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珠肃了神色,“宝玉,还给人家!”
江宝玉不情不愿的从袖袋里摸出个小荷包,丢给净尘小和尚,“喏,还给你那小气吧啦的师叔吧。”
净尘小和尚接过荷包,用看女贼一样的目光瞪了江宝玉一眼,打开那小荷包一看,气的小脸通红:“你你你……你竟然偷普真师叔的澡豆!你,你简直就是女登徒子!”
江明珠:“……”
她听到了什么?
江宝玉可没半点羞怯之态,甚至她在一众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下,还很是理直气壮:“谁偷了?他自己掉了,我随手捡的好吗?不过几颗澡豆,还特特儿跑来要回去,你们枯叶市的僧人这么穷的吗?”
听闻是捡来而非抢来的,江明珠松了口气。
但她这口气送的太早了些。
只听净尘小和尚用他稚嫩的声音激愤的指责道:“这澡豆是我们僧人贴身……”
“净尘。”一道清润平和的嗓音打断了净尘小和尚的话。
江明珠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循声望了过去。
穿着僧袍的大、和尚站在不远处的苍松下,他漂亮的五官犹如刀刻一般,长眉如剑,鼻如悬胆,薄唇微微上挑,仿佛天生自带悲天悯人的笑意。但凡比女孩子还漂亮的男孩,总会让人觉得娘娘腔,但眼前的大、和尚阳刚又平和,哪怕如此温和,也不见丝毫女气。
这人身上唯一的缺点,便是他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
那双眼睛相当的漂亮,睫毛浓长乍一看几乎不像男子所有。
但可惜,这样漂亮的眼睛除了好看并没用处。
他看不见。
从他一出现,现场便静的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人身上。
别说年纪小的丫鬟忍不住脸红,就连婆子们瞧见那大、和尚,都痴了神色。
“东西拿回来便好。”大、和尚温声开口,打破了这一方天地的安静,他竖起手掌,微弯腰一礼,“山路崎岖,施主慢行。”
待他转身走了,丫鬟婆子们才像突然活过来般。
“咦?那大师不是看不见吗?但我瞧他走路,也没人搀他扶他,他怎的走的这样稳当又快速?”有丫鬟好奇的小声询问。
“可不是。我刚看见他前头有块石头的,但他避过去了。”
“这大师要是不瞎,得好看成什么样啊?”
”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当了和尚呢?这要是在外头,这样的姿色,便是配公主也使得……”
江明珠微微皱眉,“皇家公主也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都不想活了?”
人群中忘形了的两个婆子闻言,惊怕的脸色煞白,跪下不住祈求江明珠饶恕一回。
“没有下回!”江明珠肃着脸,淡淡道:“时辰不早,赶紧回城吧。”
说罢,拉着江宝玉的手,与她一道上了马车。
车帘才落下,她便板着脸,盯着眼神闪躲的江宝玉。
江宝玉便知躲不过去了,索性一把抱住江明珠的手臂,撒娇耍赖的凑过去,“阿姐,真不知道那东西怎么就那么重要——”
“慢慢说,我不着急。”
江宝玉见她坚持,只得叹口气,乖乖交代:“当时我拜完地藏王菩萨出来,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身上的东西就掉了下来,那我就帮他捡啊。那个澡豆,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澡豆,但那个荷包太香了,是伴月香的味道。”
江明珠神色稍缓。
伴月香是阿娘常常调制的一种香,阿娘很爱这种香。
阿爹只要有空,便会在有月亮的夜晚,陪着阿娘燃香赏月——她与小妹是坐不住的,要不了多久,两人就嘻嘻哈哈跑走了。
但不管多晚,她们俩回来时,都能看见阿爹温柔陪着阿娘看月亮的的情形。
小妹这是想念爹娘了,才会闻到那澡豆的味道,便不由自主的昧了下来。
只那净尘小和尚说了,那澡豆是他们僧人贴身之物——虽然不明白为何要将澡豆贴身带着,但不明白也尊重他们的习惯。
江明珠想了想,喊停马车,对跟在车旁的丫鬟吩咐道:“使人去问问寺里掌事的,他们可有伴月香出售?”
待放下车帘后,江宝玉眨巴着大眼,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看着江明珠:“阿姐,我真不是故意昧下的。我也没想到,那和尚眼睛瞧不见,竟也知道是我拿了他那澡豆……早知道是他的贴身之物,我真不会拿的。阿姐,你信我,我不是女登徒子!”
虽然那大、和尚确实很秀色可餐就是了。
江宝玉没忍住抬手擦了擦唇角,怕自己的口水一不小心流了下来。
“便不是故意昧下的,那也是你的不是。”江明珠硬起心肠说她两句,“别人的东西便是别人的,不能因为别人瞧不见,你就不问自拿。瞧瞧,被人追出来讨要,丢不丢人啦?”
江宝玉抱着姐姐,拿漂亮的小脸往她肩头蹭,“知道啦知道啦,下次定然更小心些,绝不会让人追着讨要的。”
江明珠瞪她。
“好啦阿姐,我跟你开玩笑的,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
相较于江明珠姐妹俩的岁月静好,温崇楼与曹昂这一路,可真算的上血雨腥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一路杀着进了城,五城兵马司的人迎了上来,那些紧追不放的杀手这才夺路而逃。
曹昂抹一把脸上的血汗,手上长剑再握不住,咣当一声掉地上。
“你小子到底惹了谁啊?”他说话都带着抖,亮出自己受伤的小臂给躺在马车里的温崇楼看,“瞧瞧,这要不是躲得快,我这条胳膊就没了。”
温崇楼眼里有歉意,“除了你,旁人我信不过,给你添……”
“放的什么屁呢。”曹昂不爱听,皱眉打断他,“我就问你,你这些日子,就是这么被人追杀过来的?”
温崇楼沉默,但这沉默,就是默认的意思。
“真他娘的凶险!”曹昂气的想骂人,“你小子绝不能轻易放过那幕后之人!”
能调动这么多人杀温二,此人绝不简单。
温崇楼想起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的郑松,他口鼻不住溢出血来,却仍是抱着敌人的腿,张嘴无声朝他喊,让他快跑,直到他双眼再也没有神采,就那样死不瞑目的看着他的方向。
温崇楼眼神冰冷又肃杀:“他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