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传羽檄,老将拜旌旗。霜髯见锋骨,老将东瓯汤。
大都,汝阳王府。
汝阳王一府热火朝天,阖府上下每个人都是匆匆忙忙,朱红新漆的大门是刚刚刷的,府内宾客络绎不绝,上到丞相,下至县令都来汝阳王府恭贺,朝中无大将只得请老将出马了,汝阳王本想拒绝,但汝阳王听说自己的老父亲阿鲁温被封梁王,而且被元顺帝请到了大都,他不出马都不行了。
汝阳王府中堂内,赵敏和一群侍女在侍候汝阳王穿朝服,黑色的底色,金色条状花纹,腰间悬挂着一枚玉葫芦,脖子挂着一串大株,汝阳王看了看自己的大株,叹了一口气,想想自己戎马一生,晚年还要穿上着压库的衣服,赵敏说道:“爹爹,陛下招你入宫,难道朝中真的没有能打的将军了么?”察罕特穆尔说道:“敏敏,朝中并不缺能打就将军,那柏木儿、姚伯颜不花、也速,地方也有不少,西边的张良弼、南面的孔兴。”赵敏想了想说道:“没错,爹爹,这些人我都是听说过的,打过不少胜仗呢。”察罕特穆尔说道:“你呀,我和你说吧,这些人是将才,而且是二流帅才!”赵敏惊讶的说道:“爹爹,为什么说是二流,一流是什么样的,保保那种么?”
察罕特穆尔哈哈一笑说道:“敏敏,平时夸你聪慧,这些东西都不晓得么?”赵敏一撇嘴说道:“谁懂官场上那些蝇营狗苟,我也懒得问,这不是爹爹又要出征了么,我好奇嘛。”察罕特穆尔说道:“好好好,我都给你说说,说不定啊,我家还要出个花木兰勒。”赵敏莞尔一笑不做辩驳,察罕特穆尔看了看天色,天色还早,还有时间和女儿多呆一会,此次出征恐怕凶多吉少,察罕特穆尔说道:“保保,扩廓帖木儿,才不是一流武将呢。”赵敏立刻来了兴致,说道:“那小子一流都不是么?”察罕特穆尔摸了摸赵敏的头坐了下来,将铜质镀金宝珠笠帽放到桌子之上,赵敏也坐了下来,察罕特穆尔说道:“那小子可不是一个将才,乃是大元不可多得的帅才啊!”
赵敏撇撇嘴说道:“你又夸他。”察罕特穆尔微微一笑说道:“如今大元不缺会打仗的,缺的只是一个好皇帝和一个好元帅。”赵敏说道:“爹爹,你说朝廷不缺将军,那为什么你出征,一个将领都找不出来啊?看不上那些二流货色么?”察罕特穆尔眉头紧蹙说道:“爹的确看不上,这些人一没有实权,二没有才能,只会冲杀,本事没有傲气十足,只会拖后腿而已。”察罕特穆尔接着说道:“整个大元称得上帅才的,不过五指之数啊,七王爷家变占了俩位。”赵敏好奇道:“小金刚奴也算嘛?”(脱因帖木儿小名:金刚奴。)察罕特穆尔说道:“算,当然算,他在高丽的所作所为我都知道,杀伐果断,锐意进取,只是老练不足。”
赵敏说道:“谁才是一流武将呢,那李思齐算否?”察罕特穆尔说道:“哦,这小子当然算,不仅他,保保手下的陈友定,迭失弥实,贺宗哲等人都是良将矣,现如今大元的良将都被这俩兄弟划拉走光了。”如今整个大元北方的兵权都在帖木儿和脱因手中,包括八成的将领,这使得元顺帝昼夜难眠,生怕那帖木儿做了曹操,自己儿子做了那汉献帝。
赵敏担忧的说道:“爹爹,那此次出征?”察罕特穆尔说道:“敏敏,不用担心,应该是无事的,如今你也长大嫁得良人,保保这小子虽然我都看不懂,却是一个好将军好丈夫,你的事情我也不担心了,你哥哥如今也在军营之中,爹爹也不担心,你母亲去世的早,独来独往惯了,此番出征,我已将生死至之身外,不必担忧。”说是了无牵挂,却是张张句句离不开两个子女,自己此曲凶多吉少,为何这么说,三年之内朝廷中派出的元帅已经死了六了,将军更是死了六十多个,更多的是被俘虏,囚困,这些将领能打是能打,却是打不过以朱元璋为首的南方叛军,论起谋略这些个元顺帝手下的丘八怎么是刘伯温徐达陈友谅田丰张士诚等人的对手。
