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原来钟予这么容易就会害羞

北山森是北境的一个地名。

它地境偏僻, 在都城还在长夏的时候,北山森就已经进入了冬季。

冬季来临,大雪覆盖, 白雪皑皑, 森林和湖泊都被漂亮的茫茫白色遮盖。每年都有大量的旅客涌入北境来享受雪景和温泉。但如果不是本地人, 很少有人知道, 僻静一隅的北山森才是那个温泉与雪景最相得益彰的地方。

而苏蓝知道,因为这里属于她的贵族领地。

旧世的贵族阶级崩塌,新世的联邦重新划分地界。但为了安抚贵族, 联邦政府仍然给予了那些老牌贵族们保留少部分封地的权力。

苏蓝重生之后,打理财产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把自己名下所有领地的信息送到她的手上, 给她过目。

北山森的温泉,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她知道的。

她去过一次。

雪景里的北山森僻静, 避世, 山庄里的民风淳朴, 节奏很慢, 最适合疗养身体。

也挺不错的。

坐在飞机上的苏蓝放下手中的资料, 看着带着黎明微光的舷窗外想着。

作为一个领主,她也时不时该去自己的领地看看。都城的夏天和雨太长了,她待得也烦闷起来。

她转过头,看向钟予。

他正坐在她斜对面的沙发上。

似乎是困倦了,他阖着眼,靠着靠枕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那张美丽的脸,被埋在白绒绒的围脖里,显得更加精致。

眼尾带上的那抹绯红,像是被揉碎的玫瑰花瓣抹上, 淡淡的瑰艳色泽。是白色之中的一点艳丽的红,让他苍白病弱的气色都看起来好多了。

苏蓝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注意到,他不再穿黑色了。

好像就是那天开始的。

还躺在病床上的他,把身上的黑色全部都换掉了。就连钟家后来赶到的佣人和保镖,衣服也全部被换成了亚麻色或者其他深色的西装。

而他自己,披上了一条浅色的披肩,望着苏蓝的时候,虽然依然是那张清冷的脸,但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钟予很高兴。

谁都看得出来。

苏蓝自然也看得出来。

就连现在在她对面沙发上睡着了的时候,他的那张睡颜上也带上了几分生气。

跟之前她见到过的那个空壳般淡漠的精致人偶,像是两个人。

苏蓝起身,走过去。

她拿上一边的薄毯,有些漫不经心地给他披上,又在他身侧掖了掖。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把静音打开,才点开了消息。

是苏梓。

前几天错过了和他的每月见面,小少年又急又闹,每天发来十几条消息,话里拐着好几个弯想要见她。

苏蓝很简单地给他回了几个字。

苏蓝:【最近不在都城,之后见】

苏梓秒回:【这样啊!那,那也行——姐姐去哪了?】

苏蓝:【北境】

苏梓:【北境?】

似乎去搜了一下北境是什么地方,过了十几秒,苏梓才赶紧回:【……咳咳,那姐姐能给我带礼物吗?特产也行,随便什么都行,我都喜欢!】

苏蓝的回答依旧很简单:【好】

小少年又回了几个乱七八糟的表情包,苏蓝没看,她回到消息列表,往下滑。

滑到霍游寒的聊天框,苏蓝点进去,说了句【谢了】

霍游寒回得也很快:【没事】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对方输入中”闪了一会儿,还是没了动静。

苏蓝没在意。

之前她跟舒律师要临时从都城飞去她跟钟予婚礼的海岛,事发突然又关系到钟家,他们的启程就变成了件棘手的事情。

苏蓝贵族身份的根基不在都城,最后是找霍游寒帮的忙——当然,苏蓝找人办事都是公事公办,她交易的报酬给的很足。

说实话,在那天她易感期霍游寒说了那句怪话之后,苏蓝就对这个人充满了古怪的感觉。

但霍大少爷不要脸皮,第二天到她的公寓门口抱胸一站,振振有词:“老子当时被你打昏了头,这事不能全赖老子。”

苏蓝:“……”

人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但霍游寒坚持那天就是他一时发昏,口不择言,甚至还出具了他被苏蓝打成中度脑震荡的伤情鉴定书。

“真不是那意思,你别误会,”霍游寒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不然老子名声丢光了,那还了得?”

