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怅然悟、恶终恶

哭泣半晌,石像率先止了悲声,突然柔声道:“相公,莫再悲啼,其时我儿还有后续。”

宏图一听突然失笑,须臾又装出一副悲伤绝望状,道;“娘子莫再宽慰,我儿既已死定又何来后续?”说着,心里却暗自骂道:你这恶妇,说话遮遮掩掩,为何不痛痛快快讲完,当真把我当猴子在耍吗?

石像心情似乎略好,语声欢愉了一些,道:“孩儿死后,我心不舍,一直躲在那穹顶之外,紧紧的盯着他被剑士下葬土中,恰在封土掩埋的一霎,我把对你和这世间所有的一切怨恨恼怒都变成了诅咒。然后一路癫狂的离开水域道场。”

宏图一听,失声惊呼,瞠目结舌的盯向石像,满脸愤恨。

石像大笑,接着道:“心无挂碍,我便再入云木山谷,一路过关拼杀,终叫我伤痕累累的杀进了云木城。”

宏图听到此处,双手一拍,暗自咬牙,忖道:你这恶妇,不识抬举,果然囿你不差。

石像接着道:“想来是我天真,原以为一入云木城,少阳果便如探囊取物,岂知,这云木城内的凶险远非我想,少阳果连见都未曾见到,便被那无处不在的蛊咒之魂困住,从此化成一座泥胎石塑,常驻于此,饱经岁月沧桑却再难离开半步。”

宏图心中大悦,眉头挑上了额头,心中暗道:恶妇活该,千年拘囿还嫌时短,最好再将你困上千年万年,看你还会不会继续嘴刁言恶,死缠不休?

宏图突然又想起了夜逍遥,心里赞许又盛,想来若非他巧计周旋,又怎会让这云木城的蛊咒施展威力,将这恶妇困囿千年,才有今日一会,假若再施唇舌,从这恶妇口中探知那孽子的下落,带回娑罗山,炼成幻世魔丹,纵使十个囵圄重新现世,自己亦无所惧了。

锋离欢听完石像所言吓得魂飞魄散,前后左右的看了半晌,生怕自己中了那所谓的蛊咒之魂。

幸好,上天眷佑,自己现在仍还平安无事,说不得,赶快寻个机会去了,迟了莫便真的中了蛊咒,若像这石像一般悲惨千年,自己那往后余生该如何度过,真是骇人听闻,惨不忍睹?

宏图调转心绪,故作疼惜的道:“卿茱,这些年,真是叫你受苦了!”

石像长叹一声,幽幽的道:“受苦已是必然,可若心死便就更加叫人可痛可悲可怜了。”

一语揶揄,宏图猝然止声,就听石像淡淡一笑,又道:“困囿百年,云木城里突然来了一个绝世异人,名唤天音的婆婆。她怜我悲苦,与我讲了许许多多我所不知的往事,并给我带来两个护身的童儿,我唤他们天奇和天异。”

石像旁的两个小孩一听,立时拔直身子,手臂一伸,凭空取出了短棒,那一脸傲娇严肃的样子差点没把锋离欢逗笑。

石像叹息一声,道:“据那婆婆所讲,当年大修山的一场山火,实乃那名唤留白方显的女童儿所放,其目的······其目的······”

宏图一听,心头一紧,急声道:“其目的是什么?你快讲?”

石像愤恨的道:“其目的竟是要把我那可怜的孩子以火焚之,炼就幻世魔丹。”

宏图一听此言顿如五雷轰顶,身子晃了几晃,差些跌倒,幻世魔丹乃自己秘修之法,这恶妇怎会知道?那小女子怎会知道?

