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殿内,白临风等五人正襟危坐,本派弟子也悉数聚齐,俨然一派肃穆的气氛。
白临风首先开口道:“诸位,三岛武会已过,根据各位的表现,将派五名弟子出岛历练,下面我宣布人选。”他清了清喉咙接着道:“陆展鹏、冯紫嫣、冯霁云、于成志、苏柔。”
白冰玉立时就不乐意,小嘴一撅:“爹爹,你偏心,我也要去!”白临风瞪了他一眼:“我怎么偏心了?”白冰玉道:“紫嫣师姐和苏柔师姐也只不过过了两关而已,我也过了两关,凭什么让他们去不让我去?”
冯紫嫣倒还罢了,那个苏柔天生的小性儿,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
白临风也是有所权衡,他原本打算每门各派出一人,只是胡途的弟子运气都不太好,在第二轮就全被落败,只得将这个名额给甄不凡门下。此时被白冰玉质问,反倒无言可对。
萧灵素笑道:“白师哥,玉儿武会表现也不错,多她一个也无所谓,既然她想去,就成全了她吧。只是,依我看,你身为人父,多半还是怕她出岛遇到危险,不能安然归来吧。”极品小说网首发 www..
白临风轻叹一声,道:“我的心思还是被萧师妹看破了。不过,仙极派的每一个弟子我都视若亲子,哪一个出了意外都是我不愿看到的。只是,我终究狠不下这个心。”
白临风变了变脸色,肃然道:“玉儿,此次出岛,不是让你游山玩水,而是有重任在肩,你一路上要多听众位师哥、师姐的话,切不可胡闹,丢了我仙极派的脸面。”
白冰玉听自己父亲准许自己出岛,笑逐颜开,说道:“爹爹,我会记着你的话的。”她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又笑道:“爹爹,把你的厉害法宝再多给我几样,省得女儿吃亏。”白临风皱了皱眉头,说道:“法宝倒是有,只是怕你驾驭不了。”
白临风向着陆展鹏说道:“展鹏,这六人中你年纪最长,修行最高,此次出岛,一切事宜都由你全权负责,我知道你好饮酒,不可因此耽误了正事。”陆展鹏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师伯,弟子谨记,出岛以后这酒便戒了。”
待到白临风叮嘱完毕,甄不凡接着道说道:“展鹏,此次出岛多半会有凶险,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不可逞一时之能。这陆上也多有正道中的杰出散修,遇事可请他们相助,像烂柯谷的黑白先生,青云山的玄真子莫无名等,这些人与我们仙极派向来交好,至于追云叟卓逸尘卓先生向来行踪不定,能不能见到他也看你们的缘分了。”
别人倒还罢了,冯紫嫣姐弟听甄不凡提及卓逸尘,又记起了六年前那个刻骨铭心的黑夜,心内的痛楚再次浮现,都各自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胡途向来寡言少语,此刻只说了一句:“一路小心,回来喝酒。”
江竹影目光如利剑一般从陆展鹏脸上扫过,冷然道:“展鹏你记住了,休想趁此机会打紫嫣的主意,她要是受了一点委屈,我揭了你的皮!”陆展鹏连忙回道:“江师叔放心,冯师妹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您打死我便是了。”
江竹影没好气道:“臭小子,油嘴滑舌,说得倒轻巧,别以为有你师父给你撑腰,我就不敢收拾你了。”
她还要接着再说,萧灵素在一旁拉了拉她胳膊,说道:“师姐,就不要吓唬展鹏了,你还信不过他吗?这些年来,他的所作所为也是有口皆碑,师姐也太多心了。”
江竹影不再挖苦陆展鹏,转而从腰间解下一柄仙剑来,递到了冯紫嫣手中,说道:“此件名曰青莲,师父向来不曾用过,今日就赐予你了。”冯紫嫣大喜道:“多谢师父!”
