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长长的舒了口气,叫来家臣子嗣道:“你们都听着,立刻收拾行囊离开,今后何去何从,自行决定,只有一点,不要跟我,跟长老殿再扯上关系。”
家臣子嗣均沉默,他们已经在打仗老府呆了很长时间,要离开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眼下,是必须要做出抉择的时候了。人群中出来一人,道:“长老,我已经跟了你八千多年,也很老了,走不动了,就不走了,陪着你吧。”
其余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大长老说道:“不,你要走,你们都要走,之后的事情我不管,但今天,你们都必须走。”
其余的人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大长老不让他们说出口。
大长老回到家的第二天,大长老府上的众人都已经各奔东西。大长老也收拾了该收拾的,穿了朝服礼冠向王宫去。夫人跟他一道同行,夫妻二人步履沉稳,没有丝毫的畏惧。
尚未达到宫门,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他们,几十根战戟一下子跟前,为首的吼道:“止步。”
大长老夫妇摘下头蓬,道:“请通报王上,罪臣来见他来了。”
队长吓了一跳,握剑的手都变得颤抖起来。大长老不仅是长老殿的首席长老,不仅是白泽山的太宰大人,他还是修为极高南征北战多年的沙场宿将;这个队长在军中也有一些时间了,亲眼见过大长老沙场喋血的过往,那种恐惧,不论过了多少时间只要轻轻的一根线就会勾起来,会让人战栗。
见他迟迟不动,大长老再次开口道:“请通报王上。”
这一下,小队长才算回过神来,连忙应声:“是。请大长老稍待。”犹豫了一下,急忙去通报了。
大长老夫妇被几十根战戟瞄准,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站得笔直,静静的等着白泽的宣见。
不多时,宫中出来侍官,喊道:“王上有旨,大长老宣政殿见驾。”
小队长过来,抱拳道:“大长老恕罪了,你现在是有罪之身,属下要搜你的身。请夫人这边走。”
说是搜身,其实不过是走个流程,因为大长老的修为是绝对伤不了白泽的,大长老也绝不可能对白泽出手。
宣政殿,白泽威严的坐着。手里握着笔,要写什么却迟迟没有落下,大长老夫妇立于堂下,等着他的宣判。
但半个小时过去,白泽也没有拿定主意。又等了半个小时,终于开了口,道:“去请军师来。”
侍官尚未应声,大长老喝道:“王上,你是白泽山之主,老臣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敢祈求活命,就不必劳烦军师了吧。”
白泽又沉默了,半晌,道:“大长老也说了,本座乃白泽山之主,你是白泽山首席长老,也是朝堂之上的太宰大人;不论是非,终究是位高权重有功于朝,此事必须众位大臣共商;本座也有权力跟任何人私下商议。”
他的态度十分坚决强势,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侍官去了,又默了半晌,叫道:“将大长老押入大牢,未定罪之前,一切待遇从优。此事尚未定论,夫人暂不连坐。……回去吧。”
夫人见礼,道:“请王上准许妾身陪伴夫君左右。”
白泽顿了顿,道:“准了。”谁都听得出来他是不忍心的,不忍心将大长老下狱,更不忍心让夫人受累。
慕晓语还领着船队在东江上巡查,接到白泽山的传令,苦笑道:“早知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下令道:“船队撤回,传令兵通知各路将军撤兵回营。”
白泽山大营,各路将军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一切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却感觉经历了一个世界之久。
早朝,流程走过之后白泽道:“关于大长老的事情,诸公已经都知道了,该如何收场,都说说吧。”
百官皆沉默以对,谁也不敢开口,因为不论是处决大长老还是放了大长老,对他们来说不说出来是事外之人,说出来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但是,说与不说,并不由得他们选择。许久没有人开口,白泽只能一一去问,首先本问道的,就是三司长老。
白泽看着他们,沉吟片刻,道:“三公乃长老殿的主心骨,也是我白泽山的顶梁柱,就请先开个头吧。”
