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心中事、陡遇险

长天高远,湛蓝如洗,流云徜徉慵懒,风自流云之下掠过,吹动山川,拂落草木,撩动人心,自然也洗礼了光阴。

荏苒光阴,岁月如刀,能行在那岁月刀刃之上行走且不惧光阴荏苒的人,大多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

封远亭不消说,他不是英雄,亦非好汉,但他自幼便十分向往做那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所以,他总把龙云宝剑带在身旁,走起路来英姿飒爽、傲气凛然。

当然,佩剑出行也绝非全是因那心中所难圆的梦,更主要的,那剑名唤龙云,乃是原主人独孤显的心头挚爱。

当年,梓秋山风稠雨密,丛林密深,好一派葱茏繁茂的景象。

那时,他二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对这世间不公的一切都有着各自独到的坚守与信仰,所以,趁着山巅急过的风与那树涛跌宕的喧嚣,两个脾气、志向俱都相同的少年冲北磕头,结了生死之盟。

盟誓时,独孤显取出自己从不离身的宝刃龙云,赠予二弟,以期他能一展巨龙腾云之志,不枉那一身的孑然傲骨。

封远亭虽然心藏江湖大梦,但终究是个咬文嚼字的先生,所以他没有大哥那样天下豪奢的兵器宝刃,他有的只是藏尽天下锦绣的一本本书卷。所以,他小心翼翼的选取了那本自己最为珍视的古卷《天恕》赠予大哥,以期他在峥嵘天下之时能窥世间之秘,通晓人心之险,不为乱世沉屙所绊。

匆匆数年,白驹过隙,岁月偷偷雪染了那一对少年的双鬓,也磨砺了他们不肯俯首的铮铮傲骨。

如今,那傲骨犹在,却不能铮铮作响。

封远亭屏退随从,独自坐在梓秋山最为险峻的悬空崖上,迎着风,抚着剑,目光幽幽眺望眼前葱葱茏茏、静谧如画的丛林大川,心思起转,深深的念起了大哥的安危。

“去的时日已久,音讯杳无,也不知您现下如何?想那路途远遥,崎岖坎坷,您和孩子们可曾吃饱穿暖,觅得住处安歇?”

封远亭心事重重,自言自语,不经意的忧伤悄然吐露,一滴牵念之泪悄然滑落脸颊,但闻山里一声鸟鸣,又令他悠然想起幼时二人玩赏此山的种种过往,便又猝然起身,挂好龙云剑,学着那时的动作,双手捧嘴,冲着深山大声怒喊,一群群林鸟被这声音惊吓,争相掠空,鸣叫着,匆忙飞去远方。

封远亭吼过之后,但听那声音激荡迂回、久久不歇,心中愁郁顿去大半,再次举目凝望,就见独孤显远去长行的方向天高云淡,空远辽阔,不禁豪情又起,沉声道:“大哥,您一定要平安归来,偌大的堰雪城,我一人承担不起。但是,请你放心,在您未归之前,远亭一定鞠躬尽瘁,拼死护佑,绝不会让她落入奸人之手,招致半点折损。”

风像顽皮的孩子,偷偷的拂过封远亭红润的脸颊,一路欢笑的奔跑而去,相信它,一定能将这心事重重的暖心话语带给那远行的手足,慰藉他那孤旅寒凉的内心以及难解不安的旅愁。

封远亭说罢,满脸热盼,再不出言,便在那高翘凌空的悬崖之前,山风掠动他的衣衫、须发,飘飘摇摇,掠舞轻飞,真恍如一个超凡出尘的老神仙,道骨仙风。

不过,他可决然没有老神那般的闲情逸致,毕竟,偌大的堰雪城交与他一人之手,上下其事,多如乱麻,更有他对兄长的承诺在前,岂敢有半点懈怠之心。

此番上山,若不是借着巡查的由头,恐怕他做梦都难成行。

十几个金甲护卫远远的站在封远亭身后,排列齐整的默然候着,他们每个人的眸子都机警的审视着周围的一切,这是他们的职能与本分,因为身为堰雪城的三十六铁卫,护佑城中一切是他们的天职,更况眼前这个需要护卫的人物还是堰雪城中最为尊贵的司护大人,更况他们还是三十六铁卫中的精英王牌。

随行的精英铁卫都知道,最近的堰雪城不太平,暗潮涌动,随时都有针对司护大人个人安危的凶险发生,所以,他们必须枕戈待旦、全神以待,不敢有半点疏忽。

凶险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当然,也会在某些人的运筹帷幄之下必然出现。

堰雪城中波云诡谲,暗潮涌动,针对封远亭这般首脑人物而来的凶险,一定属于后者。

封远亭自然知道自己身处风口浪尖的凶险,无奈城主大哥一去数日,那苦撑难捱的日日夜夜、桩桩件件早就如烙铁粘心,痛苦难当,今次出行总算稍有缓解,可侧目一眼却又见那领头的护卫满脸难色,已然明白此时出行已久,早该回归了。

所以,他冲远山深报一礼,淡然而笑,想来,那也算是对他结拜大哥的一种告慰。

封远亭转身离开悬空崖,众护卫一见紧忙围聚而来,可不想就在那一霎,悬空崖下突然吹来一股强劲的烈风,带有草木馨香,直把封远亭跌跌撞撞的吹到了护卫面前,两个铁卫紧忙伸手将他搀住,就听那带头的护卫抽刀在手,急声高呼,道:“保护司护大人!”

