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灿金色眼眸再次于深林中绽放是在五日后。
蛇信子冰冷的气息仍然停留在自己脸上，子夜随手擦去脸上的口水，无奈地看向“罪魁祸首”。
巨蟒一刻不停地围在她身旁，这五天里它半步不敢离开，现在见她醒来便凑上去舔了一口。它表现的太过无辜，一双幽暗深邃的绿眸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这叫人还如何教训？
子夜几次试图板起脸却都被它可怜的模样击溃，到最后她也没能教训出口，只是对它说如果见到自己眼睛为金色时千万不要打扰，她并不能保证每一次开启星眸时都是清醒状态。
星眸往往只有在她动用灵力时才会开启，虽说正常情况她都能控制，但偶尔也会有失控的时候。尤其是在她刚刚从修炼中结束时，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更高。也幸亏刚才她反应及时，不然现在它就不该装可怜而是真可怜了。
巨蟒好奇地看着她的眼，它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的眼睛也会变色，由衷感慨着不亏是自己恩人的“孩子”。
它又贴上去蹭了蹭子夜，蛇鳞冰凉刺骨，远比她在北荒蛇窟中见过的蛇类更可怕，但子夜却没有想要将它推开的意思。
山中的巨蟒多年甚少与人打交道，心智也不过能与人类稚子一较高下。人类表达善意有千万种方式，可它只学会一种。不过这蹭一蹭的方式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最好还是不要深究了。
“走了。”
巨蟒“嘶嘶”两声以示应答，跟在子夜身后蜿蜒着前进。
这几天她都待在巨蟒的老巢中修炼，此地算不上洞天福地，却也是个吸收日月精华的宝地。虽然修为不可能会有什么长进，但如此调息五天后，她总算不用像之前一样束手束脚。
吞噬星源必须要以强大的灵力底子做保证，不然极易发生反噬。到时候妖兽死不了，她却得先一步魂归幽冥，而且即便侥幸从反噬中脱身，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故而在前往渡关山前，她再有通天计策也要先把自己的灵力恢复。
她本打算在日落前到达地图上的河岸边，那是涿河的一支。子夜后来在地图上翻找到那条河流时内心一阵腹诽，心道当时还不如怂恿着他们顺流而下，说不定情况还要比现在好些。
然而在没有江逾白为她提示后，她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在原地暂停好久后她最终还是拉出了那张地图，根据记忆一点一点找所在的位置。
她寻了块石头坐着，这对于她而言将是一项大工程，甚至可能今晚她都要在此过夜。而巨蟒则盘在一边，形成一座小山，幽绿色双眼微眯着。
那眼神中究竟是对于人类的好奇还是存在着别的什么，子夜看不太明晰也不愿追究太多。起码在此刻，这条巨蟒仍旧对她无害就好。
若是对她有害……
她掩面在地图背后，将这种危险的想法抛之脑后。
“别闹，现在是关键时刻。”她抚摸两下巨蟒的头部，仍旧全身心投入在查阅地图上。
“看得懂，我，看得懂，纸。”
又是这种支离破碎的话语，子夜每次听这条巨蟒讲话都觉得自己要累死，她敷衍的点点头，“看得懂……嗯？你看得懂？！”
巨蟒乖巧地点了两下头颅，它听得懂人话，所以不可能是误解。
“不是吧你……”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堪称温顺的巨蟒，“这玩意你看得懂？”
她的路痴天赋一向发挥得极好，从来不会出现缺席的情况。在她初次看到这张地图的时候整个脑袋都在发懵，后来能看得懂也是勉勉强强，然而现在出现了只一眼便能将地图看懂的妖兽，不由得让她有些受挫。
“标志，认识。”
它指的是地图背后那个剑破八卦标识，这是天际剑宗的门徽，意为一剑破万法。
这个半热不冷的知识还是子夜从花青燃处听来的，花青燃说天下道法千千万，而剑宗弟子的道即是手中长剑，以一道破万道正是剑宗万年来不变的宗旨。她无论何时看到这个标识时都要道一声天际剑宗当真傲慢，同时她也必须承认天际剑宗有这个资格傲慢。
天际剑宗这些年总爱拓展些奇奇怪怪的副业，就比如这种各地地图的绘制，偶尔也会经他人之手卖出，以此作为门派费用。
故而子夜对于林玄手中会拥有天际剑宗标识的地图并无太多意外，只是为林玄的门路而惊讶了一下。而且除了天际剑宗之外，她也的确难以想象还有谁能够将十万大山完全绘制出来。
“那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吗？”子夜懒得去探究其中的秘辛，也不管它与天际剑宗有没有关系，她只想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在哪里。
巨蟒又点点头，乖巧地说道，“知道。”这种时刻它的简洁反而让子夜愉悦不少。
“带我去。”
她又是这种命令式的语气，不含任何商量。她骨子里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或者说，唯自己独尊。早年太过顺风顺水的生活养就了她一身的臭毛病，即使有过挫折也不会让她长什么记性，一旦到了这种时刻她的任性便会冒头。
不过好在这次话出口后她立刻感觉到了话语的不对，又补充道，“如果你知道的话，请带我去，那里对我很重要。”
她又搬出之前应付谢安宁的那番话，言辞陈恳，情感真挚，忽悠一个人类都绰绰有余，更别提只是个心智约等于稚子的蟒蛇。然而当她一脸期待地望向巨蟒，期冀着能够得到它的认同与肯定时，却罕见地见它摇了摇头。
“危险。”巨蟒说话时一顿一顿的，“自幽冥而归的死者，不能、不能，死亡。”它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适合的词汇来描绘，可它知道的词汇太少，最终出现的效果又是令人难以听懂的奇怪语句。
如果让它那位救命恩人知晓会有如今这一天，当年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一定要先教会它人类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