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金建军是大年三十那天下午五点多才赶回来的。
他把窑上托给了二槐他们。刘璐璐的父亲也去了,帮忙看守着。窑上是在大年二十一就停产了,窑工们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十几个人,因为没有买到回家的车票,或者是其他原因,滞留着。所有的坑道都暂时封住了。最主要的还是要把窑工们安置妥当,千万不能有事。平时看起来都是小事,可一旦真的要放手,总是感觉会有大问题。
心里非常不踏实。
等把所有的都安排妥当了,已经是农历二十八了。
离开黑槐峪的时候,天是晴的。但是,到处都是白皑皑的积雪。可是到了城里,他发现城里却又是另一个样子,天是阴的。从火车站出来,居然是鹅毛大雪。但是,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却看不到雪的存在。
到了小区门口,物业管理的保安看他那一身灰溜溜的样子,死活不让他进。他说家就在里面,甚至报出了父亲的名字,保安就是不信。于是,就在门口吵了起来。
“这些人啊就是这样的,狗眼看人低。”杨秀珍说。
在这方面,她已经有不少感受了。最近一次是在四天前,她和刘璐璐上街,一人买了一只钻戒。当时她向营业员提出要挑一只钻戒时,根本就是爱理不理的。那只钻戒要一万多。当时她只想给刘璐璐买一只,自己要只便宜的就行了,可是见营业员那副样子,心里一气,就一人买了一只。
“那个小丫头,狗眼看人。她一辈子都戴不上这种钻戒。”她说。
有钱了,不和他们计较。那些小看他们的人,是可笑的。而在事情过去后,金家人只会把这些,当成生活里的一些有趣的小插曲。
69
金钱的魅力是很大的,金德旺心里有数。
有钱,就能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
金德旺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住的高尚小区里,竟然碰上了一个熟人。
说是熟人,其实并不熟悉。熟悉的只是名字,钱有贵。
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那是他们老家县里第一个挖窑挖出来的千万富翁。
也就是从这个钱有贵开始,整个专区,涌起了一股挖窑的热潮。
金德旺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个钱有贵,但那时候他听了无数个关于钱有贵的故事。只知道他是小学文化,做过一些小生意,然后就突然通过挖窑发迹了。在这当中,死过老婆,坐过牢。窑上也经常生事。但是,越是多事,却越是火。他成了一方名人。名气超过了乡长、县长,甚至专区的行署专员。没有谁能说得清他究竟有多少钱。关于他,有着许许多多的传言,然而,在无数个不准确的传言中,最不准确的,可能还是他的财富。
他的钱比他本人更像一个谜。
就在钱有贵财富的名声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在大前年突然就消失了。金德旺听说他把他名下窑卖了。卖了一个很大的价钱。然后就消失了。
金德旺想:这当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小区里碰到他。
那天上午,金德旺在小区里闲转,看到了一辆很长的黑色大轿车停在会所前。然后一男一女从里面走出来。他看到那个男的西装革履,大腹便便,有五十多岁的样子。女的呢?只有二十多岁,身材婀娜,花枝招展。金德旺多看了一眼,却认出她原来就是当时卖房子给他的那个虞小姐。
他们亲热得走在一起,态度暧昧。
金德旺看到虞小姐在向那个老男人说着什么。
金德旺感觉他们是在说他。
果然,他们在走到车前的时候,站住了。男人向他招手。
金德旺走了过去。
“你是黑槐峪的?”他问。
一口地道的老家方言。
金德旺一喜,知道是遇上老乡了。
“这是钱总。”虞小姐向金德旺介绍说。
“我是钱有贵。”他说。
金德旺真的是感到意外极了。
“我听小虞说了,说你也是在这个小区里。”钱友贵说。
“是啊。”金德旺点头。
“哪天我们****老乡聚一聚啊。”钱有贵说。
金德旺说:“好的。”
也就是这事过去的第三天晚上,钱有贵真的就找来了。他打电话给金德旺,说有一帮老乡(虽说不是一个县的,但却是一个行政专署地区出来的)要聚聚。
“大家都是煤黑子,”他说,“在城里,也没个****事,就聚聚吧。”
金德旺说:“好啊。”
让金德旺感到惊讶的是,钱有贵居然自己开了那辆黑色的超豪华的轿车来接他。金德旺已经知道了,钱有贵的这辆车叫什么“奔”,价格昂贵。金建设说,这种车市面上不多,开上它,就是一种身份的标志。什么标志?有钱人!
