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鹤卿带来的话到底是起了效。
李窈一扫之前惫懒的作态。
如今人虽然还是被困在小楼里,但心早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只觉得,就算今日无法与兄长相见,来日也都是期冀。
她下定了心思,支棱起来,有些事情就再也入不了眼。譬如每日只能小楼中活动,连跨出门槛都不能的待遇。譬如女使们和魏鹤卿口中什么夫人的称呼。
再譬如,元岐从不掩饰对她的占有欲,将她的抗拒视作无物,常在人前就做出荒唐的举动。
李窈暗地揣摩,也知道他抱着怎样的心思。不过是想用水磨功夫,慢慢磨去她的耐心,侵蚀她的底线,逼她将他的亲昵视作习惯。等到她让了一步又一步,对他的防线彻底崩溃,不成架势的时候,便能被他搓扁揉圆了。
第一件事好解决。
李窈耐着性子,趁着元岐面色和悦的时候与他提过两句,他的态度便有些松动,最后也松了口,准她趁着天好的时候,与他一同游园泛舟。
湖上秋景萧疏,空气也爽快动人。自然而然就在人心中勾起一些愉悦的心情。
加之对坐的人华服锦衣,微微含笑,很有些过去在重明宫中时的样子,氛围便松快温和的恰到好处。
李窈拿准了时机,就在女使上来奉茶的时候,接过那盏美人细腰壶,殷勤斟了一盏茶,亲手送到元岐面前。
他今日难得穿了件水玄色的袍子,绣有暗色的云纹的衣领束得松散,露出淡青色的里衣,与那双泛着碧的瞳子相互呼应,格外的清郁动人。眼波一动,幽幽望过来时,眼中也不尽是冷意。
李窈看着这么一张脸,想说的话,也很容易就说出来。心思翻转一番,没开口便微笑。
“郎君喝茶。”
元岐接了茶盏,手指贴着温热的瓷盏,扫了一眼,面上却闪出些惊疑。
“今日是怎么了?难得见你如此。”
说着他长眉一挑,意味深长道。
“别不是又往里头下东西了吧。”
李窈一僵,就有些笑不出来,知道元岐是又想起了什么。
给他下毒那件事上,是她做得不好,但也是他欺辱在先,当初如果真的不是被吓唬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又怎么可能想要他死。念头转过一瞬,心里的热也就消退了一些。
“不愿意喝算了。难得今日有意······”
李窈伸手过去夺那盏茶,想要洒进湖里。就算是喂鱼,也好过给这个人喝。手腕却反被人抓住。元岐浅浅抿了一口,而后微微一笑。
“玩笑话罢了,你还生气了。”
手腕还被人攥着,心里也还藏着要求人的事情,李窈就是不想笑也硬是挤出了笑。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已经不在乎她曾下毒的事情。但他不在乎是一件事,她心里还存着心结又是另一件事。
她垂目看着,元岐隔着一张狭案就握住她的手,重叠的衣袖下是从他肌肤上传来的暖意。忽然倒觉得与他相处的样子,的确像是风流的贵公子与新纳的宠妾,只怕在外人看来也是这样。
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李窈先前都想过的。先迂回试探,将意思暗示给元岐,再对他做些小小的让步,就是小意讨好一番也不碍事。
可临到头,还是觉得有点棘手。
待手掌被青年握在手中暖热了,每一处骨节都沾上了对方的体温时,李窈终于决定还是明说的好。
“你松开我吧,我不喜欢这样。”
话一出口,李窈就发觉元岐的脸色变了,眼底沁出一点冷来,从手掌中传导过来的力气也更大了一些。摆明了车马,是要跟她唱反调。
真是孩子般固执蛮横的脾气。
周遭侍奉的女使们的动作都轻柔了许多,要送茶的那个更是不敢再靠过来,借着取瓜果酥酪的由头,远远地避到了船尾。
那日遭罪的小女使还真是令她们下破了胆。
李窈心下戚戚然,声音放柔,还是大着胆子说出了原本要说的话。
“我不惯在人前和你亲近。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总觉得不像个样子。”
“那怎么才算样子?人后也不见得你主动贴上来。你我已经成婚,这般相处才是合了人伦。我不觉得那里不合适,反而很喜欢呢。”
元岐仍旧不松手,发而越发大胆,拧着手腕往上探了一寸,轻轻摸了摸胳膊上的皮肉。只觉得指尖好像埋进了冰雪中一般,触手越冷,心里的火就烧的越旺。不自觉就想要更多,碧色的瞳子颜色加深,往小舟上多余的女使们身上一扫,觉得今日带人出来游湖,被许多双眼睛看着,已经是失了先机。
男子和女子,夫君和妻房,他与李窈,本来是件很简单的事。可是里头牵扯了太多的过往和纠缠,倒让他无法彻底施展手段,不知为何就一日日拖延起来。
李窈没有动容,眼神移向远处烟波浩渺的湖面。有些惆怅道。
“原来在你眼中,这就算成婚了吗?再如何我也没点头嫁给你。如今在百姓家里,就算是要娶良妾,也没有你这么稀里糊涂把人哄来就算完事的。我从前被别人哄,如今又被你骗,我不认是我的命不好。可是两辈子加起来,在你这里都没有过什么正经的礼数,反而每次都招了一身不好的名声,你又要我心里怎么想?”
从前在重明宫,宫人们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说些碎嘴的话,不外乎就是说她是不一般的女人,多半有些手段在身上,才能引得储君鬼迷心窍一般将她抢来。如今来驿馆不过几日,就有女使被她拖累受伤,也不必用心去打听,就知道肯定没有什么好话了。
元岐顿了一顿,舍不得手中柔润的手腕,依旧稳稳的攥着,心里的疑惑还是要问的。
“怎么不是成婚。你我可是预备了婚书的。”
终究还是错估了元岐的无耻程度。那么一封字迹草率的婚书,也敢拿出来说道。
李窈面色就不大好看,口气不自觉就强硬了些。话在肚子里转了三遍,出来时终于带了些柔婉的语调。
“可是,我从前想的不是这样的。很久之前的时候,我也想过自己将来要嫁个什么样的人,那个时候见识少,也不懂事,还是个小姑娘。心里只想要一个很温柔的夫君,明媒正娶,要我做妻子,成婚之后只要心里有我,肯处处让着我,就好了。谁知道后来遇见你呢。也不是说你就哪里都不好,只是终究······”
只是终究与少女时的幻想很不一样。
她眼中的遗憾昭然若揭。显然是在感慨眼前人并非意中人。
元岐面色冷肃了些,想了想,还是松开了她的手。
李窈心中暗喜,继续道。
“那个时候想着,只要能跟一个温柔的人在一起,两个人,一辈子,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愿了。如今你若是真的想要我跟你在一起,自然,是得先正经娶过我的。”
说着掀起眼皮偷觑着元岐,就差直接告诉他,之前的一切都不做数,他日后最好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