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平府老者的话,犹如眼中钉,肉中刺般,让唐僧坐立不安,他那在府衙所言,一字一句地在唐僧心头回荡,越发让唐僧心烦意乱。
孙悟空看到唐僧心绪不宁,稍稍斟酌,便已知晓其中缘由,他再心头深思道:“若是再纵容他这般胡思,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乎,他朝着唐僧,猛然大喝一声,道:
“你这个怂僧,出家人降妖除魔,渡化世人乃是你的本分,我们不去降妖,难道任由妖魔横行人间,涂炭生灵吗?”
大圣的声音异常响亮,犹如滚滚天雷,传进唐僧的耳朵,炸裂在他的心房内。
霎时,唐僧幡然醒悟,只见他立刻禅坐在地,紧闭双目,嘴巴里一遍又一遍地念诵多心经。
孙悟空沉默无语,将一双金睛牢牢锁定在唐僧那柔弱的背影上,心头默默说道:“师父,你切莫失了心神!”
猴子的怒吼不光唤醒了唐僧,同时,也吓到了正在酣睡的猪八戒和沙僧,就连栓在牢房外的白龙马也站起身来,朝着他哪里看去。
猪八戒和沙僧鲤鱼打挺般,从杂草铺上跳将起来,惊慌道:“妖怪来了吗?”
牢房里的捕快闻声而来,手持胳膊粗细的木棒,敲打在牢房栏杆上,凶狠狠地说道:
‘大半夜,吵闹什么!若是再听见尔等喧闹,定要好好伺候一番。’
面对这个警告,孙悟空嗤之以鼻,不要说木棒额,就算是刀劈斧凿,他也毫无畏惧。但是,唐僧心境的动摇,才是他最担忧的。
就在这时,县太爷带着师爷匆匆赶来,他也听见了猴子的怒吼,他以为是牢卒威胁唐僧师徒,当即,上前一脚踹开牢卒,气急败坏地怒骂道:
“你这狗奴才,竟敢威胁中华圣僧,谁给你的胆?”
刚刚不可一世的牢卒见到县太爷发火,他立刻跪倒在地,朝着唐僧师徒不断磕头,祈求原谅。
这新上任的县太爷果然手段高超,官威十足,见牢卒如此,他继续喝道:
“从现在起,尔等定要尽心尽力,伺候唐长老,若有半点差池,即刻拿了尔等游街示众。”
同一时刻,那跟随在身旁的师爷,眼中有光,手脚伶俐,趁机呼来其他牢卒打开牢门,让随同而来的家仆将素斋,床铺用品送进牢房。
县太爷似乎不解气,踢开那跪倒在地的牢卒,然后走近孙悟空身边,赔笑道:“孙长老,让你们受委屈了。”
孙悟空双目有慧,岂能不知这县令腹中计谋。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县令也不曾做出过分举动,若不然,白天他也不会任由捕快押送府衙大牢。
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不等县令开口,大圣便问道:
“县老爷,你拿了我师徒四人,究竟想做什么?难道当真要将我师徒四人送予妖怪,讲和归顺?”
如果说孙悟空一开始打算,趁着他人半夜酣睡之时,带着唐僧离去的话,那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铲除青龙山祖玄洞里的妖怪,因为唐僧刚才差点动摇禅心,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县太爷赔笑道:“孙长老莫急,我也是不得已为之,若是白日在府衙前与万民吵闹起来,实在有损佛家威严,故此我才出此下策,实乃权宜之计,还望圣僧宽恕。”
说着话,他便指示身边师爷将明日计划详细道出。
“竟有这等事情!”猪八戒怒火冲天,喝道:“尔等皆是身披人皮的妖怪,我们降妖除魔,为你们省下白银巨资,现在竟想着将我师徒四人捆绑了,送予妖怪!”
“呆子莫要吵闹!”,孙悟空知晓师爷话里的意思,他上前拦住猪八戒,朝着县太爷嘱咐道:
“今夜,我师兄弟三人便去降妖,若是能将妖怪头颅带回,老爷能否还我师父清白,以证佛道?”
