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独语说完纵声大笑,既有戏谑又有调侃,浑不把这迫在眉睫的凶险放在眼里。
由于他的搅闹,不会大师稍一分神,空中相抗火刀赤焰的气网倏然降落不小,继而‘咔咔’声响,隐隐现出几道裂痕,赫然醒目。
少时,裂痕迅速龟裂开去,疯速扩张。
碎夜婆婆高悬苍穹傲然冷笑,阴恻恻的道:“不会贼秃,到了此时你还冥顽不灵,非得讨个玉石俱焚、灰飞烟灭才肯罢休吗?”
不会大师神色庄中,诵了声佛号,暗中加力,只见那气网陡然盛了几许,只可惜,一缕汗迹已自大师额间倏然滚落。
郁苍狸眼见形式危殆,焦躁之心骤起,他暗中挥使一波劲力,又把那气网向上推了一截,大声冲不会大师道:“如此下去,势必不善,得赶紧想个法子才是。”说着力道一撤,飘身向旁一闪,道:“大师,您且受累,单独抵挡片刻,郁某去去便来。”
话音未落,空中气网随着郁苍狸的撤离猝然塌落,骇得不会大师紧忙抖开僧袍,运足真力,陡见佛灯金光骤强荡漾,四方扩散,致使塌落的气网渐渐缓下落势。
郁苍狸没想到变数如此,一眼瞥见不会大师独力抵挡稍显吃力,心中一时慌急,接连重击羯鼓,发出一波波真力气晕,飞空疾去,瞬间又将那平稳悬空的气网冲高数丈。
烽独语一见气网起起落落,心中好奇,用手指着空中嬉笑道:“大师啊,好生奇怪,那是什么戏法,如此诡异?”
郁苍狸一听这话登时火冒三丈,随手抛出羯鼓,重重的撞在烽独语的胸口,恶声道:“哪里来的可恶后生,如此凶殆当前竟然如此胡闹,你是活够了吗?”
烽独语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向后退去数步,一脸惶然的道:“你这老翁,何故无端出手打我?又何故无端指责与我?”
郁苍狸一见,飘身近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怒声道:“小子,什么是无端?你可知道,刚刚你那一闹,差一差就毁了天下苍生。”
烽独语一听脸色立时沉了下来,用力推开郁苍狸,道:“老翁你别胡说八道,什么就我那么一闹,差一差就就毁了天下苍生啊?我做什么了?我闹什么了?”
郁苍狸一见烽独语变脸,不由一怔,随即伸手召回羯鼓,举过头顶,刚要敲击就听苍穹里的碎夜婆婆高声狞笑,阴恻恻的道:“不会贼秃,还有那骚汉,你们都去死吧。”
说话间,火刀赤焰陡然爆盛,轰隆压落。
郁苍狸无奈长叹,用手指了指烽独语,转身掠空而去,手中羯鼓咚咚连击,紧紧随着驾御黑烟穿越火刀赤焰而去的碎夜婆婆,瞬间到了火焰烟海之上,高声道:“丑乞婆,休要嚣张,你看这是什么?”
碎夜婆婆踏着背篓,傲然悬空,一听郁苍狸这话不由撇嘴冷哼道:“虚张声势的臭骚汉,你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郁苍狸一听顿时恼羞成怒,甩手抛出羯鼓,道:“丑乞婆,你鼠目寸光,眼界短浅,当然没见过多少世面,这个不能怪你。”
郁苍狸的话甫一落地就见那羯鼓迎风暴涨,瞬间变作磨盘大小,上下直立,阻在二人中间。
碎夜婆婆瞄了一眼羯鼓,嗤之以鼻,道:“无耻骚汉,一面羯鼓不过童稚玩具,竟也敢煞有其事的拿在婆婆面前丢人现眼,我真是信你有这缘分,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郁苍狸怒声道:“丑乞婆,不识天高地厚,明话跟你讲了,这便是索你性命的法宝,赶紧纳命来吧!”
