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见那母女俩皆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那眼神好似在说你爱买不买不买拉倒。
“有病吧!”那人一愣,袖子一拂,气呼呼的走了。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因好奇停在了蓝布前,结果却都同第一个人那般气走了。
接收了数枚白痴目光的母女俩扭头,望向那立在身后拄着拐杖的老叟。
“你确定他今天会来?是这个时候来?”
那老叟摸了一把下巴的胡子,信誓旦旦道:“那日我听得清清楚楚,冯记卤味初九才开门,那老和尚这般爱吃这卤鸡腿,指定会叫那小和尚下山来买的,照我在寺里两次见着他回来的时辰,约摸就是午后下山来的才对。”
见他说得笃定,母女俩不再多言,转回头去,巴巴的盯着城门处。
又过了好一会儿,老大娘打扮的辛夷指着那抹刚迈进城门的矮小身影,激动道:“是那个吧?是他吧!”
老叟打眼一看,那一身泥青色旧袄头戴一个羊毛毡帽正边走边跳的小屁孩,可不就是那小和尚嘛!
他忙上前两步,摆手道:“快快快,给我装一个肘子来。”
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进城来的空忍望着热闹繁华的街道,依旧觉得新鲜不已,毕竟,离上次进城来已经是十天前的事情了,这些个新奇的东西,他可得再好好的看一遍才行。
咦,这个卖包子的从前好像没摆在这里?
空忍望着那热气腾腾的蒸笼里的白胖肉包子,狠狠咽了咽口水。
师父说了,他可以买一包核桃酥回去同净惠师侄一起吃。
不能吃肉,不能吃肉。
阿弥陀佛。
空忍果决的移开目光,继续往前走。
呀,这个糖人做的可真是好看,好想买一个。
可是师父只允许他买核桃酥,买了糖人就不能买核桃酥了。
小空忍在糖人与核桃酥之间来回抉择,最后一咬牙,终是离开了那捏糖人的摊子。
唉,山下热闹是热闹,可只瞧不买也真的好叫人为难啊!
空忍长叹了口气,加快了步子往冯记卤味去。
冷不丁迎面过来一老叟,只顾着啃自己手里的吃食,直直朝空忍撞了过来。
空忍眼尖的忙侧身错开,哪曾想那老叟近也移了方向,还是撞到了他。
他也不觉得痛,偏偏那老叟拦下他,忙致歉道:“小娃娃,爷爷没撞痛你吧?实在是这肘子太好吃了,我忙着吃没顾上看路。”
空忍闻言,抬头看了看老叟手中色泽油亮还散发着令人淌口水的香味的肘子,眼睛一亮:“城中又开新铺子了吗?这是哪家铺子的吃食?”
老叟指了指身后不远的蓝布摊子,“喏,就是那里买的,好吃得不得了咧!小娃娃你要不要去买些?”
空忍顺他所指看去,见只是个摊子,不是铺子,果断摇了摇头,“我还是不买了吧。”
只是个摊子,万一人家明天不来摆摊了,他家师父又吃过了要他明日再来买呢?更甚者,他师父吃得不够解馋,又叫他一日里来回下两趟山呢?
还是铺子靠谱些,师父天天吃都能一买就买到,不管早晚。
空忍提脚欲走,那老叟却一把拉住了他。
“这肘子真的很好吃啊,不买会后悔的,不信你尝尝!”
说着快速撕下一块糯糯的肘子皮往空忍嘴里喂。
空忍躲避不及,那块肘子皮就入了嘴,他神色瞬间一变。
完了完了,他又吃肉了!
上次不过是没忍住舔了一口肉味,就被师父罚面壁思过了,这次他可吃了!
猜想着师父知道了会如何罚他,空忍却没禁住嚼了嚼口中的肉皮。
而后登时双眼一瞪,好吃!太好吃了!
他三两下吃完了少的可怜的一块肉皮,咽了下去还有些意犹未尽。
望着前方的小摊,空忍点了点头。
嗯,为了弥补他吃了肉的罪过,今儿就给师父买这个超好吃的肘子回去讨好他吧?
想做便做,空忍大步便那边走去。
“请问这里有肘子卖吗?”
那卖东西的大娘立马就掀了坛盖,热情道:“还有还有,一两银子一只,小公子你要几只?”
空忍听了价钱,摸了摸自己的小荷包,道:“五只,给我装五只吧!”
五只,师父应该够吃了吧。
除去买一坛酒的银子,还剩有一两银子,他要买核桃酥呢。
“好嘞!”大娘高兴的应了,麻溜的装了五只递给空忍,“小公子你买的多,这篮筐就送给你吧!”
