哀伤,回视郁苍狸,突然神色一变,嘿嘿狞笑,所有苦痛瞬间尽去,唯留邪恶诡笑,渐渐狰狞。

“我待尘世三分情,你们却待我百般寒,今日,我妄图便叫尔等知道知道什么是天道轮回,报应其然。”说着,眼神凶戾如刀的瞪了一眼弃儿,瞬间悲凉尽显,怆然决绝。

书生妄图慢慢向后退去,双臂舒展,突的振臂高呼,就见宝剑洞穿而过的窟窿瞬间愈合如初,紧跟着,十余个一模一样的诡异书生破体而出,齐整整的站在他的身后,恶狠狠的盯着业已取剑在手的郁苍狸。

郁苍狸心中骇然,但面露鄙夷,宝剑一摆,连笑数声,道:“不知死活,如此雕虫小技也敢拿来丢人现眼?”说着,身影一闪,纵身上前,举剑便刺书生妄图的咽喉。

妄图冷笑,右手微抬,冲着迎面而来的剑尖轻轻一弹,但听‘嘤儿’的一声锐啸,宝剑弯折,径直倒刺而来,骇得郁苍狸紧忙倒撤卸力,正自慌乱之时两个书生业已倏然飘至,双双出手,狠拍郁苍狸的双肩。

郁苍狸一见挥力硬抵,却不料,那二人拍出的力量重逾千斤,瞬间将他打的倒飞出去,接连撞断几株横陈半落的古树,又相继撞翻几堵残墙,才在十余丈远的废墟之中落定尘埃,再无半点声息。

弃儿一见失声惊呼,慌忙拔足狂奔,疯狂扑向郁苍狸,口中兀自喊道:“老人家?老人家?”

一个书生分体一见弃儿奔的慌张,不由蹙眉狞笑,右脚一踢足下那块拳头大小的碎石,就见那碎石呼啸,去势如箭,瞬间到了弃儿后心。

千钧一发,书生妄图本尊突然不忍,隔空打落碎石,骇得一众书生分体惶然不解,纷纷向他看去,就见书生妄图悲声长叹,道:“想我愧欠太多,难忍下手,这便放他一马,由他去吧!”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书生分体猝然出手,倏忽间到了弃儿面前,手臂一挡阻住去路,待弃儿看清,刚想反抗,就见那书生乍然出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慢慢提在空中,嘿嘿狞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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