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少懿挣扎半晌,强自稳下心神,想起积淀体内的那部古书,慌忙翻阅,猝然醒觉,一切瞬间如常,他略微迟疑,猝然掠到了宫门之前。
浩大、巍峨的净水宫门高矮百刃,摩天触地,气势磅礴。光色暗淡、形如魇梦的巨大铜门覆满了贝类海物,显然建的得甚是年久日长,厚重阴森。
宫门已然微微打开,无数海怪尸体浮掠眼前,密密麻麻,几如蜂蝇拥簇,蔚为壮观。
“真奇怪,怎么都是死物?”
凌少懿终于注意到了那无以计数的海怪尸体,接连避过数具,转身踏上一边石壁突翘而出的礁石之上,蹙眉沉思,不解其意,满面茫然。
突然一声龙吟,恍如炸雷,猝然入耳,激荡不歇。
凌少懿闻之神色大变,脱口而出道:“这里竟然有龙?”
话不落地,纵身一跃,化成光晕,进了大门。
门内,光色橙红,水色全无,俨然一副晚霞照天的傍晚小镇景致。
凌少懿飘身落地,现出本形,站在一处街口当中举目四望,就见眼前楼台林立,鳞次栉比,街巷深幽,纵横交错,赫然一座小镇,悠然静谧,隐隐还有几许烟火之气。
“奇怪,海底深处竟然是这般景色,难怪世人都说这里乃是天下异境,仙之圣地,果然名不虚传,不同凡响。”
凌少懿左顾右看,目不暇接,欢喜的像个孩童,口中啧啧,畅然喟叹。
突然,龙吟之声再次传来,惊得他紧忙循声望去,就见远处苍穹里突然有条矫首弄姿、蜿蜒盘舞的金色巨龙仓皇而而来,唬的他既喜又惊,紧忙向前奔去两步,刚想仔细再看,就听一声浑沉厚重的闷响猝然鼓破耳膜,紧跟着有股摧枯拉朽的气晕劲力迎面迫来,令他还不及反应便随着那房倒屋塌的满眼毁败倒着荡去,瞬间晕厥,没了意识。
魔格野和老人在老妇的带领下,说说笑笑的进入到了净水宫前的大海沟中,谁料那埋伏四周的各种海怪接连出击,凶狠无比。
只不过,那老人夫妇当真有些本事,面对如此规模浩大、凶悍无比的海怪竟然面无惧色,坦然应对,一路杀将进去,最后便成了凌少懿来时所见的样子。
三人杀到门前,就见净水宫的大门巍峨高建,紧闭不出,这里只因地处深海,又是海底城邑的门户要隘,自然建的铜墙铁壁,固若金汤,由不得外人自由出入,纵然有老妇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大本事亦也不能。
门前阻碍难以破解,三人踏水而立,一时踌躇。
蓦地。
老人双手一拍,慌忙将那先时收起的章鱼怪与鱼怪全部释放出来,冲着老妇眉飞色舞的道:“紫妤,看来是时候动用这三个孽畜了!”
老妇一脸愠怒,冷声道:“知道了还不早些拿出来?”
老人脸色一苦,满是委屈的道:“毕竟年纪大了,头脑不灵光了。”
魔格野一听甚觉无奈,唉声叹气的道:“你们两个,真是急死我了,快快快,有什么办法赶快使来,啰里啰嗦的,什么时候才能成事?”
老人一听紧忙点头,冲着老妇道:“就是!就是!紫妤莫恼,我们还是救人要紧,左右现在想来亦也不晚,你说呢?”
老妇瞪了一眼老人,冷哼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施法将那章鱼、鱼怪炼成了三件衣衫,分别披上,再在老妇的声声咒语中变作了鱼怪的模样,彼此一看,各自一笑,心情略显轻松的一霎突听高大门户之内传来一声怒叱,道:“外面何人喧哗?”
老人一听紧忙捏着嗓子,怪声怪气的道:“问什么问,还不赶紧把门打开,你们看谁来了?”
