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假喜欢、真伤心

待见转瞬之间,不会大师又被困进了火刀之内,或因感念先前的搭救之恩,或因拒见大师重蹈郁苍狸的覆辙,也不知哪里来了劲力,咆哮一声后便急忙忙冲了过去。可不想,他才刚跑了两步便被脚下一绊,结结实实的跌了个狗啃屎。

烽独语懊恼万分,当他狼狈爬起刚要破声大骂时就见脚下横卧着一个娇弱楚楚的姑娘正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一双星眸的边角也已泪迹斑斑,十分惹人怜惜。

烽独语被那女子看得有些羞涩,面生红潮之际心里早已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已。他佯装若无其事的挺直身子,向着烈焰浓烟困裹的不会大师望了望,举步刚要走时又不忍丢下地上女子,于是收步、矮身子,一把搂住了姑娘的颈项、身子,双手一用力便抱在怀里,然后侧着脸表情忸怩的道:“姑娘,你哪里受伤了?放心,有我在,他们谁都伤害不了你!”

女子躺在烽独语怀中默然无语,只是神色里满满的都是感恩之情,仅是在那拥抱的片刻之间,烽独语已然感到自己胸中小鹿乱撞,几欲呼吸难畅,在那浑浑噩噩的精神游荡之中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要搭救不会大师的事情。

女子轻轻的‘嘤’了一声,引得烽独语紧忙正目观瞧,不想这一看之间他才认出,这不正是先前岳霖独意在老鸠脚下救下的那个女子吗?

只是,这女子的面容十分熟稔他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岳霖独意的战刀终于在十几招内寻到了老鸠的破绽,一道蓝光过去,老鸠那几近光秃的翅膀‘咔嚓’一声被斩落,痛的它哀声嘶鸣,就在那一霎那,火焰光影之下一道青影银光蓦地闪过,它的另一支翅膀也在那哀鸣声中被人悄然斩落。

岳霖独意不及多想,就在老鸠哀鸣分神之时,手中战刀疾挥,转眼间便把它大卸八块,当那老鸠头颅落地的瞬间,人们似乎都听到了一个孩童的凄惨叫声,那叫声阴森诡异令人闻之胆战心寒。

岳霖独意收刀喘息之际,他清楚的看到了十三那道矫健的身姿,假若没有十三的那剑相助,想要屠杀老鸠恐怕还要废些周折,于是他冲十三感激的点点头,而那一瞬,十三已然鬼魅般的钻进了烈焰之中,数声刀剑撞击声之后,烈焰一散,那把黑刀被十三铁剑奋力一荡,带着破风的锐啸疾疾射向空中兀自得意的碎夜婆婆。须臾,十三扶着不会大师从烟火里纵身到了岳霖独意身旁,口中坚定的道:“保护好大师,剩下的交给我!”

岳霖独意扶住不会大师,还未来得及应承十三,就见他转身一闪,青影银光已然没入到了滚滚的烟火之中不见了踪迹。

老鸠的哀鸣惊动了碎夜婆婆,当她目睹乖乖诤佞被人大卸八块的惨状时如遭五雷轰顶,一颗笃定必赢的心也在那恍惚间起了动荡,一双老目之中登时起了血红,她发誓一定要那害死乖乖的人和这世间都一同堕入地狱,永不得再见光明。

一声‘我的佞乖乖’咆哮激荡在火海烟嚣之内,万般哀疼如撕裂、剜心之痛,她碎夜一生傲骨铮铮,这口气怎能就这样咽了?