碎夜婆婆纵声狂笑,极尽蔑视。便在这时郁苍狸轻弹右指,羯鼓轰鸣,地动山摇,恍若九天炸雷碎空,振聋发聩,鼓得碎夜婆婆衣衫烈烈,无可抗拒的向后飞出三丈有余才勉强稳住身形。
碎夜婆婆脸色微变,口中却仍是不屑的道:“可恶骚汉,丧门鼓敲得再响也不过是你亡魂路上的催命符而已,怎么,你就这么的急不可耐了吗?”
碎夜婆婆说完冷声诡笑,暗中驭使千余把火刀倏然冲出火海,齐齐整整的对准郁苍狸的后心,蓄势待发。
郁苍狸双手连弹,羯鼓轰鸣不歇,心中恼恨早已无可抑制。
碎夜婆婆渐渐止了笑声,只闻鼓声不见郁苍狸有任何回应不由脸色骤然变冷,双臂空中一挥就见千把火刀轰然飞出,直冲郁苍狸背心疾杀而至,声势甚是骇人。
郁苍狸突感背后凶险,心中虽有慌急但自恃羯鼓神通,急忙运力,只见那羯鼓又自迎风暴涨数倍,一张鼓皮来回鼓动,薄如蝉翼,其声振聋发聩,地动山摇,瞬间阻住了火刀的去势,直震得那漫漫无际的烈焰烟海巨浪鼓涌,波涛不歇。少时,更把那千余把火刀一同震得随之起伏跌宕,恍如无数犬牙隐现,凶光毕露。
碎夜婆婆一见鼓声声威骇人不由眉头紧蹙,牙关怒咬,趁着鼓声错落的间隙,接连打出两股黑烟,交错盘旋的直撞鼓皮而来。
黑烟迫近羯鼓一丈远处突然阻止不前,那隆隆的鼓声亦随之骤然止歇,便在这时那千余火刀再次冲破火海,狰狞而来。
郁苍狸一见大骇,奋力击响羯鼓,同时纵身一跃竟然飞入了羯鼓那薄如蝉翼的鼓皮之中。
须臾,鼓声大作,鼓皮连抖,自那鼓皮之上竟慢慢现出了一个举臂曲腿的滑稽人形,赫然醒目的舞动其中,甚是诡异。
彼时,火刀势猛,已然迫近鼓皮。
蓦的。
羯鼓一声怒响,鼓皮剧烈震荡,紧跟着一股巨大之力轰然弹出,瞬间将那火刀震得四散纷落,尽数化成整团的乌烟尘火,相继消匿于焰火之中消失不见。
碎夜婆婆颇感诧异,狞笑两声,心中暗忖:实没想到,这骚汉竟还有两把刷子,不过,婆婆我那黑烟手段也不是吃素。
如此想着,双肩一抖,那被阻在空中的黑烟竟倏然分散,各去一边。
黑烟疾去如风,似两只博风翱翔的苍鹰,瞬间到了百丈开外又突然折返,带着烈焰黑烟的隆隆之声猛的撞在羯鼓的鼓皮之上,鼓皮受力,猛然向后凸去,就连里间的人影也随之一声怒吼,飞速荡去,差一差便被弹射出去。
碎夜婆婆一招得势,喜不自胜,嘿嘿狞笑,双手再放两团黑烟,如此一来,四组黑烟不断交替击打羯鼓,那不绝于耳的隆隆鼓声更比之前响亮数倍,直震得火海激荡,天崩地裂。
不会大师拼力苦撑的气网终在这鼓声的激荡之中轰然粉碎,继而化于无形。
随后,不会大师踉跄后跌,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就连那一盏悬空急转的佛灯亦也随之化作一团金光消失不见。
无以计数的火刀在烈焰黑烟的焚炼之下纷纷落向大地,一股前所未有的肃杀之气骤然席卷北郡大地,所谓山石都跟着这必杀之气一同震动颤栗,灭世之形已然充盈天地之间,再无办法抑止补救。
浑身乏力的十三终于抵抗不住羯鼓轰隆、烟火炙烤的折磨,昏昏沉沉的晕死过去。
迷蒙之中他突然望见了身陷火海囵圄的魔格野。
魔格野死死的凝视着,一双明亮荧惑的眸子里充满了复杂、无助、悲伤、愤恨等等的复杂的情绪,一双樱唇死死闭合,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野儿?!”
