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儿望着远逝浓烟破败之中身影,半晌无言,郁苍狸蹲下身,揽着弃儿,幽幽的道:“孩子,你心怀大仁大义,令人感动,可是,你若势单力薄,没有足够力量去对抗这世间的凶险,除了悲伤无助,你还能做什么?”
弃儿一听,突然扭头望着郁苍狸,满脸失落的道:“老人家,您说的一点不错,叔伯婶娘们在我眼前生生被害,我除了忙慌无措,还能做什么?呜呜——”
郁苍狸伸手将失声痛哭的弃儿揽在怀中,道:“好孩子,不必悲伤,你的那些叔伯婶娘虽然无端遭厄殒命,想来那也是命数,假若你心中仍怀正义,便得想个法子,让此等事情永远都不再发生。”
弃儿一听,昂首望着郁苍狸,泪眼破婆娑的道:“老人家,能有什么法子,求您帮帮弃儿,好不好?”
郁苍狸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道:“好孩子,你若想好,我便想法儿帮你。”
弃儿重重的点了点头,郁苍狸伸手又把弃儿搂得更紧了。
风凉寺外的古木老林死死的阻住了城中祸乱的血腥之气,似一道坚固的壁垒,牢牢的守住了那寺中的一缕安宁,虽然这寺庙早已破败不堪,形如废墟。
不会大师一早就站在了寺庙门前,孤零零的候着无生的归来。
“师父?师父?不好了,出大事了!”
无生箭一般的穿过丛林,一路狂奔,满头大汗,当他一眼望见那破落的寺庙时变忙不迭的大喊起来。
不会大师望见无生匆匆而归,不禁倏然一笑,满面慈祥的高声回应道:“你这孩子,慢着点,别摔着。”
无生接连几个跃纵,气喘吁吁的奔到了大师眼前,用手一拉大师的僧袍,指着穹顶裂隙的苍穹,焦急的道:“师父,快看,快看,那穹顶竟然破了。”
不会大师伸手拉住无生,满脸溺爱的看着他,道:“小猴儿,莫慌,为师早就知道了。”
无生一怔,道:“师父您早就知道了?为何不早告知我?”
无生大师一笑,道:“告知你了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将它补好?”
无生一听,垂头丧气的望了一眼穹顶,连叹两声,蔫头蔫脑的走向僧寮,不会大师一见,温声道:“又不高兴?是不是又要使性子了?”
无生走出几步,突又回身,道:“您既然知道穹顶破了,那也一定知道堰雪城现在民不聊生,乱成一团喽?”
不会大师一听有些讶异,道:“这个为师倒是不知,你且说说,出了什么事儿?”说着,慢慢走向无生。
无生一听师父问询,心中窃喜不已,但脸上仍作一副失落态,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为何又来问我?哦,对了,您知道小白与我比赛,谁赢了吗?还有,小东西是谁,您知道吗?”
不会大师一愣,立时止步,道:“你这混小子,没头没脑的胡说些什么,怎么为师一句都听不懂?”
无生一听,哈哈大笑,道:“师父,终于有您不知道的事情了,是不是很想要我讲给你听啊?”
不会大师暗自可笑,但仍作满不在意的道:“你想讲便讲,不想讲,为师也不强求。哦,我那火上熬的粥怕是快好了,得赶紧去看才是。”
不会大师说着奋步疾行,惹得无生一跺脚,急声道:“好了,师父,我跟您讲就是,您先别去看粥,好不好?”
不会大师一听,住了脚步,一脸无奈的道:“好!”
无生一见心中欢喜,双手一拍,刚想讲述昨夜所历遭遇可就见不会大师把头一摇,转身又去,道:“不好,粥已烧沸,再不去看,恐将烧糊。”
无生一见懊恼不已,他一跳多高,大声喊道:“师父?您又骗我?”
不会大师微微一笑,倏然止步,慢慢回身,一脸凝重的道:“无生,你此番离寺,所历之事不同往常,为师问你,此时心中可有欢愉?”
无生一见师父说的郑重,紧忙摇头,道:“师父,好生奇怪,我心之中满是愤怒、痛苦,全无半点欢愉。”
不会大师颔首,举目远眺穹顶,自言自语道:“那便是了,危难即来,你们这些身担重任的孩子自然会早于别人感知到恶业来时的征兆,所以,你可愿意静心准备,随为师再学技艺,等到时机成熟再大显身手?”