原先还可以逐个击破,自从张无忌召开明教大会,天下义军都形成一股劲,不管私下如何斗,都开始互为依角,对抗元廷,天下义军都奉小明王为主,一时间形成了南北朝的局面,虽然这个‘南朝’水分很大,却也不是元廷可以解决的。
如今朝廷能打的军队都在两个人手中,一个是扩廓帖木儿,一个是元顺帝,扩廓帖木儿拥兵五十余万控制着除大都外,重兵于山西,连控长安洛阳,甘肃西域,整个北方都在其手中,唯一的变数都被脱因控制,脱因手下还有五十万杂军,帖木儿兄弟此时的权威比之曹操也不为过。
察罕特穆尔面无表情,骑着马带着三百随从前往皇宫,察罕特穆尔骑着一匹老马,此马和汝阳王南征北战数年,如今也垂垂老矣,宛如察罕特穆尔现在的样子,这老马却不曾力竭,四蹄腾空,如风,如电。好像一头鲸鱼在发光的海浪里游泳,被征服的海洋从中间划开,恭恭敬敬地从两端向后退去。好像只雄鹰在发光的天空运行,太阳都在为它欢呼,舞蹈。
察罕特穆尔摸这这匹老马,安抚着它,察罕特穆尔过了孔庙、大和宫,到了厚载门下面进入了皇宫,守门的乃是禁军,都认识汝阳王,向着汝阳王打招呼道:“汝阳王来了,陛下恭候多时了,请。”
察罕特穆尔盯着此人,问道:“你乃厚载门守为,不去通报,怎知陛下恭候多时。”那人呵呵一笑,说道:“王爷,皇宫已在禁军控制之下,老的沙已在我们控制之下,李将军让你放心。”察罕特穆尔皱着眉头说道:“是李思齐那小子做的?!胡闹,胡闹,帖木儿管不好自己的人了么!”老的沙乃是元顺帝的母舅,察罕特穆尔边走边骂道,其实这是太子做的,但皇太子自己不能出面做这种事情。
元顺帝抓汝阳王的父亲,皇太子就抓元顺帝的母舅,威胁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啪啪打元顺帝的脸。
大明殿。
元顺帝威严十足,穿着冕服,带着鎏冠,下面站着柏木儿、也速、姚伯颜不花、还有淮王帖木儿不花、还要元顺帝刚刚新任的丞相张康伯,还要益王脱古思帖木儿!元顺帝准备扶持他的此子上位,扳倒自己的大儿子,他的次子,论学识,不及元昭宗爱猷识理答腊十之一,他就是史书之中记录的元朝最后的一位皇帝,史称天元帝。
元昭宗死后,其弟脱古思即位,不是他这个弟弟有多牛,而是,元昭宗的儿子买的里八剌被朱元璋俘虏了,还敕封了官职崇礼侯,后来送回,让其继承可汗之位,从而废除北元正统地位,元昭宗死后,朝野都认为北元灭亡,但其弟依旧称帝,这都是朱棣时期的事情了,1408年(永乐六年)朱棣说,太祖,只承认买的里八剌为漠北可汗,而且敕封买的里八剌,朱棣只承认买的里八剌为漠北蒙古汗,随后展开的北伐,将天元帝剿灭在捕鱼儿海一带,买的里八剌也失踪不见,传说买的里八剌就是天元帝,我更相信阴谋论,买的里八剌被天元帝毒杀,天元帝为了上位将元昭宗独子杀害,天元帝不受明朝承认,草原政权也没有给其庙号,谥号,所以元昭宗才是元朝最后一个皇帝,至于天元帝乃是北元的一个可汗,而且在他手里灭亡。
此时的脱古思是深负元顺帝期望,自己的大儿子,有才则有才,就是太有才华了,比自己更有谋略,任何事情都是压自己一头,但却不是一个孝子啊,他却不知,自己的最后的家底都败在他的此子手中,脱古思此时也是意气风发,有着父亲和一众将领的拥戴,比过哥哥还不是轻轻松松。