萧灵素拉过白冰玉,笑道:“小丫头,陆上不比岛上,你的那些鬼心思欺负你的师哥们倒还罢了,对付坏人多半无用,一切还要多听你陆师哥的,记住了吗?”白冰玉看着萧灵素和蔼的面容,心内忽然一阵感动,用力点了点头。
众人又叮嘱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白临风道:“你们回去收拾行囊,明早动身吧。”
清晨的阳光又一次普照了仙极岛的每一个角落。这依旧是仙极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仙极派众人齐聚无极殿外的广场之上,为陆展鹏等五人送行。白冰玉这才体会到离别的痛苦,看到白临风鬓角的几缕白发,心内凄然,扑在白临风怀中,说道:“爹爹,女儿去了。”白临风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说道:“丫头,爹爹在家里等你,哭什么?”白冰玉揉了揉泪眼,强作欢笑道:“爹爹,我没哭,我没哭。”
一行六人各自御起法宝,飞奔岛外。白临风等人挥手道:“一路保重。”声音飘荡在碧海蓝天之中,久久不绝。
不知不觉间已经飞驰了百余里,遥望仙极岛已经成了朦朦胧胧的一个小点。云气在耳畔乎乎飞过,令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离岸也越来越近,六人不禁激动起来。但见天地辽阔了起来,一望无边,胸襟为之大畅。
伴着几声尖锐的长嘶,六人安然落地。此地地处东海之滨,风光景物别具一格,岸边飘荡着几十条小船,多半是渔民打鱼所用。
忽听得南面传来一阵呼和之声,一群人人往这边奔跑而来,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着实不少。人群渐近,一名老者跑上前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六人,不住口道:“果然是,果然是。”
陆展鹏笑着问道:“我们路过此地,不知老人家有何指教?”那老者揉了揉眼睛,干枯脸上满是笑容,说道:“你们几个是仙极岛上来的是不?”
陆展鹏等人本想隐藏自己身份,想不到一出岛就被识破,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只得回答道:“正是,老人家倒是好眼力。”那老者喜不自胜,转身对村民道:“乡亲们,这几位是仙极岛来的神仙,大家伙儿快磕头啊。”话音一落,众村民就纷纷跪倒在地,一个个磕到跟撞钟似的,十分卖力气。
陆展鹏等人一时间慌了神,连忙弯腰道:“众位乡亲,快快请起,这是为何?”那老者道:“神仙啊,可算见到你们了,五十多年来,我老头子每日每夜都向东方翘望,只愿再见到各位神仙,想不到今日如愿了。”
陆展鹏道:“老人家,晚辈不知您所说何事,可否起来说话。”在他的一番苦劝之下,众位村民才站起身来,神色之间仍然满是感激之情。
那老者道:“老汉名叫张老三,今年八十二岁,五十六年前,仙极岛的白大侠曾救过这里一方百姓的性命,老汉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旁边几位年长老者也纷纷说道:“我们年纪虽然大了,但那一年的事情是绝不会忘记的。”
陆展鹏道:“此中详情,还请老人家说个明白。”张老三道:“你们几个都是白大侠的徒弟是不?”陆展鹏道:“老人家说的白大侠可是名讳叫白临风的。”张老三一拍大腿,喜道:“正是,正是,你看我记性都不好了,连他老人家的名字都忘了。”
白冰玉笑道:“老爷爷,他是我爹爹。”张老三一听,满脸惊喜,说道:“原来是白大侠的女儿,请受老儿一拜。”又要下跪,陆展鹏连忙搀住了。白冰玉道:“老人家,我爹爹究竟做了什么,值得你们这样感激?”