无生一听,紧忙跪在大师脚下,埋首拜道:“师父,我愿意,请您快授我一些强硬手段,我都等不及了。”
不会大师道:“好,那就再授你一套珈蓝绝技七十二法,希望你潜心修习,不得偷懒。”
自此,无生全心修习,再不出寺,便在那丛林阻隔的内外之间,一花两世,暗潮汹涌,祸福成败都在那悄然之间徐徐酝酿,风雨欲来。
独孤允满面怒容的坐在大堂之上,辖下十八堂的残余主事分列两旁,俱都一筹莫展。
对于此次围剿,独孤商会尽皆措手不及,伤亡惨重,假若不是独孤允早先筹谋,偷偷建下这暗藏僻幽的联络处,恐怕独孤商会和十八堂早都损伤殆尽,一败涂地了。
三十六铁卫的突然变脸令人大为惶惑,原本铁律严苛的他们不知何故,突然变得凶戾残暴、冷血无情起来,那一桩桩血腥凶煞的恶事,别说普通百姓,纵是心机似海的独孤允等人见了亦心生恻隐,暗骂谴责,不齿其为。
如何应对铁卫围剿?如何担起独孤显不在的城中安防?如何去寻自己那早已支离破碎的家庭以及走失的亲人?如何又去寻找小姐姐拜托所寻的魔妖之子?
独孤允思绪万千,更在那七嘴八舌的嘈杂之中头痛欲裂,懊恼不已。
蓦地,一拍桌子,他挺身站起,面沉似水的吼道:“吵什么吵?今日之事,不过是早晚都要面对的,既然他封远亭和王衍铁了心要残杀围剿我独孤商会,那便由他来吧,我独孤商会虽然暂时失防落败,可我们众志成城,何有所俱?弟兄们,都给我听好了,独孤商会以及商会十八堂自即日起自挑大旗,独辖一方,从此再不受他城主府与司护府的鸟气了。”
手下人等一听俱都抚掌喝彩,欢呼雀跃,可片刻之后,又有人皱起眉头,长吁短叹的惆怅着眼前难解的危难,独孤允一见粗气长喘,竟也一时没了主张。
蓦地,门外一阵喧哗,猝然入耳,早有主事跑出观望,不一会儿,就见他引着一群商会护卫仓惶而归,身后紧紧跟来一只鸡首羊身的怪物,‘喔吆’声鸣,令人惶惑。
独孤允一见怪物来的凶猛,慌忙抓来一把长刀,纵身跳起,大声吼道:“什么东西,竟也敢来我独孤商会撒野?”说着,举刀扑向怪物。
众手下一见独孤允出手也都纷纷取出兵器,大声叫嚣着围了上来,刀兵相接的一霎,突有一声长啸鼓入耳膜,紧跟着,那商队头领一脸冷峻的带着手下匆匆踏步而来。
怪物一见独孤允长刀带风劈到眼前,不由‘喔吆’一声,侧头避开,紧跟着鸡嘴一探,将刀叼住,用力一甩将其抛向一旁的桌案,同时纵身跳起,口中‘喔吆’,面目狰狞的便要怒啄而下,只听那头领高声喝道:“畜生,休要逞凶,地方已到,你还不快滚?。”
怪物闻声突然收势,离地二尺,悬在空中,凝立片刻,乍然甩头,立时旋起一股强劲的旋风,把那头领连带身旁之人一同裹在其中,再有数生长鸣,就见那旋风戛然而止,怪物把头一甩,众人一同撞向满面惶然的独孤允。
众人相撞,狼狈跌倒,哀嚎声中那‘喔吆’连声,似是长笑,四足虚踏,悠悠然的飘出大堂,慢慢落到了庭院之中。
独孤允被几人撞得晕头转向,幸有几个手下从那人堆里将他扯出,狼狈不堪的指着地上接连站起的陌生人,支吾半晌,竟没说出半句愤怒的话。
商队头领手忙脚乱的推开同伴,迈步到了独孤允的面前,双手一抱拳,道:“独孤会长,幸会幸会!”
独孤允挥手甩开两边搀扶自己的护卫,满脸冷傲的道;“幸什么会?我看是幸亏——幸亏我命大,没被你们撞死。”说着,扫视一眼众人,转身回到了桌案背后的高椅之上。
头领一见,尴尬一笑,道:“独孤会长大量海涵,方才——”
独孤允落座,不待他讲完,大手一挥,有些厌烦的道:“休扯废话,说说你们是何方人士?为何会来此处?”
头领一见独孤允问讯,紧忙掏出那块金腰牌,双手托举过额,道:“独孤会长贵人多忘事,此金牌,您可还记得?”
一个主事大喇喇的抄过腰牌,拿在手中看了看,转身对独孤允道:“会长,此人怎会有咱们商会的金牌难道他是窃贼?”说着,又慌忙冲着门外大声高呼道:“来人,快将这些个窃贼通通拿了,压进地牢,等后处置。”
独孤允一听忙挥手制止道:“且慢!此牌乃我亲手赠出,一切事由与他们无关!”
那主事一听,满脸茫然,嚅喏半晌,才道:“噢,若真如此,那便又是另一个说法了。”
独孤允白了一那主事,面带不悦的接过腰牌,放在桌案之上,看了两眼,冲那领队道:“你们来的倒是快捷,不知那货物可都平安入城?”
领队一笑,道:“托会长的福,都已平安入城,无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