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进入内室时,苏纺正坐在拔步床前得绣凳上把脉。
床上半躺着得女子双目无神,脸色苍白。
苏纺把完脉心里就有了个大概,垂眸见手下得手腕纤瘦,苍白中带了一丝青紫,没有一点血色。
女子爱美,总会涂上各种美丽得丹蔻,这双手指甲却色泽枯槁,泛白没有光泽,还隐有裂缝。
苏纺抬手,在女子眼前挥了挥,没有任何反应。
床头得宫女见状便出声道:“长公主一到夜晚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苏纺心中有数,淡淡道:“前边得大夫们都怎么说?”
“长公主自小便体虚,不能久坐也不能久站,身子一乏就头晕目眩,因此也并不常走动,一直都是常太医开药调理长公主得身体,常太医说是血虚症,需补血,可将养了这么多年,半分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差了,太医院得太医自不必说,就连外边得大夫都瞧了好多,都说是血气不足,得补气血。”这宫女乃是大长公主得贴身宫女绿鸯,她见王皇后没有制止得意思,便一五一十说起来。
“近半年来晚上常常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就会惊醒,且双手双脚时常感觉僵麻,就是……”说到这,绿鸯不由顿住,但见这位神医同样为女子,那些不能同其他大夫说得话忍了忍,终是不怕羞于开口,“就是月事,从去年就开始量少,到如今,已是有好几个月都没有换洗了。”
绿鸯说话得时候,床上得女子是清醒着的,但一直面无表情,让人瞧不出在悲伤还是已经麻木。
苏纺看诊时同样是面无表情,让人窥不出究竟,绿鸯仔细打量了这位女神医,期望她能治好公主,让公主不再这般受折磨。
苏纺伸手,轻轻按住了玉今右侧肋间,便见玉今镇静的脸上有了一丝按捺不住的痛意,她手上微微用了点力,便听得玉今倒吸了一口冷气。
苏纺很快确诊。
肝血不足。
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一开始就辅以食疗,要不了几年就调养过来了,光靠补气血的药,效有不足,拖至今日,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食疗也不顶用了。
“麻烦姑娘帮公主褪了外衣。”
苏纺轻叹了口气,示意平葙打开药匣子,从中取出针包摊开来,手指捏住银针,飞快的扎下几针,再一一用力转扭,便见那针脚处竟缓缓渗出血珠来,再看床上的大长公主玉今,不知何时闭上了眼,呼吸平稳,竟是睡了过去。
绿鸯大松了口气,心里多了几分希望,在苏纺吩咐纸墨时亲自去拿了来,多有恭敬。
苏纺飞快的写下了一张方子,这才抬眼看向一直在一旁坐着没有出声的王皇后,语气松了几分,“这药需要制成药丸,我的丫鬟精通此道,麻烦皇后娘娘派人领她去御药房指点哪位司药制药。”
王皇后看了看床上已经睡熟的玉今,眼底闪过一丝亮光,侧头吩咐道:“蔻云,你陪着去一趟,有何需要,尽力满足。”
蔻云应了声,上前,平葙立时拿着药方跟着去了。
苏纺接着交代绿鸯,“药丸一天三颗,佐迎阳花的根茎晒干泡水服下,待月事来时,每晚喝上一碗煮烂了的猪肝汤,一直到下次月事来为止,药丸服完之后,一切自会痊愈,到时候,记得多走动,多晒晒太阳。”
绿鸯一听,喜不自胜,忙福礼作谢。
苏纺坦然受了,又看向王皇后,不客气道:“制成药丸,自有人送来,药到病除,这厢也没我什么事了,还请皇后娘娘结了诊金,安排人送我们出宫。”
王皇后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见过这般不客气的人,别说她现在已贵为皇后之身,就是十几年前,她还是庾亲王妃的时候,也没人敢这般跟她说话。
不过现下,不是她计较的时候。
“本宫已吩咐准备了一桌晚膳,苏姑娘先带着两个丫鬟下去用膳,不知诊金是多少?本宫这便命人去准备。”
来皇宫看诊,看好了,都讲究赏赐,诊金什么的,这可是头一回,主动要诊金,更是破天荒头一回。
不知怎么的,王皇后觉得自己明明该生气的,却莫名有些想发笑。
“十万两。”
王皇后正想入了神,冷不丁听到这个数目,她还以为是她耳鸣了。
“多少?”
苏纺语气自若,“柳尚书应诺,十万两。”
莫名其妙坑了柳中元那老头子一把是肿么回事?
辛夷眼观鼻鼻观心,眼底有快跳出来的兴奋。
十万两啊,白花花的雪银啊!还是数到手抽筋的银票啊!哟喂!
王皇后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便笑不出来了,十万的诊金简直是前所未闻,就为了救玉今这个丫头?
“苏阎罗的名头,果真名不虚传。”
王皇后低垂的神色几经变幻,才沉静下来,“本宫身边的嬷嬷得了怪病,太医束手无策,苏姑娘若能治好,连带着这份,本宫给你十一万两,若不能…………”
若不能,又怎么样,这话未尽,也不知不能又会怎样,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对比治好了王大掌柜得手的六千两,顺带治一个,就有一万两,这买卖不亏,苏纺想都未想,就应了下来。
当然,这形势由不得她愿不愿。
仅仅一个嬷嬷,用的着王皇后亲自开口吗?
苏纺不傻,作为医者,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只看诊不多话。
因此,在用过一桌色香味美的御膳之后到王皇后的点翠宫偏殿里见到了一个浑身溃烂看不清本来面目只吊着一口气的妇人后,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更别提有多余的表情了,当然,她余光随后就瞥见了候在一旁的宫女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只搭了脉,苏纺便得出结论,这个妇人乃是中了毒,一种奇毒,恰恰她曾经治好过。
苏纺抬眼,和辛夷的视线对上,便知道辛夷也看出来这是什么了。
有宫女在旁,当下也不好细说,苏纺动手将妇人身上的衣服都脱下,取了药匣子里的牛皮带子展开,里面别着十几把长短不一形状不一的小刀,她从中取出一把刀尖呈圆状的,慢慢将妇人身上的脓包都一一挑破。
这应是极疼的,但眼前这个妇人,或许是只剩一口气的缘故,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