泪水滴落,那一刻的碎夜心里除了仇恨哪还有半点怜悯之心。

漫天火刀在背篓里滚滚喷出的黑烟催裹之下,带着吞天噬地的气势扑天而下,仅在那一瞬之间,火刀已然欺近山河草木,所到之处俱为齑粉,摧枯拉朽。

十三避过火刀黑烟,转眼到了碎夜婆婆近前,铁剑流光一闪便刺到了咽喉近处,碎夜婆婆眼含泪花狠狠的盯着十三,竟无半点闪避之意。

剑透肌肤,十三突然撤剑,冷声质问,“恶婆,为何不出手躲避?”碎夜婆婆冷冷的道:“你这白毛汉子,天良丧尽,婆婆我实在想不到明月血岛竟然也有你这种薄情负义之徒?枉我念及旧情,一直对你纵容忍让,你非但不计念这段情分还要伙同他人一起杀了我的佞乖乖,来来来,我信你有这缘分,今天看我把你碎尸万段才怪?”说着,碎夜婆婆哀叹一声‘佞乖乖’,人影已飘然倒飞,一脚蹬翻背篓,黑烟滚涌之际,悄然没了踪迹。

十三仗着铁剑寻望在愈来愈暗、愈来愈浓烈的黑烟之中,渐渐不见了五指。他冲着黑暗里大声质问,“喂,老恶婆,鬼鬼祟祟的躲起来算什么英雄?你不是想要把我碎尸万段吗?来啊,我人就在这里,敢不敢出来面对面的大战一番?”

黑暗里,碎夜婆婆忽的发出了一阵诡笑,那笑声在黑烟里来回激荡,忽左忽右,很难确定具体方位,这令十三有些焦灼,一双虎目四方凝视,突然一道耀眼红光一闪即逝,十三不容多想,纵身举剑而去,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黑烟里渐渐现出了一只容貌狰狞的兽头,十三仔细一看,却是一只生有金属光泽的雕首。

黑烟里渐渐有了光泽,渐渐变得空旷。

十三看准了雕首的方位,突然纵身飞去,手中铁剑毫不留情狠狠斩下,却不想那铁剑刚一碰触雕首就觉一股巨大吸力牢牢牵制不动。

十三大为诧异,使尽浑身解数依然未能把铁剑从那雕首上移开,便在此时,十三背后的四面八方突然探出了无数的黑色长鞭,每一把鞭头都带着巨大雕首一般容貌的小雕首,那雕嘴一张一合,恍如活的一般带着肃杀诡异之气。

十三丢了铁剑回身谨慎应对,突的两侧的雕首鞭猛然出击,十三纵身闪过,在那雕首鞭经过脚下时十三清楚的看到那鞭身嵌满了锋利的钢刺,微弱光明下那钢刺频繁闪烁锐利锋芒,假若那钢刺落在皮肤之上纵不能令人骨断筋折也必定会让人皮开肉绽。

十三暗暗心惊,眼见着雕首鞭越过了自己慢慢消失在茫茫黑烟之中。

惊魂未定时,身前左右猛地又激射而来数十把雕首鞭,十三紧忙左闪右躲,好在他有‘鬼影术’傍身,轻松避过后还能手挡脚踢,打乱了雕首鞭的去势。

雕首鞭绵绵不绝,争相奔突冲刺,那些去而复返的鞭首在那交织的混乱中越来越凌厉,最后,一张狰狞的球形大网牢牢的困住了十三,待他看清自己身处的险境时那雕首鞭织就的球网已然开始徐徐转动,鞭身上粘着的无数钢刺也都闪烁着犀利的光芒,纷纷投向中心的十三,看样子随时都有射杀十三的可能,危殆仅存于瞬间。

十三警惕周围的异动,脑海中飞速的盘算着解脱的法子,忽的,黑烟深处里闪过一道极难察觉的赤红,继而,风声一紧,球网前面的虚空里突的多了个身披青纱,容样俊美的少女。

十三认得,那少女不正是自己搭救喻秋檬时在那蓝光里所遭遇的哭笑二女吗?于是,他隔着球网冲着少女大声道:“喂,怎么是你?”

少女被十三问的一愣,她上下看了看十三,神色突然有些紧张的问:“白毛汉子,你竟然认得这副皮囊?”

十三一听少女这话登时冒了一身冷汗,短暂的恍惚令他感觉到了这声音像极了碎夜婆婆,难不成这二人还有什么关联?

十三不再多言,一颗心谨慎的盯着少女以及四周随时可能来袭的危机。

少女变得有些激动,他向前凑了凑,语气迫切的道:“快说,你怎会认得这副烂皮囊?”

