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痕你去,你带他寻个没人的地方说话。”踏痕:……???踏痕当下显现出了种抵触的神色,面对六皇子期盼的眼神,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他对蓝承衍的纵容,是发自内心的,就像对自己弟弟。只要六皇子能显得开朗些,踏痕可以迁就他本不愿意的许多,停顿了阵踏痕便朝着暗十走了过去。到了身侧瞥了一眼,连脚步都没作停留就朝着外院走。倒是也想知道萧争这暗卫究竟有什么话想说。眼看着踏痕走了,暗十踟蹰了瞬也跟着走了,六皇子饶有兴致的望着,就与萧争攀谈起了旁事。压根不关心俩人去了何处。这热闹他总会知道的,此时看不见,反正“耳朵”也会听着。到时候快嘴叨叨的一字不落。寻微的好奇心可比六皇子还重,毕竟听了再多的热闹,也没自己人的热闹好看。也不必靠近,他只需停在内院与外院的院墙处,就能准确的听见远处两人说的任何话。踏痕也知道寻微在听,但他无所谓。这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乌龙而已,也就立在个安静的角落,冷淡的盯着对面走过来的鬼面暗卫。暗十停住脚步,两人隔着三步的距离。方才那如惊涛翻涌上来的冲动此刻荡然无存,他刚才有多想问对方是谁,此时就有多退缩。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如果眼前的是旧人,或许也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万一眼前人只是个陌生人,只是自己认错了,暗十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记忆一经唤醒,他的牵挂就扎根疯涨,抑制不住的想去看看当初自己离开的人,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个人呢。八卦听着的寻微等了许久,都没听见俩人有任何一个先开口,等的焦躁都恨不得到跟前亲自问问。“你俩倒是长没长嘴啊。”其实踏痕也有些烦躁,对面这暗卫好似是主动要说什么,到了这会儿又半字不言语。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难道是萧争故意让人将自己引开,念及此踏痕更显不耐,挪动脚尖要走。一直在不停吞咽着紧张,浑身绷的发凉的暗十看出了他的意图,在踏痕迈出一步时突然喊了一声。“迁峦。”他眼睁睁的看见踏痕的步伐出现了明显的顿停,转回头看着他脸上没有显露过多的情绪。那冷漠的眉目间有分毫的诧异闪现,更多的是谨慎防备。再次与暗十对视,半晌也没答话。就这么不显露太多的情绪,也直接能让暗十笃定对方就是他。暗十想起自己是戴着面具的。可过了十几年,当初他们相处也只是那浅淡记忆里微不足道的一小段,他觉得即便自己摘了面具,对方也不能认识自己。可是,十几年了。他孤独了那么十几年才遇上了眼前的故人,不得个答案又怎能安心呢。暗十摘了面具,不管对方识不识得他,他都要见一面。对面默然盯着的踏痕在对方唤出那两个字时,心里下意识揪扯住。一瞬间他就猜测了千万种可能。或许是当初与自己同吃同住的孩子,其中的某一个。却在暗十取下脸上遮挡,露出沉默中已经浮起眼泪的面容时,眉心倏地皱起。少年浓眉大眼,是个很讨喜的长相。有着比自己明显年少的明朗,从一个孩童长成大人,眉眼舒展身形变化是不能让人觉得相熟的。可那双噙着眼泪即将都要哭出来的委屈眼睛,让踏痕心头猛然一跳,竟然当刻就认出了他是谁。也同时被震惊的只剩紧盯的眼神。恍然记得有个小孩儿就用这双眼流着眼泪,哭哭啼啼求自己不想再坚持了。小孩儿会叫他哥哥。哭到没出息的比长相更像个女娃娃,那小孩儿瘦啊,很小,他只要轻轻一提都挣扎跑不了。可他每次都看不了他的眼泪,就像眼前这种双眼通红的模样,让他没办法不去纵容。眼前的少年像也不像,眼神像,却根本不是那个瘦到风吹就倒的样子。“……阿卓?”踏痕沙哑的嗓音一出,暗十忍在眼眶里的泪滴,倏地落了下去。在脸颊上形成了一道无声轨迹。迁峦居然还记得自己,他还能认出他。面对突如其来的重逢,踏痕终于显现出了几分慌张,朝着内院的方向望了眼,又朝着寻微藏匿的地方看。寻微本来就是来听个闲话,好家伙三两个字就给听懵了。再迟钝的人也能意会过来这是遇见了故人,何况是心思灵透的寻微,他整个人的震惊都是掩藏不住。踏痕跟他们一同在寺庙十几年,期间也都跟和尚相差不到哪去。他居然还有故人?踏痕朝寻微的方向看了一阵,转回神朝暗十靠近,低声询问中有明显的责怪。“你跑去哪了?为什么会成了个暗卫!”暗十迎着对方的斥责,动了动唇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是个暗卫……我娘她在哪呢?”这问题仿佛让踏痕哽了下,又仿佛是一时想不到合适的答案。“当时为什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然而暗十就用那双盛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追问。“我娘她不要我了,我回不去。”第527章 打哭了?“她把我送人了。”暗十不是个爱哭的人,或者说,自他从街头流浪受尽欺负的日子里,他学会了逐渐成长。再也没哭过。可此时就像是突然拉开了委屈的闸门,暗十看见迁峦,仿佛也看见了自己的母亲。有了道也道不尽的委屈,想当面让他娘知道。不管此时是什么地方,不管周围又围拢着什么人,他只是想告诉迁峦。他真的很想家。也即刻看见对方好似也跟着红了眼眶,看见了对方眼里明显的心疼。踏痕从未想过还会见到恩人的儿子。当初大镖师蒙冤殒命,兔死猢狲散整个镖局都摇摇欲坠,他能做的就是照看好孤儿寡母。照顾他的义母,还有那个没出息的弟弟。罪人之妻的处境并不好,罪人留下的东西也都是脏的,他当时十岁的年纪,只能靠着一身蛮力去做苦工。扛下了一日又一日,想多换几个银钱贴补家用。就是这么几日的离家,再归时,阿卓就没了。听家里别的孩子说,是义母心疼自己小小年纪怕累下毛病,因着自己是大镖师最器重的孩子。便将阿卓当做女婿寄养在了一个富户家。那没出息又爱哭的弟弟娇生惯养,他生怕会在别人家里受了委屈,当刻都没停留就奔去了富户家中。却得来了已经给了小孩银钱让他离开的消息。阿卓走了,可他没回家啊。他疯了似的沿附近的镇子,郊外,找了数月,都没寻回半点消息。他以为,他已经在某个角落哭着饿着,悄无声息的死去了,变成了压在他心头上永远的愧疚。而这个藏在记忆里让他愧疚的小孩儿,突然在今日又活生生的站在了眼前。变得像他一样高,结实有武艺。踏痕很想替暗十擦擦眼泪,抬了抬手,最后伸向了对方的手腕,想感受鲜活的温度。想看看阿卓还是不是与当初那样瘦。可他入了手心触碰到的是仿似金属般的坚硬,传递过来了冰凉的触感,那是一截重铁护腕。以前最怕负累最怕受苦的小孩儿,他现在手腕上挂着重铁,眼里存着期盼和害怕,朝他再次询问。“哥,你走了,我娘呢?”即便母亲当时不想要他,暗十也还是抑制不住的现在就想要知道,他娘过的好不好。是不是没有了自己负累之后,能吃得饱穿的暖,不再整日以泪洗面了。这声询问让踏痕趋显出了些紧张,他将暗十往身前抻了抻,看着对方的眼睛温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