他怅然若失的盯着石像,望了半晌,终于心头一凛,豁然想起,当年自己误走大修山,偶遇屠谷山林三人,那小女子留白方显乖巧伶俐、活泼开朗,整日价的缠着自己,求授本领,迫于无奈,自己便随便指点了一二。

熟料,那小女子口上感恩戴德,趁着两个男孩外出采办用度之时对自己主动投怀送抱。之后,数日不歇,次次欢愉,所作所为尽显单纯却又热辣豪放。

或是愉悦难抑,自己心怀略显,无意走嘴,说及了许多隐秘之事,那小女子声声附和,句句贴心,直把自己哄得心猿意马,恨不得立时将她吃掉才能一解心欢。

遮莫那时失言,吐露了魔丹一事?

如此说,那小女子又岂是一个心思单纯的良善之人?

宏图将信将疑,但又细思极恐,脸上渐渐的现出了愤怒与沮丧,这时又听那石像叹了口气,道:“不仅如此,那小贱人阴狠歹毒,还在烧炼之中加入了死亡诅咒,令我儿死后入不得轮回。”

宏图听着身子一摇,踉跄之间,心中那刚有缓升的些许温热霎时又入冰河,他倒不怎么在意自己骨肉的生死,更不会在意他会不会受到死亡诅咒,他要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取得他的身体去炼制魔丹,然后好对付自己的以前——那个即将逃离万恶草场的大恶魔囵圄。

当然,他也更在意自己的一片热忱空对了那冰冷的人心。

石像自然不会看到宏图内心的跌宕起落,她顿了顿,接着道:“可怜我儿,在那小贱人投下的烈火中烧炼,万千煎熬,焚心蚀骨,所历苦痛怎能言表?好在,我儿最终拼着一口残气,挣脱困囿,逃出存己洞。却不料,那小贱人步步紧逼,追出洞口,挥手打出了一团娑罗天火,原想困烧我儿,却怎知那火落山草,大风狂吹,一霎时就起了势头,再难遏制。”

宏图听至此处终于恶怒难平,看来恶妇所言一点不假,若说那幻世魔丹还有蹊跷差池,可这娑罗天火就再难折辨了,谁叫那是自己手把手教授,随口一说的名头呢。

宏图哑然失笑,他没想到自己一向自恃善谋心计,可到头来却栽在了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女子手上,并且,还用自己亲授的那一手本领将自己逼回娑罗山,大病多年。

石像说完悲叹一声,半晌沉默,待那夜风突然强劲,月光赤色更浓,她才凄声道:“说到底,我那可怜的孩儿大难不死,机缘重生,可他身中那小贱人的诅咒,从此终难长大成人。”

宏图听罢,慌忙收起心绪,紧忙追问,道:“我儿机缘重生?那他此时身在何处?”

石像突然静默,良久之后,突然冷声道:“恶贼,我与你说了这许多,您心中惦念不忘的却仍只是我儿的下落。看来婆婆预测的一点不差,诚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难道对你的所作所为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

宏图一怔,愤愤难平的道:“卿茱,你这又说的哪里话,我虽行事不善,令你怨恨,可总不至说我本性难移吧?”

石像继续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难道还不明白我提及天音语婆婆的用意吗?”

宏图一呆,连连摇头,满脸茫然,心中暗道:臭恶妇,又要搞何名堂?

石像见宏图木然无解,长叹一声,哭着道:“滚!马上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副丑恶的嘴脸。郁卿茱此生爱一回,恨一生,说到底都是自甘下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你也莫怕,此番再见,所有爱恨俱都作古随风,你我从此两不相欠。”

宏图听着眉头一皱,脸色渐变,腰杆慢慢挺直,语气愤怒的道:“恶妇,你说什么?我一直平心静气的在此陪你东拉西扯的,聊了这么久,你最后就跟我说这?难道你真以为我对你旧情难忘,来此与你重叙旧情来了?”

石像一时哑然,宏图连声冷笑,向前逼近道:“痛痛快快的告诉我那个孽子的下落,不然,我就砸了你这泥胎石塑,让你连个寄身存魄的地方都没有。”

石像绝望冷笑,怒声道:“说来说去,还是这副嘴脸,有本事你就砸砸看,我倒要见见千百年后的你还是不是像当年那般的不堪一用?”

