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蔻转过身去,便瞧见吓得抱头乱串的丫鬟,以及在她身前两步远的一只通体雪白尾尖漆黑的玩意儿。
谢蔻:“……”
她一动不敢动,整个身体都僵住,生怕这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玩意会向她扑过来抓花她的脸。
那玩意儿睁着漆黑的一双圆眼,正瞪着这边,然后抬了抬腿,发出一声细响。
谢蔻呼吸间就闻得一阵恶臭,然后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那抱头乱串的丫鬟到底不敢放任她就那么躺在地上,硬着头皮冲上来一把将谢蔻给拖远了些,才小心的将人扶坐起来。
苏纺四人:“……”
“这是雪鼬?”瞧了瞧不知是被吓晕还是臭晕的谢蔻,辛夷出声道。
寻青瑛回答:“就是雪鼬,咱们在断人坞就见到过,那只雪鼬还偷吃过八师妹的烤地瓜。”
对嘛,就是一只雪鼬,就将人给吓晕了?啧啧。
辛夷砸吧砸吧嘴,却见那只雪鼬还瞪着眼睛望着这边,不由一愣,而后大步冲过去想抓了它。
那只雪鼬身体灵活着呢,一瞬间就躲了开,叫她扑了个空,而后快速且径直扑向了苏纺,撞进了苏纺怀中。
苏纺:“……”
瞧着跟老鼠大小的一团雪白的散发着臭烘烘的玩意儿死命的用爪子抠住她身上的大氅吊在她身上,苏纺嫌弃的将它给拨了下去。
不曾想,那雪鼬又死皮赖脸的蹿了回来,还瞪着那汪大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苏纺愣了愣,下意识的用手托住了它。
它趁势缩进了苏纺怀里,拱了拱,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贺琛嫌弃的捏着鼻子,指了指那团雪白,道:“苏姐姐,这家伙这般臭,你确定要留着它?”
苏纺看了看怀里的小东西,挑眉道:“或许我可以配副药去了它的臭味?”
嗯,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贺琛尽量离远了些。
空中飘着的雪花渐渐停了,一行人席地而坐吃了带来的点心祭五脏庙,坐等晕过去的谢蔻醒过来,这才收拾规整准备下山。
下山要比上山快,不大会儿,就到了半山腰,抽空从苏纺怀里探出头的雪团四下张望了望,而后圆眼一瞪,拼命的用爪子抓扯着苏纺的衣裳。
苏纺低头,就见怀里的小东西死命扑腾着,还以为是自己抱紧了勒住它了,忙松了两分力道。
然而,那小东西还是死命抓扯她,苏纺诧异,认真看去,便见那小东西幽黑的一双眼正盯着一个方向,还不时抬头望望她。
苏纺扭头往那个方向看去,那里有一条小路,被两边林立的青松簇拥着,一路看不到尽头,不知通往何处。
再低头看那小东西,那眼神好似在叫她往那边去?
苏纺愣了愣,停下脚步出声道:“辛夷,咱们去那边瞧瞧。”
辛夷倒不知苏纺是因为怀里的小东西才有此一出,只当苏纺一时兴起想去瞧瞧,便应了一声,当下转了个方向,抬脚往那条小路去。
小路上铺满了松果,脚踩上去难免硌得慌,谢蔻累得不行,只想快些下山回去好好的歇着,便不愿意跟着几人往那边去了,
她咬了咬唇,出声道:“表姐,我脚疼得厉害,实在走不了太远了,我想先下山去到马车里等你们行吗?”
苏纺回头,看了看她,点头道:“今日你受累了,不如便先回城吧。”
想了想,又叫贺琛将谢蔻主仆给送到山脚马车处,毕竟这里还在山腰,下山还有一段路,两个弱女子,万一碰着什么了怎么办。
不等贺琛答应,寻青瑛抢先开口道:“我正好也有些不舒服,不如我送他们下山,顺便在马车里等你们吧!”
“这样也行。”苏纺应了。
贺琛正好想凑热闹跟着去看看要做什么才不想送什么姑娘下山呢,见寻青瑛接过了活计,心里正乐得不行,然后便感觉到一抹幽怨的眼神朝自己瞥了过来。
他抖了抖肩膀,忙越过辛夷大步往前走去。
谢蔻咬紧了唇,有些不甘的垂下了头,明明表姐都叫贺公子送了,这个劳什子的讨厌师姐非要冒出来!真真是讨厌!
寻青瑛扬了扬眉,率先往山下去,一边不忘冲谢蔻道:“谢姑娘,快跟上啊!”
谢蔻恨恨的瞥了寻青瑛一眼,让丫鬟扶着,慢慢跟在了后边。
这边,辛夷瞧着贺琛溜得快,不由追上去挤眉弄眼道:“九师弟,这么大朵俏桃花贴上来,感觉可美?”
