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来府离大余皇都不过八十几里路,若不下雨,这两匹高头大马拉力的马车只需一个多时辰便能抵达。
现下冒着雨行程,速度生生慢了一半,索性一路官道直达,并不那么难走。
照辛夷的话来说,冒着这么大的雨赶路,柳中元这老头子就是个傻缺,她们坐在马车里,淋不到雨,这些个护卫,尽管个个穿着蓑衣,但耐不住天寒地冻啊,这都不是她关心的事,她担心大毛啊,要是大毛淋出了好歹,哼哼,她可不会对这老头子客气。
许是辛夷在马车里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惹得老天生烦,车队刚走出金来府没多久,雨就小了许多,不多久,就渐渐收了势。
虽停了雨,但天照旧阴沉沉的,像是随时都会陷入黑夜一般,为了方便前行,前后护着马车的护卫都举上了火把,照得整条官道红彤彤的,像是不知跑到哪里躲懒的夕阳调皮的现了身,在车马人影之间来回缠绕,弄得人浑身暖洋洋的,好不惬意。
既停了雨,辛夷当下就掀起了车窗帘,也不管那么多的规矩,探出半颗脑袋往后张望着。
瞧了瞧后边的大毛,精神抖擞,没一点事的样子,放了心,这才欣赏起两边的风景来。
金来府的桂花是最出名的,随处可见的都是桂花树,现下入了冬,一路偶见的桂树林都光秃秃的害羞的躲在寒风后,没什么看头。
索性走出数十里后,天完全黑了下来,辛夷就着火把终于看到了远处的一片白茫茫。
“姑娘!快瞧!那定就是幽州出了名的百里梅林了!!”她激动的抓着苏纺的手大叫道。
苏纺麻溜解救出自己被抓得紧紧的手腕,嫌弃的瞥了一眼激动的跟二傻子似得辛夷,这才缓缓往那一片白茫茫看去。
传闻幽州的百里梅林,自大余皇都城外起始,一直延伸到通州的开元府城郭,长达一百余里,犹如人间仙境。
传闻梅林所经之地,寸草不生,只闻梅花,即便是过了冬寒,梅花凋零之后,这百里梅林之中,梅香亦久经不散,一年复一年,现下远远的瞧着,鼻息间都好似闻着了那缕缕幽香,沁人心脾。
能看见梅林,想来就快到皇都了。
果不其然,片刻钟后,就看到了大余皇都的城墙。
同德。
城墙上大大的两个字彰显这座都城的名讳。
它的原身乃是幽州辖内的金仁府,封地幽州的庾亲王的王府所在之地,这位庾亲王自立为王之后,才立为皇都,改了同德之名。
此时城门早已紧闭,打头的一名灰衣护卫高高举起了一块金色令牌之后,城门便缓缓打开,在寂静的黑夜之中,声音突兀而又刺耳。
车队徐徐进城之后,城门复又关上。
街上还没宵禁,三三两两的行人脚步悠闲,两边的酒楼饭馆里,客人谈天说地,吹牛拍马,兴致勃然,还有几条小巷的夜市正是人潮,显见这座城的殷实和繁华。
辛夷没有被人当猴看的自觉,迅速放下上了车窗帘,便只闻其声其味了。
各种街边小吃混合的香味引得早已饥肠辘辘的三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姑娘请下车。”赶车的护卫的声音在车门外响起,辛夷打头推了车门跳下车去,这才回身伸手扶苏纺和平葙下车。
待得下了车,苏纺抬眼张望,入眼便是一道巍峨的宫墙,四个红衣侍卫分立两边,看得出来这是一道入宫的侧门。
柳中元先下了马车,正等在进门处,见苏纺三人下了车,便道:“大长公主病危,顾不得礼仪繁琐,你这便跟我进宫瞧病去。”
宫门到了时辰便落钥,奉命行事的柳中元这个点赶回皇都照旧片刻不歇要进宫,为此还手握金牌,可见那玉今的病等不得,也可见仁帝对其的荣宠。
救人要紧,诊金高昂,苏纺也不便多矫情,当下点点头,就命辛夷背好药匣子,三人跟着柳中元进宫去。
同德城这座皇宫建的时日不过十来年,看上去没有多森严,并没能让初次进宫的三人产生畏惧感。
听说这座皇宫是扩建原来的庾亲王府并囊了附近几条街修建而成的,论气派是远远比不上北陵帝都那座沉淀了数百年的皇宫。
有绿衣小太监领路,一路穿过长长的甬道,途经几座宫门,然后进了一处宫殿。
霓裳宫。
这般好听的名字想来就是那位大长公主的住所了。
刚进了殿,苏纺抬眼间就看到一位身着大红宫装的妇人,她垂眸,见前边柳中元叩拜道:“老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有王皇后在,疼女万分的仁帝竟不在。
领路的人都跪了下去,跟在后边的三人却站的稳稳当当的,不由引人侧目,可这三人面色坦荡,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上座的王皇后挥手让柳中元起身,扫向苏纺三人,目光微沉:“这便是柳家进言的,那位闻名鄞州的神医?竟是个女子,年纪也委实轻了些。”
柳中元忙道:“在鄞州,此神医的名头响亮的很,听说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别人瞧不好的怪病在她这儿,都是信手拈来。”
这话在令柳家人前去请人回来之前就听说过了,信与不信的,现下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柳家是王家一派的,王皇后自然不会为难,见下首三人自然神情坦荡,她目光微闪。
“大长公主就在里面,蔻云,给神医带路。”
身边的粉衣宫女闻声立马站出来,朝苏纺福了福身。
苏纺未动,瞥向一旁桌几上的糕点抬了抬下巴,辛夷会意,不客气的上前,取了帕子各装了几块回来递给苏纺。
殿内众人一时间目光皆带了丝鄙视。
苏纺神色自若,取了糕点自顾自吃了起来,一边示意宫女蔻云前头带路。
辛夷和平葙忙跟上,穿过耳门之际,辛夷不忘回头瞪向那些面上神情还来不及掩饰的宫女,“我家姑娘饿肚子施医,发挥失常了怎么办?真是少见多怪!”
闻言,王皇后目光瞥向柳中元。
柳中元神色不由尴尬,“赶路赶得紧,倒忘了晚膳时间了。”
王皇后默了默,道:“柳家此功,本宫和皇上心中都有数,时候不早了,太尉便先回府歇息吧!”
柳中元忙拱手告退。
待柳中元离开后,王皇后吩咐身边人去御膳房传一桌御膳来,随后起身,往内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