门里武士闻声略一迟疑,随即射出数道凌厉水箭,直逼三人而至。
魔格野拼力闪躲,幸好,她灵体通神,任在何处都可应对自如,不然,莫说在这深海之中躲避水箭,便是进了水中不与换气也早都窒息而亡,一命呜呼了。
老人夫妇也是生的奇异,在这深海之中如履平地,来去自如,更有甚,在魔格野看来,他们身子的灵巧程度竟更强于陆路。
水箭去后,又来水刀,气势凶猛,更胜先前数倍。
三人又自避过,略显慌张。
直待水刀去后,三人各自喘息,魔格野略显沮丧的道:“我们披上这腥臭的外衣到底有何用处,搅闹半天,那大门依旧紧闭不开,难不成我们就一直在此折腾个不停吗?”
老人一听这话紧忙侧脸瞄向老妇,见她化身的章鱼触须乱动,神色木然,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转脸冲着变得鱼脸人身的魔格野道:“小丫头,你先莫急,如何处置,我想紫妤自有办法。”
魔格野听完噗嗤一笑,用手指了指老妇,道:“你快看看,你的紫妤都长成这副模样了,你还决意与她白头偕老,不弃不离吗?”
老人眉头一皱,道:“你这小丫头,就知道乱胡闹,我与紫妤风雨同路,情比金坚,不管彼此变成什么,都会始终坚守如一,永不背弃,又怎会被这无打紧要的烂皮囊所羁绊?”
老人说完含情脉脉的看向老妇,全然一副身陷热恋之中的甜蜜样子,看的魔格野泪眼汪汪,倏然想起自己的情事,黯淡心酸,竟有诉不尽的苦楚萦绕于心,久久难平。
老妇浑不在意老人的深情以及二人的言语,只顾自的盯望着高耸紧闭的大门,突的,数道电光割裂海水,猛然激射而来。
老人一见骇然惊呼,伸手便去推搡老妇,决意以命相互,怎料老妇浑不领情一掌拍开老人的手臂,挺身向那电光迎去。
“紫妤?紫妤?”
老人望着电光激射之下的老妇痛声疾呼,欲待上前却又心有犹豫。
眼前异变同样惊骇了魔格野,她紧忙收敛心绪,挺身向着老妇扑去,手中一撑,取来洞箫,用力一甩,荡出一串水花,随即变作长剑,便要上前阻截电光。
“啊!”
老妇一声怒喊,击退电光,就见那章鱼躯体倏然暴涨数倍,伏在魔格野面前恍如一座小山,煞是骇人。
“混账东西,今日是哪个值班,还不赶紧乖乖的把门给本门主打开,难道都活的不耐烦了吗?”
老妇舞弄着触须,煞有介事的怒喊道,那声音忽粗忽细,全不像她先前的样子,唬得脸色一白,递出去的长剑亦随之撤了下来,浮动着到了老人身旁,低声道:“老酒鬼,你快看,你的紫妤姑娘又变大了,好吓人!难道这个样子,你还不离不弃,始终如一吗?”
老人嘿嘿怪笑,道:“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我就喜欢紫妤全力以赴做事的样子,简直不要太美,你看她多专注,多认真,想一想,梦里我都会笑醒。”
老人突然不再担忧老妇的安危,相反一脸痴呆貌的盯着大章鱼,竟有一番魂不守舍的脉脉深情,看的魔格野冷汗直淌,慌忙将头转向大门方向,就见那紧闭的大门渐渐有了移动,不由咦了一声,毫不迟疑的掷出金龙镯,金光一闪,翼月现身,化作一条孩童手臂粗细的小龙,飞速游去,直等那大门的缝隙稍再开启一些,猝然跻身而入,悄无声息。
“来人果真可是厉二娘?”
大门里有个武士探出了头,向外张望着,大声问询。
老妇一见慌忙趋身靠近,怒声道:“混账,本门主都已站在你面前了,你还要问吗?”