苏蓝:“……”

霍游寒:“我可是正宗的AO恋取向。”

苏蓝笑了下,把门摔在了他的脸上。

烦人东西滚远一点。

……

从那以后,霍游寒又腆着脸开始在她身边晃悠,苏蓝照常无视。

不过他还算是挺有用的,霍大少爷的名头在都城吃得太开,苏蓝虽然没有要求,但霍游寒似乎怕她把上次的那句“口误”抖露出去,骂骂咧咧地前后帮了她不少事。

商人本性,利益说话。只要不牵扯到她,苏蓝懒得关心霍游寒的私生活,也不关心。

苏蓝关上跟他的聊天对话框,又看了下其他的未读消息。

全都是不同的问候消息,来自她重生之后在各种场合各种手段得到她联系方式的人。

有想接近她的,有想要暧昧的,也有直白大胆的。

这几天她一直没怎么看手机,这些人都坐不住了。

苏蓝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随便回了几条。

对面忽然传来衣料摩擦的簌簌响动,苏蓝转过去,发现是钟予睡得不安稳。

他脸色煞白,眉头紧蹙,身体都在轻轻地发抖。

“苏蓝……”他呓语了一声。

声音很轻,很轻,脆弱地要消失。

苏蓝顿了下。

她还是把手机放下,走了过去。

她坐在了钟予身边,隔着他身上的毯子顺了下他的脊背。

“钟予。”她说。

他的手冰凉,睫毛颤抖。

一张精致的脸竟然显得比他白绒绒的围脖还要更苍白,眼尾湿红。

“苏蓝……别走……”

他叫了一声,忽地睁开眼,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眼里都带着水色迷蒙的泪,睫毛根根都带着水珠。

他惊慌失措,一下抓紧了她的袖口。

苏蓝任他抓着。

“我在这里,钟予。都是梦。”

她声音很轻。

“都是梦。不要怕。”

钟予就那么仰着脸看她,还带着初醒的茫然失措,瞳孔失焦。

眼泪顺着他的眼尾滑落。

他毫无意识。

就这么呆呆地定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又慢慢地阖上眼,继续睡了过去,脸上还带着泪痕。

苏蓝停顿了一下。

她试图动了动手,想把自己的袖口从他手里拽出来,但他攥得很紧,她抽了一下,没有抽动。

……算了。

苏蓝就在地毯上盘腿坐了下来,任他拽着自己的袖口,没再动。

手机也扔在一边,不看了。

这几天以来,钟予逐渐清醒,美丽病弱的那张脸又变得清冷客气,跟她相处起来就像是往常的玫瑰。

但他睡着了意识不清醒,还会在梦里呜咽着叫她的名字。

小猫似的,柔软无助,极其可怜。

跟醒来面对她的时候的反应相差太大。

苏蓝问了医生,医生说,钟先生应该是受到了严重的刺激。

“很奇怪,我们记得苏蓝小姐三年前就去世了……钟先生怎么会突然开始这样?……”

医生看她脸色,又小心地补充说,

“您有什么头绪吗?如果我们知道源头是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苏蓝没说话。

她皱起眉,揉了揉太阳穴。

她本来想着,到北山森之后她会跟钟予分开住,最后,还是让人挑了个两间卧室的小木屋。

卧室在二楼,她跟钟予一人一间,她还能照看他一点。

一个月而已。

到达北山森的山庄的时候,是午后了。

北山森跟苏蓝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太大变化。一个僻静偏远的小山庄,没有太多的人员流通,一切都像是被大雪封住了时间,让苏蓝想到了冬天时候都城街边会卖的冬景水晶球。