十三仰天狂笑后冷冷的道:“因为她长得同你一样丑陋!”话音未落,那球网已然发生了变化。

滚动的球网越聚越拢,恍如有了呼吸,收放之间似乎带着某种情绪起伏的激荡,眼见着留给十三可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那些剑拔弩张的钢刺也都纷纷挺立起来,对着十三起了浓浓的杀机,似是随时都可能会激射而出。

十三谨慎的打量着球网四周的异动,他的话并没有进一步激化少女的愤怒,相反倒引得了少女的数声叹息,她倒剪双手踱步于球网之外似是说给十三又若自言自语,“世间事分合有数,岂能覆水可收、破镜可圆?可见痴妄害人,想我一定是思念太久心底起了臆想。罢罢罢,有此一遇,我也信了你有这缘分,白毛汉子,咱们缘分不浅,给你个机会,临死前还有何话要留在这世间的,我可容你说上三句两句?”

十三听完狂笑两声道:“老恶婆,虚张声势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有什么遗言还是留给你自己说吧?”

铁剑出手,光寒森森,可那球网坚若磐石,牢不可破,铁剑、球网激起的火花四溅纷飞,虽然看了绚烂无比但终是不能破灭重生。

十三心中渐渐不安,一丝恐慌渐走全身,蓦地,铁剑银光之下紫晕滚滚萦绕,无限力量从四肢百骸中滚滚鼓涌而来,伴随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一百零八颗晶莹剔透的紫色念珠终于唤醒并从体内豁然冲出,浮在脑后旋转不止,股股紫气从旋转的一品珠内渐渐冲出,落尽十三的体内继而又到达铁剑全身。

眼前突变骇得少女大惊失色,待她刚一醒神时十三的呐喊和铁剑已然一同迫来,收缩呼吸的球网瞬间化作齑粉,巨大无比的冲击力把那少女迫得顿时失去了重力,倒飞着隐没在浓烟之中不知所踪。

十三一剑震开球网,那些狰狞凶猛的雕首也在力量的冲击下变得四分五裂,纷纷落地,如此的震撼力惊得十三有些恍惚,当他再次举起铁剑蓄力准备出手时就觉胸中精力无限,旋转的一品珠在那滚滚黑烟之中亦醒目异常。

终于铁剑再次出手,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割裂了紧绷的布匹,无尽的黑烟被那铁剑的气力从中劈开,冲破黑烟外的烈焰赤火,经过青都境内的山山水水直到海外的晴朗天空才渐渐变淡、止歇。

十三一剑出手心下大喜,眼见黑烟变化显着便忙不迭跃在空中,驱使铁剑无所顾忌的左砍右斩,不消一刻便把眼前的黑烟赶走了大半,眼前的赤焰烈火亦消去不少,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就是他的这一顿乱剑伤及的可远远不止眼前的黑烟赤焰。

空中火刀在少女的消失后渐渐散尽,浓烟深处虽然仍有墨黑之色但已然不能伤及众生。

一场劫难在满目狼藉之下悄然落幕,望着眼前的疮痍十三心中万难平复,他想不明白为何一个面目狰狞的老恶婆为何会有如此的毁灭之力?而那茫茫众生又是做了怎样的孽才会惹得如此罪厄?

彷徨的十三突然变得踌躇,他再一次迷惑了这世间的善恶,原本杂乱的意志在与魔格野的交往的短暂光阴里似乎有了几许的主张,可眼前这光景,又有谁能告诉他那要去的路又在哪方?

一阵清亮的笑声从背后突然传来,吓得十三霍然转身,他看到了一张令他魂不守舍的容颜,如今那容颜没有半点大病初愈的样子,就连整个人的体态举止似乎都与先前大有不同。

十三望着喻秋檬故作惊诧的道:“怎么是你?”

喻秋檬咯咯又笑,她步履聘婷的走向十三。近了,对着十三轻吐兰香,柔声道:“怎么,一会儿不见就想我了?”

十三被那一句‘想我了’说的脸色立时变得绯红,语气也跟着嚅喏起来,他慌乱的收起铁剑,把目光试着移向别处。

喻秋檬一看不禁又笑的花枝烂颤,伸手轻轻揽住了十三颈项,把一双软唇慢慢递到十三的耳畔,温柔且戏弄的道:“诶呀我的十三哥哥,你可是天下大大的英雄,怎么也同她们俗人一般学会脸红了呢?”

