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玉当然拿不出什么证据,杨姝执意相护,他又拗不过,所以只好走迂回路线,劝杨姝先将猫送走。
可她还是不同意,“墨奴救过妾身的命,妾身曾发过誓,要好生将它养在身边,妾身不要送走它。”
沈怀玉又气又急,却不好多跟她争论,便想趁着杨姝睡着的时候偷偷将猫送走,可那只黑猫十分通人性,又灵活无比,那么多仆役愣是抓不住它,还险些被杨姝发现。
他没了办法,只好尽可能多留在杨姝身边,又吩咐仆役严防死守,阻拦她跟黑猫待在一起。
这招果然有用,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敌意,所以只要他在的时候,黑猫就绝不会出现。
他本以为事情能好转起来,可杨姝的病情还是每况愈下,他用尽珍奇药材,请遍名医高人,但最终还是没能留住杨姝的命。
一个月后,她在父子俩的痛哭声中彻底闭上了眼睛。
那段日子,沈怀玉过得浑浑噩噩,每日忙于公务之余,还要费心操办杨姝的丧事,好不容易撑到下葬之日,他终于想起那只黑猫,连忙命仆役去找。
可仆役们连寻了几日,都没发现它的踪迹,沈怀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黑猫不见了。
“它若不是妖物,为什么要在内人死后逃走?当初我就不该心软,便是拼着遭恨一辈子,也要先打死那只孽畜!”说到最后,沈怀玉已是声色俱厉。
风黎不好说它可能就是害怕被打死才逃走,只能转移话题问道:“方才县令说,那位道长在听到娘子的生辰八字后,说娘子命里该有这一劫?”
沈怀玉点头,“有何问题吗?”
风黎又问道:“不知县令可否将娘子的生辰八字告知于我?”
沈怀玉也没多犹豫,很快就说了出来。
风黎认真记下后,斟酌了片刻措辞才道:“县令说,最后那段日子墨奴不在娘子身边,但娘子的状况还是越来越差,我想,这件事恐怕另有蹊跷。”
沈怀玉定定看着她,一时没有接话。
“不过请县令放心,我会尽早将事情弄清楚,让娘子九泉之下能安息。”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认真,不自觉地,沈怀玉便缓了脸色,“那此事便拜托风娘子了。”
从书房出来后,风黎离开县衙,在街边随便找了个算命摊子,摊后坐着个身形矮小、长须驼背的老头,他的脖子很长,头却很小,一眼望去有种奇怪的不和谐感。
“算命。”风黎没有废话,坐下就开始报生辰八字,“帮我算算,我的寿命如何?”
老头看她一眼后闭上眼睛,嘴唇微动,不知在念些什么,片刻后他忽然脸色大变,再看向风黎时,目光惊疑而骇然。
“娘子确定这是你的生辰八字?”
风黎避而不答,只是问道:“怎么了吗?”
老头忽然一言不发,拿起地上的箱笈一顿翻找,很快就掏出个盆口大的乌龟壳挡在身前,一脸警惕道:“娘子若是保证听了不动手,那小老儿可就实话实说了。”
风黎看着他这一套熟悉的防御动作嘴角微抽,“……我保证不动手。”
他松了口气,将龟壳搁在膝盖上,“好,那小老儿就跟您说说……”
他讲了一堆,风黎全都自动略过,只听得最后两句,“这个八字的主人乃早夭之象,其命数当绝于七岁之前,最多活不过七岁。”
她十分意外,惊讶之色溢于言表,许久后才思索道:“那或许有什么办法,能延长寿命呢?”
老头闻言,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这位小娘子,这不是你的八字吧?”
风黎笑问道:“何以见得?”
他一声轻嗤,“小老儿长着一双慧眼,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小老儿根本看不透你的命数,这倒霉催的八字怎么可能是你的?”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住嘴,却见风黎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道:“哦?怎么你批八字的同时,还顺便偷看了下我的命数?”
老头迅速举起龟壳挡在面前,警惕地看着她,“你想怎么样?是不是要动手?小老儿可告诉你,这里人来人往,你你休要太过张狂!”
风黎不禁嗤笑,“放心吧,我说过不动手,就绝不动手,我先走了,多谢。”
老头呆滞了一瞬,下意识大声提醒道:“你还没付钱!”
风黎顿住,弯腰凑近小声冷笑道:“我让你算命,你却偷看我的命数,我没让你赔钱已经很不错了,你也不想被人知道你是只老乌龟吧?”
老头瞬间垮了脸,扯住她的衣袖哭丧道:“小老儿知道错了,大仙,您好歹给点吧,小老儿挣点钱买酒喝不容易啊!啊!!”
眼见随着他一声哀嚎,过往行人全都看了过来,风黎脸色发青,又不想在这里跟他纠缠浪费时间,只好随手丢了几个铜板在桌上,“就这么多,再闹我就动手了啊!”
老头立马放开她,喜笑颜开地去捡铜钱,“您这是哪里的话?小老儿做生意向来厚道,从不跟客人扯皮的。”
风黎哼了一声,刚想说话,旁边路过的一个百姓认出了风黎,“哟,这不是那日在衙门揭榜的小娘子嘛?娘子不是高人?怎么还来街边算命呐?”
风黎转身微笑,一气呵成,“同行相遇,切磋一下,切磋罢了。”
说完不等人有所反应,她就迅速逃离了现场,只留下那人跟老头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那人忽然走上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嘿,老丈,相逢即是缘,您也给某算一卦吧,某要算姻缘,财运,寿数,前途!”
“对了,您再给某算算,某的儿孙未来官运怎么样?能不能当上大官?”
“……你有儿孙吗?”
“没有啊,嘿嘿,早晚都会有的嘛。”
“……”
老头神色扭曲,无言望天。
怎么说呢?有时候,人类真的是很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