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的骂声,有人笑有人跟着骂,空气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两口子离了公社,恢复了正常的走道速度,村里人厌恶他们,集体坐马车、骑自行车之类的事儿没人捎着他们,他们俩个一路晃晃悠悠地走着。
别看这两人平时拿根草棍儿都嫌沉,拎着这些吃的他们可有劲儿得很。
进了村里有好事的过来搭讪,「哎哟,买了这么多年货啊?都买啥了?」
「过年了嘛,割了角肉,买了点鱼,买点糕点孝敬老人,买点儿糖让孩子甜甜嘴。」王大酒包的嘴啊,倒是极好的,说得天花乱坠。
「好!真不错。」转过身那人就呸了一声,谁不知道办年货的钱是哪儿来的啊?
两口子回了家,三个孩子已经吃完饭了,屯子里的柴火有两个最集中的地方,一是家家的柴火垛,二是地里。
家家的苞米秸大部分都在地里,小部分拉回自家的柴火垛,这一小部分烧完了,再去地里拉一车。
地里的苞米秸一是没人管,二是根本用不完,剩下的过完年天气转暖,都是要烧荒的。
因此谁家拿谁家的都正常,再怎么看不上王家的人,也拦不住王家的人去拿柴火。
王树去马家借了个手推车,跟王花一起推了四五趟,总算把自己家的柴火垛给堆起来了。
苞米秸扛烧,用来烧炕最合适了,炕热了,火墙热了,就算是四面透风的王家,也能烧到零上五六度,要是在炕上,更是又烫手又烫脚的热乎。
两口子进了屋,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到炕上,高小云更是难得的从一大袋糖里拿出一块高梁饴给王草吃,「吃糖。」
王树瞧着这一堆,心里也明白,又来了,自家有到了有钱三天乐的状态。
自己家的爹妈,有钱就使劲儿花,使劲儿造,买吃喝买衣裳,不带买一点儿正经东西的,过两天村里有人组了耍钱的牌局,他们俩口子更是输得快。
这两口子有多败家呢,别看腊月二十三买了这些东西,大年三十家里甚至都有可能揭不开锅。
王草美滋滋地吃着糖,王树和王花互视了一眼,忧心忡忡。
咋办?
要说过去王树没法子,经过了「革命」「造反」之后,他有法子了。
他和王花互相对了一下眼神,两人默契地开始找东西,肉啥的不能往棚子放,家家有耗子,家家搁这些冻货都用缸,王家唯一的水缸只有半截子。
这两口子有钱的时候不会想着买个缸,没钱的时候更不会整缸。
他家的东西一半吃了一半「祸害」了。
「妈,家里还有剩下的钱不?」
「有你啥事儿啊?」王大酒包正琢磨着烀肘子吃呢。
「这么多冻货,不整个缸不都让耗子吃了吗?」
是啊,自己家晚上睡觉耗子能上炕,不整缸这些好吃的都得让耗子祸害了。
「明个儿再说。」
嗯,明个儿上了集上,看见了好东西他们又会忘了买缸,再说缸多沉啊!扛是扛不回来的,得求车。现在村里谁能帮他们?
王树刚攒起来的心劲儿又泄了,算了,就这样吧。过啥过,混着呗!他自己拿了根麻花吃了起来,真好吃!真酥!真甜!
马家忙得热火朝天的,葛凤芝把家里的铺盖全拆洗了,指挥着家里的老爷们儿扫天棚、扫墙、扫院子,连没了猪的猪圈都在她的叨叨之下,被扫得干干净净。
到了一点多活干得差不多了,她又熬了一锅的「糨子」指挥家里的男人们糊墙。
马大丽也不闲着,她和妹妹一起和面、剁酸菜、剁肉,晚上要吃酸菜馅饺子。
今年家里收成不错,马大丽也赚钱了,大儿子也从军校寄回了三十多块钱,葛凤芝开了天恩了,腊月二十三这顿饺子居然有至少一斤连肥带瘦的五花肉!白面上尖儿的十海碗(大约□□斤面),酸菜剁了四颗,大葱用了足有四根。
男人们瞧着肉和白面,干活的劲头十足,没多久家里就焕然一新。
窗户也被糊上了一层全新的窗户纸,「爸,来年咱家也换玻璃窗呗。」马宏生一边糊窗户一边说道。
「我看你像玻璃窗!」马占山说道,「你哥来年要考大学呢。」
「爸,我听人说上大学不花钱。」马宏生说完问马宏学,「是不是!二哥!」
「得花钱。」马宏学回答道,他身体在这边糊窗户,魂儿早飞远了,早知道过年这几天没啥雪,路没有被堵,他就晚几天回家了。
家里没有电,晚上虽然家里准备了蜡烛和灯油,供着他点灯熬油的读书,他仍然静不下心来,白天的时候屋里黑,里里外外总断不了人,他读书效率也低。
虽说他在县中算是尖子生,可今年的高考让他明白了人外有人,就他那点儿水平,放在全省来说连中游都排不上。
他也暗暗下定了决心,走不了大专就走中专,来年一定要考个学,跃出农门。
「我二哥想对象呢。」马玉珍笑嘻嘻地说道,她说是帮着干活,实际能干的不多,就是在旁边打零儿,一会儿看看糊墙的进度,一会儿看看剁饺子馅的进度。
「别胡扯!」马宏学脸一下子就红了,「你知道啥是对象啊。」
「咱屯子跟你一边大的,孩子都抱上了。」马宏学今年虚岁都二十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