十三被喻秋檬的几句温言细语说的心旌神驰,几欲窒息,他紧忙用力试着想要推开这具越来越靠向自己的躯体,可万没想到,就那么一个看上去柔弱无骨的女人却变得重若泰山。

喻秋檬终于放开十三,她向后退出两步,突的拔高声音道:“十三哥哥你孤身犯险,勇斗恶婆,若非是你青都上下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这份恩情小妹得替青都好好谢谢您才好!”说着,喻秋檬冲十三一抱拳,又道:“可是我该如何谢你呢?”

喻秋檬的夸赞对于十三来说有点像漫天绽放的烟花,虽然绚烂醉人却不得长久。事实上这一场劫难的生生死死,岂是十三一人所能左右的成败荣辱。

无论如何,十三总归是在这虚妄的谎言下悠然自得了,有些事似乎也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由假成真了。

十三笑了,微笑,言语支吾,“没······没什么好谢的······都是我该做的······”

喻秋檬听罢又是咯咯一阵欢笑,然后再次靠向十三,道:“十三哥哥,你说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呢?”

神思慌乱的十三再次面红耳赤,他也想不通彻自己为何会在这个女人面前变得如此不堪与失态,但凡听了她的声音见了她的容颜,自己的心便都如寒冰化水般没了主张。

喻秋檬的温柔与魅惑彻底击垮了十三的思绪,他就在那狼藉的光火破败之下由着这个女人柔软的身子肆意的痴缠在自己的躯体之上,像一条魅惑的蛇,斩断了他心底理智的桥,彻底将自己放荡在了情爱的幻境之下,肆无忌惮。

喻秋檬的唇牢牢的印在了十三的双唇之上,无尽的润化,这时四周的火焰似乎也跟着盛了些,虽然没了先前炙烤焚噬万物的破灭之力,但那炽热的桎梏却也成了二人情绪升温的催化,十三彻底忘却了身旁事实亟待的危厄,他张开双臂死死的搂紧了喻秋檬清瘦的身躯,二人像揉面师傅一样肆意的爱抚着对方,恨不得把对方立时揉碎吃掉了才能舒适。

远处,乘龙而来的魔格野一脸的泪痕与烟渍,当她落地初见十三时心底还是满怀欢喜的,毕竟,他的人没事,还活着,那就没什么比她不再担忧的事儿更大了。

然而,她错了!

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爱郎任人摆布的丑态,她也亲眼看到了爱郎语无伦次的贱样,她更亲眼目睹了那女人缠着自己爱郎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亲吻失态的不可饶恕。

于是,她蓦然转身,泪水留在了身后,或许,这一段感情本就不该碰触,不然,那心碎的声音也不会如此残酷刺耳。

她,堂堂一国公主,仅是因为一段不堪的情感就迷失了自我,值得吗?

她,无助的给了肯定,因为,几日来的时光潋滟令她体会到了生来未有的快乐,那快乐令她流连,那快乐也令她刻骨。只是,这美好后的破败来得太早也来得太过直接,为了记住那短暂的时光,她终是不舍,涕泪连连的回首一眸还是深情款款的给了那一对痴缠忘我的男女,然后,自是深深的凝视了一眼他,虽然那容颜已被女人裹挟藏匿,看不清晰,但那将要一去不返的爱就留在此刻之前,留在这火光唏嘘的异地绝境吧!

金龙翼月看到了魔格野的悲痛,她的心也跟着一同滴血,在魔格野彻底决心离去的时候她猛地夺走了她的洞箫,火光之下轻轻一抖化成利剑,悄无声息的乘风到了喻秋檬身后。

利剑刺出,那光寒一下子惊到了兀自沉醉的十三,他不容多想伸手握住了剑身轻轻一甩,翼月便跟着利剑立时飞到了空中。

喻秋檬的唇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十三,她满面娇媚的望着十三,问:“怎么了?不喜欢吻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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