张老三昏黄的眼珠似乎明亮了起来,说道:“恩重如山哪,恩重如山哪,来,来先到我家中将此事细细告诉你们。”一群人相随来到张老三家中。
一到张老三家中,冯霁云顿时触景生情,想起来在青石村的日子,眼角不自觉湿润了。
张老三拉过几条油亮亮的板凳,让六人坐了,这才缓缓说起往事来。
张老三道:“这个村子名叫张家村,村里人世代都以捕鱼为生,日子勉强也过得去。五十六年前,南面十里的黑水湾里出了一条恶龙,那畜生吃鱼倒还罢了,偏生吃人,我们出海打渔的一连被它吃了十几人。你们想想,我们一天不打鱼,就要忍一天饿,这样下去,不免要被饿死,大家伙商量过了,各自拿着兵器,一齐出海,要同那恶龙拼命。”
于成志道:“老人家,你们此举也太冒险了。”张老三道:“那也是没法子啊,总比白白饿死要强些,你们这神仙,不知道我们这些老百姓的苦啊。大家把村里几十名小伙子集结起来,分别坐着五条小船,向着黑水湾去了。”
陆展鹏等人心里一紧,心想这些村民多半凶多吉少。
张老三的脸上依稀露出了恐惧神色,看来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他接着说道:“虽说大家伙儿心里害怕,但为了活下去也只有拼了。我们的船开了八九里,始终风平浪静,半分恶龙的影子都没见到,大家伙儿正疑惑间,忽然觉得背后一冷,一个大浪猛然扑了过来。”
他讲得绘声绘色,仿佛这件事发生在昨日一般。冯霁云等人也完全被他的话语所感染,听到此处,不禁也神色一凛。
“那个大浪过后,我们的船险些别掀翻,大家伙还没缓过神来,却突然看到那恶龙一下子从水底下钻了出来。那恶龙的肚皮正好在我面前不远处,我手执鱼叉,用尽平生力气,向它刺去。那怪物终究是血肉之躯,这一叉刺进了半尺之多。”张老三双手不住地比划着,生怕他们听不明白。
“那恶龙吃痛,身子向上一窜,尾巴一甩,登时将我甩了出去。我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只觉得胸口好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来,后来才知道肋骨被撞断了好几根。”他也不避什么嫌疑,将自己上衣解开,只见他的胸口严重扭曲变形,几道伤疤横在胸前,可想而知,他当时受伤颇为严重。
“我自小出海打鱼,水性好得很。我当时也没感到疼痛,双手扒住船帮,使自己不至于沉下去。我迷迷糊糊中看到,那条恶龙张开澡盆般大口,一口将我弟弟吞了进去,当时也没听到他喊出声来,只听到一阵嘎嘣嘎嘣骨头碎裂的声音。可怜我的弟弟当时才二十岁,还没有娶上媳妇。”讲到此处,他昏黄的老眼中流下了几滴浊泪。冯霁云等人感同身受,无不为他感到伤悲。
“那条恶龙吃了我弟弟后,又向着船上的另外几人扑去。大家伙儿见到恶龙吃人的惨状,一个个的都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在我们村的神箭手丁大力在一旁张弓搭箭,嗖得一箭射去,正好射中了那恶龙左眼。”
他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位老者,道:“这就是丁大力。”这丁大力也七十多岁了,须发都白,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看来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一个精壮能干的小伙子。
张老三仍接着说道:“那条恶龙眼睛被射瞎,登时发起狂来,吼声震天,整个身子冲出水面,带起了几丈高的巨浪,我们的几艘渔船都被掀翻,全部落尽了水中。恶龙尾巴不住地在海面上搅动,没多少时候就生成了一个巨大漩涡。大家伙儿竭尽全力全力往外围游动,不料这漩涡水流湍急,一连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
“那恶龙看到我们在水中拼命挣扎,发出了一声声兴奋的高吼,从半空中扑下,又将一名年轻小伙子吞进口中。这一次它似乎刻意要报复我们,细嚼慢咽,那小伙子一时不死,不住惨叫,那哭声飘荡在海上,吓得我们浑身都直打哆嗦。”
“那恶龙一连吃了两人,仍不解恨,伸出镰刀似的前爪,将一人扯住。它爪子一抬,那人被带出了水面,悬在空中。恶龙的右爪猛然往前一戳,将那人的双眼戳瞎,然后又扔进了海里。接着它又抓起了几人,仍旧这般施为。一时间哀声响彻天地,海水都变成了血红之色。”
