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梅杏南摇头,“今天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小事罢了。”
他坐在一旁的石桌前,示意梅杏南过去坐,很耐心地帮她煮茶,烫壶、煮水、洗茶。
茶香袅袅、水气氤氲。
梅杏南只静静看着,难得的平静。
天色渐渐暗淡,有仆人过来告诉他们可以用饭了。
贺幽寒还真是会享受,一个别院里的小厨房中,厨子的手艺也是十分精湛的。
其中还有一道烤乳猪,酥酥脆脆、香而不腻。
“今天的事多谢你。”
梅杏南再次感谢,她现在人微言轻,真是想不出该怎样报答对方。
能从林耀锦手下逃过一劫,都多亏了对方。
特别是,林耀锦和贺幽寒都算她之前就认识的熟人。
一个曾经和蔼仁慈的长辈差点毁了她,一个原本瞧不上的败家纨绔却是救下了她。
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都说了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贺幽寒将乳猪用刀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然后放在碟子里,推到她面前。
肉片的大小、厚度几乎相差无几,可见他的刀工。
其实仔细回想,自己家道中落进入教坊司后,贺幽寒对她除了偶尔的一些冷言冷语,实际上还是很照顾的。
平时叫自己过去服侍时,也只是在一旁弹弹曲子。
哪怕自己还是外教坊的官妓时,他也没有强迫过自己。
甚至连布菜、服侍他漱口这小事,都不让自己做。
他做的这些早就已经不是一个嫖客会做的事情了,自己上次还那样说他,好像的确不该。
还有今天的事。
梅杏南原本以为他今天只是恰巧在太和楼喝酒,这才顺便救了自己。
但现在反应过来,自己当时已经被林耀锦抓到了,房间里门外又有两个家丁看着。
贺幽寒可不像是顺手才救下了她。
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难道贺幽寒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
当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她感到难以置信。
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但这些年他只是自己的兄长。
所以,男女之爱可能不对,更多的还是手足之情吧!
而且,每日来教坊司寻欢作乐的男人,还能奢求他对谁付出真心吗?
顶多是觉得有趣儿、好玩罢了。
还是唐辞忧说得对,风月场的男女之事若当了真,那便是可笑了!
“想什么呢?怎么不吃?”见她只是提着筷子,贺幽寒诧异地问道。
“在想唐辞忧说过的话。”梅杏南下意识道。
“什么话啊?”贺幽寒多问了一句。
“呃...没什么。”
说完,梅杏南便专心低头吃饭。
人的胃若得到了满足,心情也会跟着愉悦许多。
“等吃完之后,我带你去个地方。”贺幽寒道。
梅杏南微愣,但也只是点了点头。
这间宅子似乎还不小,因为远离闹市,旁边又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所以很是幽静,连声犬吠都听不到。
贺幽寒平时无论去哪里都出手阔绰,看起来张扬肆意。
然而这间宅子却没有多么奢靡,反而简洁又干净。
仆人们来来往往的,身上虽是粗布衣裳,但脚下一点动静都没有,很懂规矩。
贺幽寒让人取过一把琴来,自己背上,然后又带着梅杏南来到后院。
回头对她指了指梯子上方,然后便率先爬了上去。
梅杏南虽困惑,但也只能跟上。
本来这样爬上屋顶她还有些担心,但抬头时却是呆住了:
“好美!”
今日的夜空中繁星璀璨,像一颗颗细小的宝石一样,镶嵌在一张大网上。
就这么盖在了他们头顶,带着一种苍茫的美妙。
在星空的衬托下,人的烦恼好像都变得渺小了。
梅杏南托着下巴望着,慢慢坐了下来。
她从小就喜欢登高,因为这样可以看到更远、更广阔的地方。
为此,还被母亲训过数次,哪有大家闺秀总往树上爬的!
贺幽寒将琴从身上解下。
梅杏南还以为他是想听自己弹琴,便要伸手接过,结果人家将琴放在了自己膝上。
“你也会弹琴吗?”她诧异道。
“我都能写谱子,怎么可能不会弹琴?”贺幽寒道。
梅杏南恍然,也是哦!
舒缓柔美的琴音响起,曲子很是细腻,一首《风筝误》。
在这样的意境下听琴,思绪也变得异常活跃。
记得那年清明节,她和朋友们一起去放风筝。
她自己设计了一只威武的雄鹰风筝,栩栩如生,大家都围着赞叹。
平宁郡主那个时候什么都喜欢和她攀比,见她手中的风筝独特,便命人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风很大,周围有不少人都在放,彼此之间还会暗戳戳地比较谁放的风筝更高。
平宁郡主自然也是要和她争一争的。
结果光顾着放线,也没看路,风筝就被挂在了一棵很高的树杈上。
平宁郡主怒极,对着树干又是踢又是叫的。
她这么吵,大家也搅得不得安生。
偏偏她的身份又是郡主,旁人自然不好就这么看笑话,有不少人上前帮忙。
那棵树实在太高了,风筝线又缠得很紧,鼓捣了半天根本弄不下来。
梅杏南当时也收了风筝,想着要不要过去帮忙。
可若是爬树弄坏了衣裙,回去后肯定又要被母亲责骂的。
正在犹豫的时候,前方的人群一声惊呼尖叫,梅杏南赶紧抬头去看。
原来是有人纵身跳上了那棵树,英姿潇洒,衣袂飞扬。
他身轻似燕,两三下便取下了那只风筝。
这可比爬树要优雅从容许多,惹得树下围观的姑娘们一声声惊呼。
梅杏南也忍不住被吸引了,好奇地走过去,想要看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