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苏桥村。
今天是个好日子,已经腊月十二了,扫尘是一年中迎接新年最为重要的活动,家家户户都在腊月十二这一天开始大扫除。
张桂芳已经回村有三四天的时间了。
村上的谣言愈演愈烈,她一个人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听着自己对面的几个八婆正惟妙惟肖的讨论着玉梅服装厂即将倒闭的事情,心中忍不住一阵冷笑。
这群泥腿子还真是蠢出升天的王八子,自己稍微找了几个人,使了点力气,她们就帮着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正想着,村中的大喇叭一阵嗡鸣,随后传来了代欣荣的声音。
“全村的老少爷们儿,注意啦!咱们玉梅服装厂的股东,今天要开第一个股东大会,开会的地点就定在咱们大队的礼堂。下午一点,准时开会,在服装厂入股的村民,注意按时过来,过时不候。”
原本还叽叽喳喳嚼舌根的几个妇女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声音,齐唰唰的用同一款震惊的眼神望向大队的方向。
在这条土路的尽头,苏玉梅正和代欣荣有说有笑,显然是刚广播过,心情好的不得了。
张桂芳忍不住皱眉,这小贱人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开什么股东大会?
难道这妮子就不怕会上,真有人问她要钱?她能拿的出钱来吗?
她本以为谣言传出去以后,苏玉梅会在村里争辩,更甚者就是找到她这个始作俑者,争吵一番。吵架她是不怕的,但她丝毫没有想过,这几天苏玉梅相当沉得住气,而且今天一回村就直接召集了股东大会。
她冷笑着从墙角的大石头上站起身来,不就是股东大会吗,她也去凑个热闹,她倒要看看这小妮子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下午一点。
看到村民们都差不多到齐了,苏玉梅给代欣荣使了个眼色,代欣荣会意先进了大队礼堂。
可代欣荣一站上礼堂,下头马上掀起了一阵嗡鸣声。
立刻有人站起来问道:“代书记,苏知青怎么没来!我们今天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拿话糊弄我们的!服装厂的事,我们得跟苏知青问个清楚明白!”
其实也不怪村里人情绪激动,毕竟服装厂要倒闭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村里原本还不信的人,也有些害怕了。毕竟很多人都是把自己一辈子的积蓄压在了服装厂上,谁能不担心自己血本无归?
代欣荣挥挥手,按住了台上的话筒,说道:“大家少安毋躁,关于服装厂最近的谣言,咱们苏厂长亲自来给咱们解释清楚。”
听到苏玉梅出现了,原本还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大家转头望去,只见苏玉梅一头微卷的长发随意的用大红色的纱巾扎起来,如墨的发色用大红色的丝巾一点缀,显得优雅又知性。一双黑色的皮靴,一看就是最新潮的款式,外头穿着的还是自家的长款羽绒服,今天换成了米黄色风衣样式的,更趁的她身子挺拔,往台上一站,比正经演员也不在话下。
“各位乡亲们,下午好!咱们今天开这个股东大会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驱散近日里的谣言。”苏玉梅登上舞台后,没有多说废话,直接进入了主题。
底下坐着的村民全都竖起耳朵听着。
“近日有流言称,咱们玉梅服装厂快要倒闭了。请问大家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
听到苏玉梅这么问,底下坐着的岳庆娟立刻站了起来。
“不管别人信不信,我是不信!咱们乡里相亲的,苏知青的能力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别的不说,就说我家铁柱整日里给苏知青的厂子压货跑车,这么多货卖出去,生意这么好的厂子怎么可能倒闭!”
岳庆娟这话是说给坐在下面的所有村民听的。
不过立刻有人在下面喊了一声:“铁柱媳妇,你光说苏知青做了多少钱那可不顶事儿!我就问你,你家铁柱的工资发没发!发了工资才能说她厂里有钱,不发工资,谁也别给我整这些虚的!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家杨铁心的工资还没发。”
苏玉梅顺着声音看了过去,说话的是杨老汉。他家里和杨美丽家里算是本家,但杨老汉一家子都没有杨美丽家里人好说话,虽说也不是什么大恶的人,但他家的杨铁心在厂里干活却总是偷奸耍滑。
“杨老伯,你家杨铁心没跟你说吗?他在我厂里不好好干活,手脚还不怎么干净,前两天就被我辞退了!工钱我都结给他了,你要是不信,我今天正好带了会计的帐来,你可以找个认字儿的上来给你当着大伙儿的面念!”
苏玉梅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齐刷刷地朝着杨老汉看过去。
他家杨铁心平日里在村上的风评就不怎么好,现在被苏玉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破了在厂里偷奸耍滑,还手脚不干净,几乎人人脸上都是鄙夷的神情。
大家都是农村人,最重视的就是吃苦耐劳。谁家的孩子要是不好好在厂里干活,那是肯定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杨老汉的老脸上通红一片,当即就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接闭上了嘴巴。
岳庆娟原本就看不惯这些登高踩低的家伙,昨天对苏玉梅又抱着愧疚的心情,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杨老汉。
她轻笑一声道:“你家杨铁心的工资跑到哪里去了我可不知道!但我家铁柱的工资可是实打实地揣进我的兜里了!昨天我去给苏厂长送衣裳,苏厂长顾念着我家铁柱人在外地,怕我们孤儿寡母的手里不宽裕,提前好几天给我结了账!”
说罢,她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来昨天苏玉梅给她的信封。
“大伙都瞅瞅,这就是昨天苏厂长给我的工资!我也不怕有人拈酸吃醋,这里头一共是45块钱!我就问问大伙,外头的厂子,哪一家肯给咱村人这么高的工资?你们要是有去处,就说出来让我听听,我也好让我们家铁柱攀攀高枝!”
这话说出来就好像鞭子一样抽在在座苏桥村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