十三怆然悲呼,抢步向前,恍惚一霎,他猝然醒悟,原来一场误会,执手两伤,说到底都是自己行事不够检点,终究负了野儿的一腔深情厚谊。
“野儿,别走,十三哥哥知错了!”
十三失声呐喊,撕心裂肺。
漫天混沌骤然消逝,一道紫光轰然涌起,遍走全身,少时,十三一声呐喊,所有一切不适尽去,浑身充满源源不绝的雄浑力量,十三随之睁眼醒转。
老鸠面目狰狞宁的对战岳霖独意,长鸣不歇,虽然几无斩获但也气势不小。
而岳霖独意的两把战刀则挥出了令人花眼的淡蓝花火,呼啸之风隐隐带动四周漫天压落的赤焰黑烟和那令人惊惧可怕的火刀。
碎夜婆婆偶然看到了十三的异变,他那通体透射的光华令她突的感到一种不安,于是脸色一黑之际,手中已接连打出两道黑烟,那黑烟翻滚如浪,飞出去三尺之余时纷纷化作诡异墨黑的飞刀,一把刺向空中动荡不已的羯鼓,一把刺向地上摇摇欲坠的不会大师。
羯鼓动荡的鼓皮终被那黑刀自上而下割破,一股刺眼的殷红立时侵染开去,而身匿其中的郁苍狸则一声惨叫从那鼓中滚落,一路不停的坠向大地。
碎夜婆婆眼见郁苍狸中招,眉间一展,右手轻轻一抖时那黑刀便引着十数把赤炎火刀团团困住了郁苍狸,伴着碎夜婆婆一声恶狠低沉的‘杀’字出口,就见刀影绰绰黑烟翻滚,不肖片刻,已然绞杀得血肉横飞,好好的郁苍狸最后连个‘啊’字都未及出口便被生生的斩成了肉末。
望着郁苍狸的惨死,碎夜婆婆嘿嘿狞笑,她阴阳怪气的道:“你这骚汉,嘴炮功夫不赖,说要叫你家婆婆我‘死的非凡’。来来来,我信你有这缘分,好不好起来再战?你也让我好好尝尝这‘死的非凡’是个什么滋味?”说着,她冲郁苍狸雨水般洒落的碎尸狠狠的啐了一口,目光一转,又对着不会大师恶狠狠的道:“不会秃驴,看到了吗,这便是你口口声声信念的岸?来来来,我信你有这缘分,你倒要让我看看临死之前,你的道和你的岸能否救你不死?”
不会大师陡见郁苍狸惨死,脸色不禁大变,不过心海浮游的那盏佛灯普照,一声佛语已然化却万般皆空。故此他仰望高空,高诵一声佛号,纵然天地激荡翻覆都如一面湖水静谧无痕。
碎夜婆婆一见不会大师如此淡然入定不禁心生怒火无边,她原以为郁苍狸的死会震动到他内心笃信的禅定,可不想那无情无义的老和尚却对这友人的生死置若罔闻,他那该死的催命咒念了又念,难不成他的岸真就那么牢不可破?
故此,碎夜婆婆咆哮一声,手中劲力挥舞,匆忙催动黑刀引领无数火刀,轰轰隆隆的到了不会大师近前,火光一转间已牢牢困住了铁塔一般矗立的不会大师。
烽独语目睹了郁苍狸的惨死,那恐怖骇人的一幕想必他终生难忘,他掩着嘴低声惊叫,步履下已然踉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