“什么桃花不桃花?师姐你可别给我点鸳鸯谱,别人不晓得,你还不晓得嘛,我此番可就是为了躲亲事才从家里跑出来的呀,姑娘什么的最麻烦了,我才不想娶亲,像我五哥一样云游四海,孑然一身多好!”贺琛忙摆手,敬谢不敏道。
辛夷捂嘴偷笑了笑,叹了句“神女有梦襄王无心”啊。
落后一步的苏纺闻言,看了笑得没心没肺的辛夷,想着临走时还有些不舍却被无知无觉的辛夷嫌弃了一番的陆锦纶,不免摇头失笑。
也不知陆家兄弟可寻着表舅了,如今怎么样,也不捎个信来。
相识一场,不知消息,难免有些挂念。
苏纺默了默,不由又想起了那个清朗的少年。
自那日黄昏离开了阎罗堂之后,竟一直不曾再出现过,难不成是已经回家了?
白吃了她的蒸年糕,也不道个别。
苏纺甩了甩头,摒除掉脑子里的碎碎杂念,一心一意的打量起周遭来。
走过一段还算平坦的小路之后,入眼的便是荆棘丛生无路可走了。
辛夷回头,“姑娘,已经没路了,咱们来瞧什么呀!”
没路了?
苏纺睨了怀里的小东西一眼,也许她高估这个小家伙的灵性了?毕竟这是只鼬不是只貂。
眨了眨眼,苏纺正准备叫原路返回,怀里那小东西猛地蹿出了她怀里,落到了那荆棘丛生之中,然后扭头望着她,做了个往前去的姿势。
这下辛夷和贺琛看了个清楚,不由都惊了。
“这玩意儿,成精了吧?”辛夷愣愣道。
有雪鼬在前带路,后边辛夷和贺琛用锄具将荆棘都拨开了腾出一条道来,一路跟着雪鼬往前,七拐八绕的在林子里走了不知道多久,连方向都摸不清了,那带路的雪鼬才停下了脚步,重新钻回了苏纺的怀里。
三人放眼望去,只见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纵横在这片山涧,缠绕成一条蛇的模样,那蛇尾延伸自远处的山坳后便挡住了影。
溪水本该清澈,可此刻眼前这溪水呈现的却是浓重的墨色,如同黑曜的星河,深不见底。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眼中俱都浮着一抹惊异。
苏纺怀里的雪团见他们站定再不往前去,急得又抓了抓苏纺的衣襟,嘴里发出一阵声音来。
辛夷见状,本也好奇,便大步走近了那小溪,近距离看清之后,不由惊骇。
“姑娘,别过来!”
她忙叫住抬步跟上来的苏纺,指着那溪水里惊疑不定道:“那不是什么黑水,水面上浮着得全是蝙蝠!”
蝙蝠?
苏纺骇然停住脚步,这个距离也已经足够她看清水面上密密麻麻遍布着死气的东西。
如今是冬日,本该在洞穴里冬眠的蝙蝠为什么会死在溪水里?还如此之多。
落后一步的贺琛只觉得头皮发麻,简直不敢再细看那密密麻麻的蝙蝠,忍不住惊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蝙蝠死在水里?”
苏纺忍下这密集的东西带来的不适感,看了看辛夷,“找个东西捞一只上来我看看。”
捞一只?
贺琛一听,忙吓得躲开了几步远,他要吐了,怎么办?
辛夷胆子向来大,这会儿也看习惯了水里密集的蝙蝠尸体,闻言便找了根树杈,走上前去挑出了离得最近的一只来丢在了苏纺身前不远。
苏纺蹲下身去仔细的看了看那蝙蝠,又用一根碎树枝拨了拨它泡得发胀的全身。
须臾,她站起身来,语气沉沉道:“是被拧干了血而死的。”
为什么要说拧呢,因为那蝙蝠脑袋都只有一小半还连着身体了,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拧着身子和脑袋,活活拧干了血。
闻言,辛夷和贺琛齐齐抖了两抖。
有什么动物能挥着爪子拧干这么多蝙蝠的血弄死它们呢?
答案是:没有。
辛夷咽了咽口水,又开始了她看多了的话本子上人鬼情未了的鬼怪之谈,“莫不是这山中有鬼吸血为生?”
鬼吸血为生?
贺琛听得不由想笑,但眼前这般惊悚的情形不允许他还笑得出来,他用力的绷着眼角,接嘴道:“说不定这山中有野人,喜欢吸食动物的血?”
嗯,满山林这么多动物不吸,偏生找到在洞穴里冬眠的蝙蝠去吸,什么爱好?
且看这尸体还没腐烂,显然就是这几天的事,什么巨胃野人能短短几天吸食掉如此之多蝙蝠的血?
真要想的出来!
收了辛夷一记白眼的贺琛摸了摸鼻子,看向苏纺,“苏姐姐你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苏纺抿紧了唇,看着那水面上不计其数的蝙蝠尸体,微微摇了摇头。
“我也想知道啊。”
说罢,她看了看怀中已经完全睡着了天塌下来都妨碍不了它似得的小东西,指了指那蛇尾挡住了影的山坳,道:“顺着前面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