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寒时从没想过她今生还会有与漵朝重逢的一天,更没想过相逢会是这样的场景。

“漵朝!”台下的海人冲上了祭台,想要扶起他。

“青叔,我没事……”漵朝拿起了璃华,看着寒时背对他的背影。

台下仍旧是混战,不过显然祭台上的漵朝和青叔才是主导者,二人离开了战场,海人族的整体战斗力便少了一些。

锦瑄的亲信此刻也突出重围来到了祭台。满身伤痕,浑身是血,手里提着长刀,盯着漵朝和他身旁的海人。

王信的胸口起伏微弱,他看着寒时,眼中有些歉意。

“快走!”青叔对漵朝道。

这一战怕是必输无疑了,人族这回来了六七万人,就算海族再骁勇善战也抵挡不住这么多人族的人海战术,何况锦瑄出现了,锦瑄就是锦都军队的主心骨,再不走恐怕等会儿想走都走不掉了。

“哪里逃!”那个亲信提着刀朝漵朝和青叔砍,面色狰狞。

青叔只得去抵挡那人的猛烈攻击。

锦瑄看了寒时一眼,他当然不会认不出漵朝是谁,此刻他的心中盛满了怒意,刚刚那个少年是真的对他下了杀手的,若是这个海人族还留在寒时身边……

祭台下的厮杀仍旧没有停息,可是祭台上却像是按了暂停键,寒时呆呆的看着神色痛苦的王信,不知所措。

王信艰难的转动眼珠,看向漵朝。

寒时麻木的转身,手握紧琉夏,缓慢的抬起来,冰冷的剑锋指向漵朝。

“用尽全力与我一战。”寒时说。

漵朝垂下头,凝视着自己的足尖,上面鲜红一片,有海人族的鲜血也夹杂了人族的。

寒时挥出剑刺向漵朝,漵朝从不还手,只是拿着璃华化解寒时的每一次剑招。

二人一个打一个避,寒时将漵朝逼退到祭台下,二人的鞋上均沾满了鲜血与泥土。

一旁青叔把锦瑄的亲信杀死后立刻来了漵朝这边。

他才要抽出自己的兵刃刺向寒时,漵朝手中的璃华便调转的方向打落了青叔手中的兵刃,却没避过琉夏的一击。

雪白锃亮的剑锋没入他的腰腹,猩红的血点子洒在了雪白的衣袍上,像是皑皑雪山上开出几朵红艳艳的红梅,说不出的妖冶。

“……你!”青叔惊讶的看着漵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阻止他杀掉这个人族女子。

“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漵朝说:“我志不在此,你不同。”

寒时同样很惊讶,呆楞着握着琉夏的剑柄。

青叔唉了一声,从腰间挂着的剑鞘里抽出一把崭新的短刃,召集了剩下的还算完好的海人,向一处幽深的小巷子跑了。

漵朝慢慢后退,琉夏划过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寒时的手一松,琉夏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发生一阵清鸣声。

陈远带着另一支队伍从南边赶过来,所剩无几的海人族全部被就地斩杀,只剩下站在寒时对面的漵朝。

十几个人上前,没人手里握着一把锐利的尖刀,目光警惕的看着漵朝,将他和寒时团团围住,用刀锋指着他。

陈远首当其冲的上了祭台,看到王信奄奄一息的躺在锦瑄身上的时候,他紧张的问了锦瑄有没有事。

锦瑄微微摇头,“多亏了王副将……”

陈远的目光这才转换到王信身上,只见王信的脸上纵横了很大一条伤口,而且除了胸前有一口还在涓涓流血的伤口外,背后似乎露出半截什么兵器。他皱了皱眉。

四周静穆的可怕。

王信此时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痛的整张脸都扭曲了,脸颊上的伤口就被撕裂,又流出不少的血,染红了他铠甲的前襟。

“世子……”王信艰难的开口,但是目光明亮,他有求于他。

也算是死前为表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希望她知道后会开心……

“嗯,”锦瑄点头:“有什么事,你说。”

王信笑了笑,艰难的抬起右手。

锦瑄在半空中回握住王信的右手。

“其实……咳咳,也,也不是什么大事……”王信咳出一口血,但还继续说:“我,表叔家的表妹……您也知道,阿雪……我希望您能帮我照顾她……”

锦瑄拧了拧眉,旋即道:“我一定为她找户好人家……”

“不……”王信打断他,道:“我希望您能照顾她一辈子……”

王信说完这句话,突然嘴里呕出一口鲜血。

他早已是强弩之末了,只是为了向锦瑄说出这个请求,所以才一直坚持着不肯闭眼,此时他瞪大着双眼,整个人都弓了起来,等待着锦瑄的答复。

者是此生他唯一不合理的请求,也可能是他能为王遥雪做的唯一讨她欢心的事了。

只是,王信向着台下寒时的方向看去,这个请求终究要对不起另一个人了。

锦瑄也看了看寒时的方向,只见到她沉默的背影。

他闭了闭眼,说:“……好,我答应你,好好照顾她。”

“……那就,那就好……”王信绽放出一个笑容来,洁白的牙齿间染满了红色的鲜血,“世子的话,我,我自是,相信……”

一句话未了,王信的手没了力道,坠在了锦瑄的手里,眼睛看着天空,嘴角还在上扬,保持着大笑的神态。

王信带来的将士全部都跪倒在了地上,垂着头,神色哀戚。

他们又送走了一个好副将。

陈远从锦瑄身上接过王信,把他的遗体平放到地上,帮他整理仪容,将他的双眼抚平。

锦瑄站起来,微微踉跄了一下,很快站稳,看了王信一眼,命人照看好王信的遗体,他要上书,封王信为将军。

路过寒时身边的时候,他看了眼漵朝,道:“你自己决定吧。”说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寒时垂眸,招了几个面熟的面孔,“把他押回去。”

那几个人压着漵朝去了梁城的地牢。

陈远站在祭台上盯着王信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这个顽固的忠将是真的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了,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刚刚夺回的梁城有许多事要安排,路过寒时的时候颇为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而后犹如一阵分的离开了祭台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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