拿起来晃一晃,漫天的大雪就在水晶球里面下了起来,永远都是冬天。

美得像童话。

车开到了山庄外,车轮在雪地上压出了两条深深的雪痕。

山庄不大,车开不进去,他们需要走一段。

苏蓝转头看向自己身边下车的钟予。

他已经披上了厚厚的白色貂裘,脸被毛绒绒的围脖裹住,似乎见苏蓝看过来,他也轻轻地转过脸,对上了她的目光。

眼尾的绯红灼灼。

病弱的美人,乌黑的发梢上落了雪。

“怎么了?”他问,声音清凌凌的。

苏蓝看着他,“冷吗?”

钟予顿了一下。

“还好。”他说,“……不冷。”

发间的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苏蓝说,“那就好。”

两人在雪间走着。

佣人早就提前布置好了他们要住的小木屋,苏蓝知道大概位置,就往那个方向走。

午后没有下雪,走上一会儿也还好。

两人肩并肩,隔着大概半人的距离。苏蓝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她落后了钟予半步,目光落在他烫红的耳尖上。

她以前好像从来没注意到过。

钟予……原来这么容易就会害羞么?

苏蓝的目光在那红上停留了一会儿,她移开了视线。

山庄今天很静,他们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又走了一段路。

“山庄里的人,他们都……不在家吗?”钟予侧过点脸来,问。

他说话的时候,呼出的气带着朦胧的白雾,很漂亮。

苏蓝嗯了一声,“今天他们都去准备集市了。”

“……集市?”

“对,”苏蓝说,“我听说北山森这里每年的这个月份,他们都会在山脚的地方办个集市。”

她看向钟予,见他迷茫,唇角弯了一下,“有点像都城的夏日庆典。好像会有很多的摊贩,卖自己手工做的小玩意,还会有些猎人做点交易。”

“我上次来的时候不太巧,没赶上,但我听说是这样。”

钟予没说话,他慢慢地视线移过来,瞥了她一下。

很小心翼翼。

她说,“你要感兴趣的话,今晚我们先歇下来,等明天如果你身体好,我们可以去看看。”

钟予的眼睛立即亮了一些。

他很慢地点了下头,转过脸去,“……嗯,好。”

很薄的耳尖又红了点。

“我今晚好好休息。”他轻轻地说。像是一个保证。

苏蓝顿了顿,没说话。

山庄不大,没走多久,就到了他们要住的地方。

古朴的木屋不大,总共两层,受地理环境限制,山庄里都建不了很大的房子。

苏蓝和钟予两人从小在都城长大,都没怎么住过这样的屋子。

钟予从远远地见到木屋,到走进院子里,到走进屋内,漂亮的眼眸都微微地睁大,一错不错地打量着。

苏蓝上次来过一次,感觉还好。她特意让人把内部收拾了,改成了更舒适的条件,这次正好适合钟予调养身体。

进了屋,暖融融的暖意就扑面而来。

佣人迎上来,接过他们脱下来的围巾和外套。雪花被暖意融化,打湿了衣物的表面,带上些湿濡的意味。

两人走进了客厅,又有人端上来热茶。

佣人们做事悄无声息,做完了,就又退下去了。

苏蓝说,“为了不打扰你休息,他们平常不会在这里待着。需要的时候再叫他们吧。”

钟予很慢很慢地嗯了一声。

壁炉里正燃着火,木柴在火苗的舔舐下发出噼啪的轻微声响。橘黄色的光将整个屋子映成了暖调,看上去就很温暖。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钟予从玻璃窗往外看去,现在屋外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而屋内篝火暖融,热意都滚上了他的脸颊。

他捧着盛着热茶的杯子,垂着眼看向里面澄澈的液体。

其他人都不在。

那他跟苏蓝……就是会像这样……在这里独处么。

独处。

光是这么想想,钟予就一阵晕眩,感觉自己脸烫得要烧起来。

“钟予。”

“嗯?”