在钱有贵面前,金德旺感觉自己真是老土了,土得掉渣子!
“有了钱,就要享受生活啊!”钱有贵说。
钱有贵说,他来城里已经好几年了,没有进城之前,他就在这里买了房子。现在正常住着的,就是碧水湾小区。原来的房子给了前老婆了。
金德旺心里有些惊讶,他知道他过去最早在农村的那个老婆死了,后来在县城里娶了一个比他小九岁的,然后又离了婚。那么现在离婚的这个,究竟是第几个呢?
“那一个早离了。前面离的这个,是我来城里后找的,比我小十一岁。离了,我就把房子给她了。”钱有贵说。
“现在的太太比我小十四岁。”钱有贵乐呵呵地说,“对我不太放心啊,我在外面,经常给我打电话。****电话一个接一个,呵呵,烦死了。”
金德旺也笑了,心想:这个钱有贵,女人怎么越娶越小?
市中心的商业街,一片繁华。
华灯初上,分外的娇媚。
车子停在了一个酒店的门口,他们下了车。马上就有年轻的小伙子迎上来,领着他们进了电梯,上楼。
果然都是老乡。
一口的老家土话和脸上的皱纹足以证实。
老家土话的味道是浓重的,脸上的那些皱纹也只有在那片山沟里才会有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包厢很大,场面热烈。不用说,坐着的都是有钱人。但是,请客的却是钱有贵。除了金德旺是新来的,其他人看来都是非常熟悉了。钱有贵就一一给他们介绍,朱老板、郑老板、王老板、肖老板、仇老板。
一律是老板,挖小煤窑而发起来的有钱人。
钱有贵隔三差五地把这些人吆喝到一起,赌气或是喝酒。
菜,非常丰盛。
酒也好,五酿液,三瓶。
大家热火朝天。
金德旺那天喝得有些多了,迷迷糊糊的。酒足饭饱,他们又一起来到楼上,洗桑拿。金德旺没洗。他在休息室里坐了一会,那个左脸颊上长着一颗肉瘤的老朱也没去。老朱也是喝多了。整个桌上,就数老朱喝得最多。老朱没去,倒是纵恿金德旺去。他有些奇怪金德旺的沉稳,说:“你干嘛不去洗个澡?这里的小姐很好的,一个个都很年轻啊,二十来岁,细皮嫩肉的,就跟仙女一样。”
“操一个才八百块钱,”老朱说。
“我是不行了,”老朱叹着气,“****不行了!他妈的,****行的时候没钱不行,有钱的的时候****不行。”
“没个****意思。”老朱说,“我现在没事,就喜欢喝酒。”
两人唏嘘着,又聊了一会老家里的事。金德旺告诉他,说自己的窑还在开着,但是和镇政府一直有着摩擦。
“钱赚够了,下面油水不多,赶紧就歇手。”老朱说。
“够这一辈子吃喝玩乐就行了。”老朱说,“别陷进去。”
“那就没有意思了。”老朱说。
金德旺点头称是,他们都是过来人,有经验的。
热茶顶着酒劲,一会两人都睡了过去。等金德旺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包厢里。自身只穿了一个裤衩睡在床上。包厢里开着空调,暖得很。一个年轻漂亮而又陌生的小姐正冲着他笑。
她穿得也很少,非常的性感。
“怎么……在这?”
那个小姐笑吟吟地,扭着细腰,款款地坐在他的身边,嗲嗲地说:“在这不好吗?有我陪着你。”
金德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仍然有些不自在。眼前的这个姑娘太漂亮了,漂亮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做不做?”那个小姐凑在他的耳朵上,小声说。
那个小姐身上全是香味,说话的气息把他弄得痒痒的。
“不,这……不要,”金德旺说。
“大哥,做一次嘛,”那个小姐用更加娇媚的声音说,“我不漂亮吗?保证会让你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