宏图一听立时火冒三丈,双臂一撑,仰天咆哮,那一霎,云木城的所有寂静都在那一声咆哮里一扫而光。紧跟着,一团浓云猝然而生,匆匆忙忙的掩住了半边赤月,诡异骤显。

宏图吼罢,恶狠狠的道:“臭恶妇,你不要以为死不吐口我便找不到那孽子,今日之来,不过是想看看你活的如何不堪,哈哈,你该感谢,千百年已过,我还会记得你这个破如烂履的贱货,这是你的福分,你祖上累世积来的福分。”

石像一听怒不可遏,嘶声怒吼,两个孩子一听,立时挥出短棒,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分左右怒打宏图。

宏图飘身向后,双掌一挥,但见两股黑烟猝然喷出,霎时阻住了去路。

宏图纵声狂笑,身子一扭竟突然变成了一个身高过丈的三首魔妖,狰狞凶戾,甚是恐怖。

眼前巨变骇得锋离欢掩嘴惊呼,须臾,伸手取来星云剑,流光溢彩乍现,纵身跳出黑暗角落,把剑一横,挡在石像面前。

魔妖宏图一见,闷声大笑,冲着锋离欢阴森森的道:“怎么,你也来抢着找死吗?”

锋离欢傲然怒吼,道:“你这丑陋不堪的孽障,一路装人做样,骗我等好苦,想不到,最后还是现出了本相,你若识相,赶紧滚离云木城,不然,姑奶奶的剑绝不容情。”

魔妖宏图挥手打落黄脸小孩挥至眼前的短棒,若无其事的道:“锋姑娘,别嚣张,一会儿你们都得死!都得死!”说着,他又狂声大笑,伴着那渐渐远荡的笑声,城外渐止的赤红突又如潮水般涌了过来,瞬间爬上城墙,骇得那守城的护卫叫爹喊娘,抱头鼠窜,瞬间没了踪影。

赤红很快吞噬了云木城,待它甫一进城的刹那,葱茏茂盛的草木都相继的变成了赤艳。

深醉昏沉的十三不知何故,猝然惊醒,他茫然无助的盯着漆黑的房间发了半晌的呆,慢悠悠的下了床,晕头转向的摸到房门处慢慢打开,可当那房门甫一打开的刹那,满眼骇人的赤艳吓得他立时又将房门关紧,思虑半晌,才又心神惶惶的重又将门打开,但见高空赤月逐云,悬在云木城上空紧紧的辐射着满城已浸的赤红,甚是诡异。

十三迈步到了院中,所有酒醉立时尽去,竖耳一听,已有四处宿鸟乱啼,兽吼连声,不由心头一沉,本能的取剑在手,甩甩头,快步出了院子。

此时,魔妖宏图怒战锋离欢三人,那石像立在一旁更是心焦慌乱,不住的喊着,“姑娘好心,卿茱已感恩万千,还请你速速住手,快些离去,他这恶贼手段非凡,你们绝非他的敌手,万一生了差错,可就得不偿失了。”

锋离欢星云剑扫出一道流光阻住了魔妖宏图打下的拳头,堪堪救下了一脸倨傲的黑脸小孩,急声道:“前辈,客套话就先莫说了,待我们先宰杀了这恶魔再与您详细攀谈。”

话音未落,已有一团黑烟重重砸来,骇得锋离欢紧忙横剑抵挡,却不料,那黑烟力道迅猛沉浑,直迫的她倒翻出去,此时正好十三赶制,紧忙纵身而上,拉着锋离欢使出鬼影术,瞬间卸去力道,二人重又调整气力,相视点头,也不多言,双双落在宏图面前。

魔妖宏图一见十三现身,怒吼一声,纵身倒跃,冲着那高悬的赤月一扑,化成一道猥琐的身影,倏然消失在漫漫的月夜之下。

锋离欢一见有些失落,刚想追撵,就听十三茫然的道:“离欢姑娘,那是什么东西?”锋离欢摇头,讪讪一笑,道:“那是你风兄酒后无德,变作个魔怪出来戏耍,你说

神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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