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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在地上抱住头,王大酒包和高小云围着他揍。

不知过了多久,他俩累了,一人退后一步靠在炕沿,「服不服!」王大酒包指着王树吼道。

「有本事你打死我!反正我不干活了!」

王大酒包运了一会儿气,捡起了地上的斧子,「艹,老子砍死你。」

「爸!」王花跑了过去,一把抢过斧头,她比王树大,常年干活力气并不小,狠狠夺过斧头之后,她把斧子扔到了地上,「你要是再打王树,我也不干活了!」

王树不干活了,还有老实听话吃苦耐劳的王花,王花要是也不干活了……

他俩就得干活了。

这两人懒归懒,脑子是不错的,很快想通了这一点,「花啊!气性咋这么大呢?来,一起吃豆包。」

他俩把豆包分给了王花和王草,自己也只拿了一个豆包,王树从地上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土,用手背抹了抹鼻子上的血,伸手也拿了一个豆包吃。

也许团结王花跟王草是个不错的主意,自己势单力孤。

整整一天,王大酒包两口子都惊讶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表现」。

王树跟王花合作修好了自家摇摇欲坠的屋门,用院子里的破木板把该堵的窟窿堵住了。

窗户也被木板堵好了,炕上的那个洞被王树用烟囱上卸下来的砖给填上了,在填上之前,不知道多少年没掏的炕灰被他和王花掏得干干净净。

他还和了点泥,把炕重新抹了一遍,至于烟囱……王树跑到了朱逸群家,全村只有他家里有盖房子剩下的砖。

他全要了,朱逸群也全给了。

烟囱的基础还在,只是照着原来的样子重新垒,最大的难点是天太冷,没等泥干呢,已经冻住了。

王树干脆往泥上淋水,用水沾砖,一层一层的,烟囱的窟窿被堵住了。

弄完这些,王树跑到了不知谁家那里抱回了好几捆的苞米秸,把炕烧了起来。

王树如此的能干,吃晚饭的时候,他把饭勺子拿到了手里,负责分饭,王大酒包甚至没有说出一个不字。

「家里没粮了。」王树一边喝糊糊粥一边说道。

「嗯。」

「妈,你去我姥家借点儿。」

「你姥爷死了之后,你姥儿在你舅家说了不算。」王家在高小云的父亲去世和生产队承包土地之前,过得还行,一是靠大锅饭,二是靠高家的接济,可惜高小云的父亲去世了,嫂子们都不乐意搭这个小姑子。

「你告诉他们,粮食借到你就走,借不到粮食你就天天去。」

事实证明,比起家「耻」天天到自己家门前晃悠,跟自己的邻居亲朋「搭个」(聊天),绝大多数人选择「破财消灾」。

高小云还真要着了半袋子苞米碴子半袋子豆包,最吝啬的二嫂也给了一些冻了的萝蔔和冻白菜。

看着她拿回来的东西,王树知道自己家这个冬天能渡过去了。

过去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有本事呢?

原来所谓的「大人」都是纸老虎,找准了弱点并不难搞。

第40章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村里第二波大採购开始了,彼时一年四季也只有过年的几天能吃到白米饭、带肉馅的饺子了,至于年夜饭,更是重中之重。

东北农村过年讲究八大碗,不管是谁家,过年的主材逃不出:肘子、鸡、鱼、五花肉、排骨这些,尤其是前三种,过年或者是逢婚丧嫁娶办宴,没有前三种整个家庭得让人讲究好几年。

材料大部分是自己家有的,鸡是自家养的、鱼是河里捞的,蘑菇是采山的时候摘的,家里特意存到过年。

二十三的大集,家家户户割上几斤肉,条件好些的只接买上带排骨和肘子的半角(整猪除头部的四分之一),再买些新衣裳,买几捆新报纸或大白纸重新糊墙,讲究些的老人还「请」灶王爷回来,还有一些人家买了些年画。

手里揣着五百块钱,王大酒包豪气极了,在公社的集上买了半角肉、两只大肥鸡、两条大鲤鱼、十斤大米十斤面,装了四十斤的高梁酒,买了花生瓜子准备回家嗑。

高小云买了一大兜子麻花、五斤炸糕、五斤槽子糕、五斤糖,给自己买了一件大红的洋服棉袄(光面可外穿的棉袄),绸子的头花,塑料的镜子,烫绒的裤子,全新的大皮鞋,还不知道大哪个摊上上买着了口红,抹得跟吃了死孩子似的,扭扭达达美得不行。

至于为什么这么有「钱」先前想要去娘家赖——能赖为什么不赖啊?

破苞米碴子还值得掏钱?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高小云玩「仙人跳」,跟人搞破鞋赚「钱」的事儿,早就在十里八乡传遍了,两口子走一路买一路,买一路吃一路,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大声小声议论的声音,他们跟没听着似的。

两口子风风光光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横着走,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杨老三来了!」

王大酒包吓得一哆索,高小云也没了先前的得瑟样,两人抱着东西往人群里一钻,急匆匆地跑。

「哎哟!谁掐我屁股!」高小云一边走一边骂,她名声烂了,急匆匆地走着,就有人暗地里下手,看见是年纪大的,她就让人家回家摸儿媳妇去,看见年纪小的就让人回去摸自己妈,年龄中不熘的就是随便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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