封远亭慌张的站稳身子,一见众人戒备谨慎,不由欣慰一笑,道:“山里风邪猛烈,不足为虑,你们也不要太过紧张。”

话音未落,就见烈风更急,一条巨大无比的蠕虫从那悬空崖下慢慢探身而出。

众护卫一见俱皆骇然,死死护着封远亭,快速退进密林之中。

大蠕虫生的碧身赤眼,体壮肥粗,蜿蜒蠕动着冲天而起,瞬间爬上了悬空崖,稍作停留,就见那巨口一张,吹出一股带有草木馨香的巨大烈风,瞬间刮倒大片林木,尘土飞扬,蔽日遮天。

众护卫簇拥着封远亭仓皇奔逃,就觉身后风尘滚滚,草木乱飞,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胆战心惊。

蓦地,蠕虫长鸣,声如羊吼,紧跟着连番吐出一道道闪电,直接击落在众人眼前的去路之上,那一株株粗若腰身的大树被闪电一击,瞬间粉碎迸射,声势骇人。

众人一见,慌忙转身逃向另一边,可那蠕虫却又不依不饶的碾压着树木,紧逼不辍,一道道闪电伴着乱吹的烈风,步步紧逼,不过瞬间,密林之中便燃起了熊熊大火,举天难灭。

众人乱撞在烟尘电火之间,渐渐被那满天弥漫的烟尘困囿,势难逃离。

慌乱之时,就见大蠕虫那可怕的巨头慢慢的从那升腾乱涌的烟尘火光之中探了出来,恍若一座小山似的俯瞰着脚下几个燕雀一般的可怜人儿。

众人一见蠕虫现身,立马魂飞魄散的护着封远亭向着一侧火光较弱的密林逃去,可不想刚去不远就见封远亭戛然止步,推搡着众人,道:“你们快走,无须管我。”

领头护卫一听,道:“大司护,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您不去,我们何敢走?”

其余护卫一听也都躬身跪倒,齐声道:“大司护不去,属下等何敢走?”

封远亭一见,双手乱抖,慌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封某风烛残年,老弱力衰,留着残命亦是累赘,倒不如就此算了,我也好就此看看这畜生的模样,看它如何致令我死,等到了阴间也好对那阎王有个妥帖的说辞。”

封远亭说着,躬身去搀众人,却不想那护卫护主心切,各个死活不起,纷纷道:“大司护不去,属下等便在这陪您跪等畜生掠食,看它究竟能吃下几人?”

封远亭一听,顿时愁绪紧锁,拼力拉着众人,满心焦虑的道:“你们何必如此,快快起来,封某随你们同去便是。”

话音一落,就见蠕虫口吐电光,接连来袭,直迫得众人疯狂避闪,一时又乱作一团。

封远亭一见,陡然拔出龙云剑,不顾身旁电闪击落的凶险,凭空一指,傲然道:“可恶畜生,左右难逃,你便吃上封某一剑?”说着,拔足奔去。

“大司护?”

几个护卫一见封远亭突然出手,俱都失声惊呼,纷纷举着兵器,狼狈不堪的随他扑向烟尘之中迷蒙未知的蠕虫躯体。

突然,蠕虫轻轻一动,一股巨大的气浪扑面而来,直迫的众人倒着弹回了两丈有余。

带头护卫在烟尘里吃力站起,手中剑一挥,怒声道:“兄弟们,与其坐而待毙,不如跟他拼了。”说着,飞身踏上一株老树,借助那撞击的弹力,快速的飞向另一株老树,如此几番蹿跳,竟让他飞到了大蠕虫的头顶。

众护卫一见,纷纷高声呼应,余两人贴身护封远亭,其余分上中下三路同时进击斩杀,但见霹雳烟火,交错迭出,凛冽剑光,森寒慑人。

只是,那蠕虫的皮肉坚硬如铁,兵器砍杀就如蜻蜓撼石,破不得分毫。相反,那蠕虫巨大的躯体稍稍一动,便是狂风乱卷,地动山摇,更有那一道道无坚不摧的骇人闪电,一旦出口便有着摧枯拉朽般的灭世淫威,彼此力量一较便高下立现,如此恶战,又怎能让人心有所望,静觅战机呢。

凶战正酣,突有两名负责中路的护卫逃避不善,接连被那闪电和烈风击中,一个炸成齑粉,一个直飞着落进了火光冲天的密林深处,生死未卜。

大蠕虫渐渐变得暴躁,口中闪电、烈风吹吐不绝,巨大身躯疯狂扭动,大片的丛林接连被它踏平,烛天火光一直熊熊燃烧,蔓延远去,整座梓秋山都骤然陷入了无尽的凶险之中。

封远亭浑身颤抖的望着徒劳战死的铁卫,眼中沁血,怒不可遏,但见一道电闪扑面而来,骇得两个护卫慌忙拉他躲向一旁,而他却愤然甩脱二人,挥剑迎向闪电劈去。

说来凑巧,那一剑真叫他劈中,顿时火花四溅,乱射奔突。

原本,被那闪电击中定然自身不保,可这一剑劈下,封远亭竟然完好无损,他顿时眼前一亮,信心百倍的望着两个护卫道:“莫再惊慌,都看到了,本司护的剑也不是吃醋的,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两个护卫一听,心中忧念顿去大半,略显汗颜的护在封远亭身旁,高声道:“司护大人教诲的是,属下遵命。”

话音刚落,就见十数道闪电突然来袭,直吓得两个护卫紧忙用身体护住封远亭,手中刀剑急挥,拼力折挡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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