张老三拉过一人。只见那人鼻梁以上已成了两个黑窟窿,极为吓人。冯霁云等人脑海中浮起那惨烈的画面,无不毛骨悚然。那苏柔更是吓得紧紧靠在冯紫嫣身边,一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大家伙儿都觉得活不成了,一想到家里的老婆孩子,都放声大哭起来。那恶龙仰天嗷叫,似乎是极为高兴。我们一群人离着漩涡中心越来越近,眼瞅着就要葬身在此地,大家伙儿也都死了心。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见光从东面飞来,白大侠出现了。”张老三讲到这里时刻意停顿了一下,一张老脸上更是露出了感激涕零的神色。
白冰玉有些心急,说道:“老爷爷,我爹爹是怎么斩杀那条恶龙的?”张老三道:“白大侠先是衣袖一挥,将我们从漩涡中拉起,重新放在船中,又替受伤的人敷药包扎伤口。那恶龙见来了帮手,身子往后一缩,然后跟箭一般猛扑了过来。大家正要呼喊,却见一道白光一闪,半空掉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来,仔细一看却是那恶龙的一只爪子。”
“白大侠那把剑当真厉害,把那恶龙的爪子跟切菜是的切了下来。那恶龙叫得更凶了,声音都快把我们的耳朵给震聋了。它把七八丈长的巨尾甩来甩去,搅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巨浪。只见白大侠身子腾空而起,右手长剑往前一扫,一道剑气喷出。那剑气一撞到那恶龙身上,就把它撞出老远。”
“那条恶龙在水中翻滚,口中冒着腾腾白气,伤口处浓黑的鲜血不断流出,看样子活不长久了。它身子缓缓沉了下去,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就在大家放松警惕之际,那条恶龙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白大侠的身后。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白大侠一个不留神,被这恶龙偷袭成功。”
“就在恶龙离白大仙还有几尺远的时候,寒光一闪,恶龙的身子顿时成为了两节。血液如同一阵暴雨,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腥臭无比。那恶龙已然必死无疑了。大家伙儿一下子欢呼了起来,纷纷跪倒在地,不住称谢。”
“白大侠法力高强,为人却极为和善,他叫我们快快请起,上岸疗伤。他袖袍一抖,我们的船就跟飞速往岸上奔去,不一会儿就到了陆上。这等法力我恐怕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
白冰玉听着张老三讲述自己父亲的事迹,想象着他年轻时候的神采斐然,不禁自豪万分。暗下决心:“这次出岛我也一定要干出几件大事来,让爹爹也高兴高兴。”
“白大侠随后也来到陆上,将那条恶龙的尸体也带了回来。他跟我们说,这恶龙也有些修为,吃了它的肉可以强身健体,百病不侵。若不是白大侠这样说,我们可不敢吃哩。你们看这五十多年来,老汉身体好得紧,几乎不曾得病,这一切都是拜白大侠所赐。你说我们能不感谢他老人家吗?”
“我们本想留白大仙多待几日,不料他双足一踏,冲上云霄,就不见了影子。这五十多年来,老汉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东边海上翘望,日日夜夜盼着白大仙能再次降临,也好尽尽老儿这些年来未尽的情意。苍天有眼,想不到竟让我们遇到了你们。老汉有言在先,若是你们不领我的情,我立马就要投海自尽。”
冯霁云等人见着一干村民的感激之情都是发自肺腑,绝无作伪之态,心内不住慨叹。陆展鹏生怕这些村民做出过分之举,只得应道:“诸位乡亲如此厚意,我等难以拂却,就在此处多待几日。”
他一说出这个决定,一旁的于成志就不断向他使眼色。临行前,白临风曾特意叮嘱他有事可多与于成志商量。只是话已经说了出来,却不再好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