付了银子,空忍小心的接过了篮筐,道了谢,转身离去。
自是没有看到一旁见他一两银子买一个肘子的路人随后就上前去也要买两个肘子时,那刚才还笑眯眯的大娘笑脸一收,摆手就说肘子卖完了,然后收拾了摊子,就离去了。
等空忍又买了酒和核桃酥,准备出城,经过这里时,没瞧见了摊子,还以为是肘子太好卖供不应求所以早早收摊了呢。
他不由还在想,若是师父明天叫他再来买,他可得早些下山,免得卖光了。
但愿明日这位婆婆还会来摆摊卖肘子呀。
空忍这般想着,提着篮子里香喷喷的肘子,兴高采烈的回山上去,等着师父表扬他今日买了新吃食。
城西的民巷,最尽头的小院,因曾经死过一个住客而荒废了许久,这才终于赁了出去,小院的主人为此生怕赁这小院的人住不顺心搬走,所以每日里都要来小院找这家的妇人唠家常。
有时是一把瓜子,有时是一包平常的点心,到了小院,经常是一唠就是半晌功夫。
一连好几天的,喜乐都有些疲于应付了。
此刻听着对面的肥胖妇人滔滔不绝的唾沫横飞着,她早就有几分心不在焉,余光不住的瞥方青所在的屋子。
眼见着换了身衣服的方青出了屋子,大步往院外去,她忙出声打断了面前的妇人,“刘家嫂子啊,你看这也不早了,我还得出门去买些东西呢,要不咱们明儿再唠?”
那妇人一愣,摆手笑道:“好的呀好的呀,那你先去上街,我明儿再来陪你唠嗑。”
同妇人一起出了院门,喜乐锁上了院子,转身循着方青出去的方向跟上去。
不像前几日那般,她跟出来便总能追上方青。
这厢她走得很快,但追出去好一段路,都没能发现方青的身影。
喜乐叹了一声,停住了脚步。
防了几日,还是没有防住啊。
想到自除夕那晚过后至如今,他们母子俩就没多说过几句话,喜乐不由惨然一笑。
她时时盯着方青,想跟着他寻到公子的下落,而方青时时防备着她,偏不想她知道。
什么时候,他们嫡亲的母子俩,竟变成了这副模样了啊。
在原地站了许久,喜乐转身,原路返回。
她走出去很远之后,刚才所站之处背后的一家成衣铺里,方青缓缓走了出来,看了看喜乐远去的背影,抿紧了嘴角,抬脚往城北去。
刚走出去不远,斜刺里就蹿出一个大汉来与他并排。
“主子问你,回信到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做那逍遥自在的和尚?”
方青目不斜视,半点没被突然到身前的人吓到,咧嘴一笑道:“我这不是一直被家母缠着不能脱身嘛,这便是要上山去的。”
“堂堂七尺男儿,你母亲倒不放心你。”那大汉取笑道。
方青状似无奈的叹了一声,“没办法,家母爱操心,总怕我在外出事,我只好多陪了她几天,叫她放下心来。”
那大汉哼了哼,却没再接话,他的任务只是向方青传话的,传了话,自然要回去复命了。
大汉来了又走,方青也不在意,步子依旧悠闲,慢慢的往普行寺去。
已是初九,艳阳天,每年除夕到初八都要闭寺的普行寺在这一日大开寺门,许多香客都会上山去烧香拜佛。
此时正值下晌,正是上了香拜了佛的香客陆续下山之时,空忍一出了城门,就拐上了捷径的小道,免得碰上了哪位香客。
师父说了,喝酒吃肉的事是秘密,不能叫除本寺外的其他人知晓的。
空忍一路小心四顾,终于顺利回到了山上,从后门进了寺。
他提着篮筐蹦蹦跳跳了回了竹清苑,冲进禅房里,见自家师父还在画那副画呢,不由有些不解,不就是个姑娘吗,师父画来画去的也不嫌烦。
净惠师侄都说了,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这世间的姑娘都如猛虎,会吃人的。
师父天天画这个姑娘,也不怕被她吃掉。
他将篮筐放在桌案上,得意道:“师父你快瞧,我今日买回来新吃食呢!”
封泽自桌案后抬起头来,看了空忍一眼,“先放着吧,等师父把这画完。”
空忍一听,忙抓出一个因有棉布盖着还有些余热的油纸包往封泽跟前递,“师父快尝尝,这个肘子要趁热吃才好呢!”
肘子?
捕捉到这个字眼的吃货猛地单手接过了油纸包来,嗅到那香味,忙小心的搁好了画笔,离开了那桌案。
到了外间的矮几前坐下,才打开那油纸包,见里面果真是肘子,油得发亮的肘子。
他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不由瞪眼,太好吃了!
简直太符合他对肘子的最终幻想了。
以往吃过的肘子都不如眼下这个来的软糯,入口即化。
封泽享受的叹了一声,打开了酒坛,喝了一口,配着这软糯的肘子,更是美滋味。
“山下又开新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