那武士一听登时警觉起来,目光一扫门前出那横七竖八浮于水中的海怪死尸,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紧忙缩头,大声道:“关门!快关门!他们是尖细!”
话音未落,就听门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跟着翼月从里间探出头来冲着三人招了招手,随即又将身子隐了进去。
魔格野大喜,纵身向前游去,可那老人只顾着痴望老妇,竟然未觉大门已开。
老妇见魔格野去的迅疾,心中不由一喜,暗忖:这野儿小丫头当真还是机灵,但若救出我儿,必定要与那老东西好好商量商量才是,如此儿媳,也真是打着灯笼都难寻找。
老妇想着晃晃悠悠的掠到门前,只见魔格野伸手扯去由鱼怪炼化而成的衣衫,想也不想,挺身钻进了大门之内。
此时,大门徐徐闭拢,眼见关死,老妇紧忙挥动巨大触须卷来远处刚刚醒神的老人,双双褪去衣衫,趁着大门即将关拢的一霎,有惊无险的进到了里间。
里间景致自不必赘述,三人踏过那具被翼月偷袭斩杀的武士尸体,阔步站在街头,刚要举目远眺,就见四下里呼啦一声围上无数蒙面武士,一个个阴森诡异,浑身煞气。
其中,那带头的武士头领手提一把鱼骨刀,慢慢踱着步子,不断逼视三人,阴森森的道:“何方来贼,如此大胆,竟敢私闯我净水神宫?”
业已恢复人形的老妇一听这话,不由厉声咆哮,道:“什么狗屁的净水神宫,囚禁吾儿,恶贯满盈,今日奶奶我便要将尔等尽都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将你这死鱼窝子夷为平地。”
众武士一听尽都纵声狂笑,那武士头领更不必说,手拄鱼骨刀,已然笑弯了腰。
老妇见了随之狞笑,手里不知不觉的已然运足气力,猝然出手,一道耀眼蓝光狠狠的砸向狂笑不止的武士头领,怎料,那蓝光未至,武士头领已然提刀格挡,但见一道水晕随刀而去,抵住蓝光,轰的一声,地动山摇,老妇随之踉跄后退,狼狈已然。
老人一见老妇受挫紧忙上前搀扶,急声道:“紫妤,你没事儿吧?”
老妇懊恼至极,伸手便是一巴掌,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动手替我杀了他?”
老人呆然点头,扶稳老妇,道:“紫妤莫气,一群虾兵蟹将,不过举手而已,你可莫动了真气,伤着自己。”
老妇脸色铁青,挥手又要扇打老人,骇得他紧忙闪躲,这时魔格野已然长剑在手,用力刺杀而出。
那武士头领一招得势,信手拈来,心中不由沾沾自喜,满眼鄙弃,倨傲至极,此时又见魔格野长剑刺来颤颤巍巍,不由嗤鼻一笑,将那鱼骨剑随意一撩,心不在焉的磕向长剑。
魔格野眼见老妇受挫,心中忌惮,是以早有提防,长剑出手,暗存余力,眼见双剑相交碰撞,紧忙力道一偏,避过交锋,身形一转,长剑倏然变作一把匕首,毫无征兆的斩向那头领的软肋。
武士头万没想到魔格野看起来一副柔柔弱弱、难堪一击的样子,可动起手来竟还有如此本事,他倏然冷笑,心中自有倚仗,暗忖:小贱人,光凭这点本事想在我净水宫里耍横,你怕是有点想入非非,天方夜谭了。
思忖未歇,魔格野的匕首已经裹带寒风,狠狠的刺在了他的软肋之上。
武士头领冷笑不歇,突然将身子一抖,立时变得坚硬无比。
魔格野只觉劲力一滞,当的一声,匕首弹回,同时,有道巨大的反弹之力将她猝然弹飞出去。
魔格野一声惊呼,倒着飞出数丈,狼狈不堪的跌落在街巷深处,倏然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