县太爷在来的路上,想多许多种情况,甚至他已经做好了连夜劝说孙悟空的准备,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孙悟空如此爽快,竟然一口答应,降服青龙山妖怪。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喜形于色,斩钉截铁道:
“若是长老能降服妖怪,拯救我金平府万民,我身为父母官,定当竭尽全力为圣僧讨个公道。”
唐僧心境动摇,使得孙悟空不想多耽搁,他立刻朝着八戒和沙僧吩咐道:“你二人守在师父左右,切不可打扰他老人家修禅,我去降服那青龙山的妖怪。”
交代完毕,他跳上筋斗云,化成一道彩霞冲出牢房,直奔青龙山而去。
眼见大圣神威,唬的那县太爷和师爷是又惊又喜,心里连连感激师爷,若是自己执意捆绑唐僧送予妖怪,那这驾云的神仙岂能放过自己。
话说,孙悟空驾驭筋斗云,顷刻间,便已来到青龙山上空,按落云头,看到那石崖下的洞府,他想都不想,从耳内掏出如意金箍棒,迎风晃一晃,便有碗口粗细,二三十丈长,想要彻底铲除这新来的妖怪。
刚欲动手将那两扇新石门砸烂,他又放下金箍棒,自个懊恼道:
“当真是被老和尚气昏了头,如今不知洞内深浅,切不可贸然行事。”
想到此处,他收了金箍棒塞进耳内,空手捻个决,念动咒语,道:“变!”,顿时,一只飞虫出现在半空里,朝着那石门缝隙飞去。
飞虫悄悄穿过三层石门,躲避沿途小妖,最后在虎皮王座前的灯影里,伏下身来。
此时,夔牛大王正与独角兕大王喝酒聊天,那虎皮王座下堆满了空酒坛,显然,两人已酒过半晌,菜过五巡。
自从下界以来,独角兕大王心头始终存有疑虑,他不明白,这青龙山的区区三只犀牛精,为何能如此值得夔牛挂念,甚至不惜偷了上清灵宝天尊的法宝。
趁着酒劲,他开口问道:“夔牛,虽说你本起源青龙山,但我实在想不到你究竟为何私自下凡来此,难道被泼猴斩杀的三只犀牛精是你的后代?”
“独角,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之后代必是天生异象之辈,岂是那三只小犀牛能相比?”夔牛笑呵呵地端起酒杯,豪言壮语般说道。
话虽如此,但独角兕大王越发迷糊了,夔牛不为三只犀牛精而来,那他到底图什么,于是,他追问道:“难道是为了那几本破经书,或者是唐僧肉?”
“如来那几本破经书,也只有凡夫俗子当成宝贝,就算白送我,我都嫌累赘,至于那唐僧肉,我又不是那灵山众人,要之何用?”
“那你为何而来?”独角兕大王彻底糊涂了。
夔牛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擦了擦颌下酒渍,冷笑道:
“独角,今日我便与你细说一番,我为何来此!”
“五百多年前,如来自安天大会归来,趁机整合西牛贺洲势力,想要将整个西牛贺洲控制在手中,为此他还建立天竺国,接收万民供奉信仰。”
“但是,灵山刚刚建立,万事待新,为此如来与三个犀牛精达成协议,搜刮香油宝烛供灵山花费,这便是犀牛精能在金平府呼风唤雨千年的原因所在。”
独角兕大王久随太上道祖身边,他却并不曾听闻这等秘闻,但是同样身处上清宫的夔牛是如何得知此事,这却让他一头雾水。
他问道:“你是从何得知?”
夔牛已有几分醉意,索性放开了心房,说道:“不知你还记得,黄风怪与半截观音这两个老鼠精吗?”
“此事与他们有何关系?”独角兕大王不解问道。
“此事皆是因他们而起!”夔牛淡淡说道,仿佛所说之事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般,
“三百年前,灵山发生两只老鼠精偷吃香油宝烛,惊动五百罗汉与众多金刚之事,想必你有所耳闻,而这一切,都是如来强行栽赃两只老鼠精,只因他们二人撞破了犀牛精与灵山的交易,故此,观音才安排唐僧师徒假借取经之名,铲除黄风怪与半截观音,帮如来掩盖丑闻。”
直到此时,独角兕大王才醒悟过来,他摇摇头想要清醒一些,但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夔牛又开口了。
今夜,夔牛或许喝多了,当他见到独角兕大王那震惊的模样,顿时笑将起来,继续说道:“独角,你可知在灵山藏宝阁,阿难迦叶传经书时,为何索要人事?”
如果连这都猜不到,独角兕大王也实在太不济了,他很快便想到了其中关键,只见他回答道:
“阿难迦叶是替如来,索要猴子手里的那根犀牛角?”
话音刚落,夔牛大王从腰间掏出一只犀牛角,这只犀牛角是避寒大王的,与孙悟空手中的犀牛角,正好配成对。
他将犀牛角递到独角兕大王面前,道:“这是猴子留在镇库司的,你且仔细看看,这角有何不凡之处?”
独角兕大王接过犀牛角,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忽然,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手中犀牛角上竟蕴含佛陀真意,若不是常年累月修禅拜佛,绝不可能有如此浓重佛门气息。
他惊呼道:“难怪在灵山,阿难迦叶索要人事,猴子死活不愿意拿出来,原来这对犀牛角上藏着如来的秘密。”
夔牛见他看透事情本质,当即说道:“以我所知,此事还有一方参与其中,那便是西海龙王敖顺,若是没有他的风调雨顺,那三只犀牛精也绝不会长久在此!”
“西海龙王是如来的人?”
独角兕大王越发心惊起来,他本以为自己在金兜山得了如来的十八座金山,是给太上道祖惹了麻烦,现在细细想来,难怪太上道祖没有惩罚自己,不仅如此,太上道祖还暗地里支持自己。
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想通了诸多事由,原来这一切,早就被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