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纪磊注意到结界被打开的痕迹,他惊讶地看着门口被抛入的重物。
山洞外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留下的仅仅是个被包裹严实的人形物,如果他眼神没有出问题的话,纪磊认为自己看见的那个人影该是子夜。他推开压在自己酣睡的柯傅文,站起身往洞口走去。
他不能触碰这面结界,这是他昨晚用各种什物测试后的结果,不论什么东西一经接触到结界的瞬间便会化作灰烬。至于人会不会受到影响?他没测试,总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
“杨安?”当他撕开层层包裹时,他再一次惊讶,不为别的,只因为里面的人是昨晚被巨蟒掳掠走的杨安。
那个家伙单枪匹马把巨蟒给宰了?
纪磊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但他的确又想不到其他的答案,最终不得不正面这一他不愿承认的事实。
他随手捡起件小石子砸在睡得比死猪都沉的柯傅文身上,这无疑是个艰苦卓绝的挑战。但他莫名喜欢上了这个“游戏”,越扔越起劲。在砸出第二十八块石子后,柯傅文终于从睡梦中被敲醒,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迟早得弄死你……”
“闭嘴,她把人送回来了。”daqu.org 西瓜小说网
柯傅文刚醒来时骂骂咧咧,他也只有在此刻才敢对纪磊说几句重话,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纪磊一个巴掌拍了回去。下一秒他便被人强行拎着领子拽到了山洞前,面前是紧闭双眼的杨安,整个人瞬间清醒。
如子夜所想,巨蟒前来并非心怀恶意而来。
深林间,她面带抱歉地从赤色巨蟒身上取下七寸鳞片,这是不得已的保命手段。她心道自己真是个猜疑心很重的虚伪家伙,明明巨蟒已经将人交出、向她投诚,但她仍旧要取得它的致命把柄才能完全信任。
“抱歉,稍微有些疼。”
她从空间取出药草敷在巨蟒七寸处的伤口,这伤口因她而出现。拔出鳞片的瞬间鲜血四溅,她及时躲了开来,于是便全部喷洒在它赤红的躯体上,看起来很不明显。
七寸是巨蟒死穴,也是唯一能拿捏它的把柄。蛇类不会让其他生物触碰它们七寸处的鳞片,那块鳞片太过珍贵,于蛇而言那几乎算作自己的半条命。子夜用布片将染血的鳞片擦干,薄薄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着闪耀的光芒。
这就是七寸蛇鳞。
她以往曾听闻老练的猎蛇人和养蛇类为爱宠的前辈讲过打蛇必打七寸,如果想要将一条蛇驯服,也必须要拔下它们七寸处的鳞片。因为对于成精的蛇类而言,那块鳞片承担着它们的生命,一旦七寸鳞片被毁,那条蛇多半也活不了多久,这二者间往往有着奇怪的共鸣。
故而,当一条蛇愿意为你献上鳞片时几乎意味着它愿意为你献上生命。
巨蟒将痛意忍下,对于蛇类动物而言拔下鳞片并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它性格意外的软弱,无论子夜提出什么要求都会欣然允诺,或者说,它必须接受。
“不,疼。”
它的声音很小,与外貌是完全相反的关系。不过虽然长得庞然大物,声音也难辨性别,但它的的确确是个雌性。
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子夜想到。
“疼就说出来,大家伙,你知道吗?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如果你始终都表现的很坚强的话,到最后就会没有人爱的哦。”
眼前的巨蟒嘶嘶几声,将蛇信子吐出又卷回,它不明白这到底是何意。它仅仅知道一些短暂的、简略的人类语言,而教会它这些的人大多已经入了它的腹中。
它并没有更多途径来了解人类,下意识认为人类全部都是坏胚子,在遇到子夜时也是如此。前来十万大山的人类多数为了渡关山的财富而来,他们贪婪、狂妄,不将危险丛生的山林放在眼中。膨胀的欲望在这座深林间滋生,最后全部成为它的饲料,供养它越来越旺盛。
巨蟒潜伏在深林草丛间,它满怀期待等待着自己下一个猎物的出现。然而没成想却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绯衣女子身上有它极熟悉的气息。
自幽冥而归的死者。
它记得那个男人如此描述到,这也是它唯一学会的人类语句,能够完完整整的将其全部说出。在幼年时它曾受到过那个男人的照看与抚养,再到如今能开灵智也少不了那个人的帮助,于它而言那个人就是它终生的恩人。
只是那份恩情也有条件,恩人逼着它立下誓言要全力帮助“他的孩子”。
“若是能够遇见她,无条件地帮助她。”
它对恩人的最后记忆被停留在立下誓言的那一刻,恩人的笑容也成为它那段记忆的结尾。当时身为蛇类的它并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情感,当多年后它再度想起时,它才忽然明白那是欣慰。
“他,你,爱。”
“嗯?”
子夜哭笑不得地看着巨蟒发出声音,用奇怪的口音蹦出种种听不出本意的语句。她不是没想过去理解巨蟒的言语,然而巨蟒说话太过抽象。就比如现在,子夜绞尽脑汁也不明白它到底是在说什么。
“爱。”它揪着这个词语死死不放,“是爱。”
它多想告诉她还有人在爱着她,但它说不出太多词汇,连“爱”这个字眼本身都不是它所能理解的。它时常好奇于人类为何总将这个字眼挂在嘴上,临到生死关头总爱絮絮叨叨把后事交代一番,难免会提到“心爱之人”。
但爱意与爱意之间总有区别,它的语言难以支撑它完成这个复杂的详解,只能不停地重复“爱”这个字,希翼着她能听懂。
“爱个什么劲儿啊。”子夜抚摸了下巨蟒的头部,光滑冰冷的表面令她浑身一颤,忽然想起这本来是生活于丛林间的巨蟒。
她在接受巨蟒好意的瞬间有过犹豫,人常说如蛇般阴沉,那这山林间的巨蟒会是何等性格呢?这份好意来的莫名其妙,是别有用心还是真的为她奉上一片赤子之心,她无从辨别。
最后她还是将这份好意心领,并且狠心拔下它的七寸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