他抬起眼,就见她忽然靠得很近。

他的呼吸滞住。

……好近。

他都能闻到她身上新融化的雪的味道。

清新的,冰冰凉凉的。

他的心却抑制不住地跳了起来。

“——喏,树叶。”她说。

她撤开身子,从他的发梢上拿下来一片树叶,展示给他看了一下,再丢掉。

钟予傻傻地望着她。

心跳声还在耳朵的鼓膜上狂跳。

“……谢,谢谢。”

虽然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但钟予还是没忍住眼睫颤抖,结结巴巴地道谢。

再次见到她,他……都快忘记自己以前是怎么隐藏自己的心意的了。

他太幸福了。

幸福地都压抑不住。

他不得不别过脸,试图避开她的视线。

壁炉里的篝火声噼啪作响,他慢慢地抿着茶,喝得很慢。

第一天舟车劳顿,很快他们简单地用了晚餐,就各自去睡了。

用晚餐的时候苏蓝没吃多少,钟予默默地看着她佣人收走她吃剩下的餐盘,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小木屋的二楼也不大,顺着楼梯走上去,两人的卧室就在隔壁。

进屋之前,苏蓝那双淡金色的眼眸落在他身上,跟他说,“如果你有什么事,来敲我的房门吧。”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半夜也可以。”

钟予还感觉自己在梦里,只能傻傻地点头,又嗯了一声。

在她面前,他好像话都不会说了。

苏蓝推门进了她的卧室。

钟予没走,他又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

他看着两扇门之间的距离,有一阵恍惚。

在都城的时候,他们的主宅很大,苏蓝住在东侧,而他住在西侧。

有的时候,两人同在一个宅子里,但一天连面都见不上一面。

钟予每次走上楼梯的时候,都会静静地向着她那个方向的走廊望上一会儿,希望能偶尔撞见她。等了许久,才会垂下眼睫,收回视线,转过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

现在。

钟予愣愣地看着两扇卧室门的距离。

就……就只有几米。

好近。

他没忍住,又看了一眼苏蓝的房门。

他手指掐入掌心,又掐了一次。

终于确定了这不是梦,明明现在是在冬天,屋外还飘着雪,钟予心里却漫山遍野地开了好多好多的花。

走回房间,洗漱完,又回到床上的时候,钟予的脚步都是飘的。

枕上枕头的时候,头也是轻飘飘的。

他怎么会有这么幸福的时刻?

钟予不禁想。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好事,上天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他在床上翻过身,看向身侧的墙壁。

在这薄薄的一堵墙的后面,就是苏蓝的房间。

他居然跟她靠得这么近……

一这么想,钟予脸上立即又烫了起来。他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试图平息自己的呼吸。

怎么,怎么会这么近……

他闭了下眼。又睁开。

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钟予脑海空白,他停顿了一下。

他有些失神。

……他的身体,太糟糕了。

这么敏感的身体……太糟糕了。

这是这样一个不经意,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念头,竟然就……

他咬了咬下唇,又翻了个身,对向另外一侧。

手指攥紧了枕头的边缘,紧紧闭上眼,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心跳。

就只隔着一堵墙,那边睡着的是标记过他的Alpha。虽然只是临时标记,但他一直……一直记得她的味道。

他的身体也记得。

刚刚在客厅的时候,她靠过来,他又闻到了很淡……很淡的她的气味。

虽然也只睡过一次,钟予闭上眼,也能记得她喜欢用什么姿势……也记得她喜欢他说什么羞耻的话,也记得做什么样的事能取悦她,也记得她拇指摩挲他水色靡艳的柔软的下唇,在他耳边轻轻笑。

她说,好奇怪。好像只要跟你接吻……www.youxs.org。

……

躺在床上,钟予把脸埋进被子里,湿热地喘出一口气,压抑自己飞快的心跳。

整个人都烫得快要化掉。

别想了,别想了,钟予……

别想了。

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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