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凝竹当晚便感受到了那小院中气息的消散，她闭眼许久，最终将备好的固魂丹在手中捏碎。
这丹因着她自己灵魂的特殊时而使用，但上次单独备下还是几十年前为保孙婆婆灵魂完整的时候，她原本是留这颗给江关……但最后还是没有递出去。
她不知道是受今日那些女子之事的影响还是自己原本就不是很想给，而她自己也不想再追究了，因为她甚至没有勇气现在去那小院看一眼江关。
她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江关的尸体。
静坐到天亮，江凝竹重重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开房间。
闻人言与李越书已经侯在了走廊的尽头，但见江凝竹沉着脸走来时，谁都没有开口。
“……我去去就回。”江凝竹开口。
李越书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是被闻人言拦下了。
“还请真君顾好自己。”
江凝竹闻言一怔，冲着闻言人笑了笑，随后离开了这宫城，慢步走向那个小院。
今日依旧是个太阳高照的好日子，小院比起昨日似乎更加明朗了一些，江凝竹没有再感受到令人不悦的气息。
走进屋中，江关竟还是在昨日的地方跪着，只不过脑袋低沉，双臂无力的搭载两侧，但手中却紧紧地握着那破损的锦囊。
江凝竹顿了顿，沉默好久，最后一挥袖子，一簇火苗从江关手中的锦囊开始燃起，顺着江关的手臂开始蔓延。
江凝竹没有动，她就静静地站着，站在江关的身后，看着那驼背的中年身体慢慢被天火燃烧，最后被焚烧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江凝竹只感觉自己的感官都迟缓了，慢慢后退两步，退出了屋子，阳光直直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碰到阳光，眼睛下意识眯了起来，她皱着眉抬起手，遮挡住那毒辣的阳光。
还挺不容易呢，在雪域有这等阳光。
江凝竹想着，又慢慢放下了手臂，准备转身之时却又顿了一下，随后转身的速度加快……
阳光下，那白衣玉冠的人正微笑地看着她，眼中有着抹不开的担忧。
霎时，江凝竹便觉得自己眼眶发涩，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嘴抖得厉害，最后只得举起发颤的手臂。
西风元见此立即上前几步，顺着江凝竹的手臂将她拥入怀中。
感受到久违的熟悉气息包围着自己，江凝竹闭了闭眼，头靠在他的身前，双臂紧紧抱着眼前的人，不断贴近那令人心安的气息，任由眼角的温润流出。
两人就如此静静地拥着，过了许久江凝竹才慢慢开口。
“我送他走了……”
江凝竹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沙哑。
“……嗯。”西风元没有多言，手臂力道加重半分。
“他最后叫了我声师父……他昨日说了那么多话都没叫声师父，我都要走了他才说……”
江凝竹抽泣一声，停了一瞬后接着道：
“他说想给我补上那杯茶的时候我好开心好开心但是也好难过好难过……他小时候跟着我喊师父我从来没有应过，长大后我再也没听他叫过……除了昨日那声……
我当时就觉得心好痛心好痛，但我也好想好想好想揍他……我最后还是走了，我还是没有应……他这辈子叫过的师父我都没有应……
他说自己从来没有后悔，我信，我一直信，毕竟他那么固执那么不听人劝……但是他哭了，我就知道他对二壮叔……他那么大的人了，长得比我老多了还哭得那么大声，我好不忍心……”
江凝竹说得断断续续，似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因果没有逻辑。
“他小时候可调皮了，谁都惹，但因为他大伯是村长谁也不说他，但我不惯着他，他惹我我就打他……他当时可皮实了，怎么打都打不哭还跟着我说学功夫，可精神了……
但谁能想之后几次见他，他却一次比一次阴沉……
其实三年前我没有想过他能活……听到他还活着还想见我，我真的有开心到，但也知道他见我肯定不是什么想通了之类的……可我没想到……他浑身死气……我当时心啊……真的疼……
结果他都半死不活了还气我，还气我！他从小到大都在惹我生气！”
江凝竹忽然顿住，半响才又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但现在他再也不能气我了……”
江凝竹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拥着西风元。
感受着腰部加深的力道，西风元不由得低了低头，将自己的下巴靠在她的发顶，江凝竹向他胸前蹭了蹭，似是回应了西风元的动作。
察觉到怀中人气息渐渐平稳，西风元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不由得舒了口气，他可还记得当年因为江关的事，江凝竹着急到走火入魔。
“你怎么来了雪域？”江凝竹沉在西风元胸前，闷声问道。
“一出关小紫就与我说江关想见你，我不放心，便立即来了。”
江凝竹也是想到了上次的走火入魔，蹭着西风元的衣服使劲摆了摆头，把自己的眼泪全蹭在了西风元的衣服上。
“……这是忽然怎么了？”西风元见她小孩子般的行为哭笑不得。
“我现在都结婴好几年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江凝竹抬头瞪着西风元，“我当年那是不知道怎么用血脉力量，心里还有着姐姐的心结……这是所有事情都撞一起了才变成那样的！”
“对……现在小竹长大了。”西风元失笑，抬手顺了顺江凝竹的头发。
见西风元此等语气，江凝竹又是一瞪，“你再说！你当时还骗我！”
“我骗你？”西风元疑惑。
“我醒来时问你我有没有胡说什么，你说没有！”
西风元一顿，想起当时自己将小姑娘抱回云泉宗时确实絮絮叨叨了不少，也是怕她心魔放大，所以也一边压制着她体内的天火，一边温声开导，直至小姑娘睡着……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骗了你？”
见着西风元直接承认，江凝竹白了他一眼，道：“在泽雨时候……就是还没解开误会在无念门山顶，我不是入了老老祖留下的卷轴嘛，那个里面是幻境，引了一些我的心魔，然后我就……记起了当时意识不清时发生的事……”
西风元听明白了，他记得无念门江凝竹醒来对他生气的事情，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在红枫山头的事引了她生气。
“看来我救过含竹真君好多好多次。”
西风元再一次把下巴搭在了江凝竹发顶，但这一次却是被躲开，还在疑惑呢，低头就见江凝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元风真君真是愈加不要脸了。”
这是江凝竹的心里话，自从在五灵两人关系愈加亲密之后，她发现西风元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
本来以为西风元会反驳一两句，结果没想到他忽然笑了起来，低头用额头抵住江凝竹的额头，柔声道：
“都是真君您惯的。”
……果然是越来越没脸没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