对三司长老而言,这实在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不处决大长老,眼下的形式显然是不可能的;处决了他呢,白泽山形势多变,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就轮到自己。
但是白泽已经问了,他们决不能不回答,关键是怎么回答。
三司之中以大司徒为首,他开口道:“三族和谈乃天下之头等大事,大长老却在这个时候刺杀魔族代政大王,是要陷天下黎民于水火,于情于理,当处以极刑。然,大长老乃白泽山上神,若是处刑未免令天下人心寒;臣以为,剥夺其官爵地位,软禁白泽山为上上之策。至于有苏方面,我等可备一份厚礼赔罪。”
两相其权,取中庸行之。是官场老油条的做法;也是白泽想要的结果;但是,这件事如果这样就能落幕,就不用为难了。
当然,为难的是白泽,对于群臣而言,他们更想要推脱责任,太尉道:“臣赞同大司徒说的;且天下未定,将何而往,许多事情我等还得仰仗大长老指点。”
大司空也附和道:“大长老虽有不对之处,然我等众人,谁心中没有不快。之战已经持续了万年,战和向来没有定论,大长老刺杀蝮王,并不违反白泽山的法令;至于合约,虽然已经在协商之中,却并未生效,不能以此来定罪。”
你一句我一句,都在围着大司徒的言辞。
白泽烦了,道:“你们都说不能治大长老的罪,却谁也没有说该如何解决此事,如何与苏柔说,与蝮王说。难道本座能去告诉苏柔:大长老是白泽山的首席长老,不能治罪吗?本座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你们来告诉我要如何解决我自己想办法。”
众臣默然,他们哪有什么办法,若是有,就不用附和大司徒的言论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了很长时间,终究也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
慕晓语一直没有开口,白泽一直在等她开口。
终于没有了耐心,问:“军师,你可有解决之法?”
慕晓语上前,作揖道:“臣听了众位同僚的意思,都认为不能处决大长老,不论有什么理由,大长老对白泽山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既然这样,臣以为大长老不能死,更不能死在王上的屠刀之下。否则,王上就是六亲不认,暴虐无情。”
一瞬间,朝堂上静的可怕,彼此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响个不停。
白泽黑着脸,瞪着慕晓语问:“军师说的,本王也都听到了,本王问的,军师还没有答。”
慕晓语道:“臣以为,一切不变就好。臣没有捉拿到大长老,大长老也没有来王宫,或是客死异乡,或是无颜归来;既然没有捉拿到犯人无法定罪,大长老府一切也该照旧。”
白泽沉默着,慕晓语的做法实在太冒险。因为大长老来了王宫的消息一定已经传到苏柔的耳朵里,她是不是能容纳大长老,这事还不好说。
但是不论怎么样,终归是有了一个解决的办法。默了稍许,继续问道:“诸位呢,都认为可行吗?”
百官皆沉默,他们都不像置大长老于死地,可要说为大长老掩盖这一切,谁也还没有走这个胆量,这毕竟关系到两族之间的战和。一旦此事成为战争的导火索,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们不说,让白泽很生气,高声质问道:“都怎么了,你们都不说话,是要本座自己去想,自己决定吗?若什么事本座都能一个人做了,还要长老殿干什么,还要王宫神殿干什么?”
百官无不瑟瑟发抖,白泽如此火大还是第一次。
大司徒连忙圆场,道:“臣是在想,大长老不能死,也不能瞒着有苏,是不是有什么两全其美之法?”
白泽看着他,问:“想到了吗?”
大司徒请罪,道:“臣愚昧,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样的办法来。”
白泽看着他,冷哼一声,有些怒气了。简单的对大司徒的怒气。
大司空作揖,道:“臣有一法,请王上裁决。”
白泽道:“讲。”
大司空道:“定军城之南有一座岛,是大长老的封地,将其划给有苏,作为王上迎娶苏柔殿下的聘礼;如此一来,蝮王必定明白其中深意,该不会再提及此事。”
白泽看向众臣,等着他们的意见。
吵闹一阵,终于有了结果,大司徒道:“臣以为此计可行。”百官也跟着附和,都认为这计策是眼下最好的计策。
对白泽而言,一城一地的得失无关紧要,何况那还是一座孤岛,一座空岛。虽然是大长老的封地,但因为处于三族之间的交界地带,是不毛之地,岛上只有大长老的一座别院,已经几百年没有人去过。划给有苏,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