察罕特穆尔进入大殿,当即单膝跪地,行礼说道:“臣,参见,大元大皇帝陛下,陛下万寿无疆。”元顺帝当即把一个奏章摔在地上,怒道:“汝阳王,你很好,你做的很好啊,朕的母舅你说抓便抓了,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么?!”察罕特穆尔当即双膝跪下说道:“老臣不敢。”元顺帝冷哼一声说道:“朕知道你不敢,可朕又有什么办法呢?”察罕特穆尔说道:“老臣死罪。”元顺帝说道:“起来吧,你无罪,是朕,怒气,波及爱卿了。”
察罕特穆尔吭哧吭哧的爬站起来,白发根根垂下,腰却笔直,如垂暮的老英雄,虽然老矣,却也是一个不肯弯下腰的老人,元顺帝说道:“如今我大元,大将凋零,现如今只有尔等几人为朕之心腹。”以淮王为首当即单膝跪地说道:“我等愿为皇帝陛下效死。”元顺帝大为欣慰,说道:“爱卿免礼,如今朝廷大军皆在山西,山东之地兵少将寡,朕派尔等前往!”
元顺帝说道:“姚伯颜不花!你驻守东平,也速前往济南,汝阳王你总领中书省剿贼大元帅!”话音刚落,便有内侍端着盘子而来,都是一些珠宝,衣料,常见的虎符官服一个没见着,可见元顺帝敷衍程度。
几人接过东西,当即谢礼,咚!殿外闯进一个人,只见此人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头戴一顶铺霜耀日盔,上撒着一把青缨;身穿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垂着条紫绒飞带;脚登一支黄皮衬底靴;一张皮靶弓,数根凿子箭,腰间还有一只铁盒钢弩,另一边乃是黄金弯刀,腿侧还有一杆金瓜小锤。
此人进来当然不是行刺,当即单膝跪地抱拳施礼,虽然是个蒙古人,却是深爱汉家礼仪,此人便是怯薛军真正的统领,贺宗哲!此人曾跟随帖木儿南征北战数十年,对其乃是忠心耿耿,皇帝也不能轻动,因为此人并不是皇帝钦命的,而是靠威望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贺宗哲对着元顺帝说道:“陛下,让禁军出战吧!儿郎们都快忘了怎么开弓了。”禁军已经十年没有出过大都,平日里都不会装备弓箭,向贺宗哲这样装备这样齐全的不过十指之数,脱古思在这里听朝政,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见人进来打搅,当即便要阻拦喝到:“来人!”说完他就后悔了,此人乃是禁军的实际掌控者,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
殿外来了两人,不知何时,看到贺宗哲瞪他们,当即退了出去,门口站岗的也是禁军,见到自己的主帅当然不敢多事,对于他们来说,贺宗哲可比元顺帝有用多了。
元顺帝立刻笑嘻嘻的说道:“贺将军怎么来了,快快请起,有什么起来再说。”贺宗哲恭敬行礼说道:“陛下,末将知道,朝廷以无兵可调,何不让我大元铁骑出战!自,至元二年我等重建,早已今非昔比,末将请求出战。”元顺帝沉默。
察罕特穆尔向着贺宗哲先行了一礼,贺宗哲急忙还礼,说道:“王爷不必如此,晚辈窃据高位,不敢于老将军相比,有话可直说。”这句话一出让元顺帝老脸臊的一红,这句话好像就在说他一样,察罕特穆尔说道:“贺将军,如今大都只有贺将军的十万人马,要守为京畿,还要保护陛下,保护百官,守为我等后方,百官家眷责任无比重大。”贺宗哲想说些什么,察罕接着说道:“贺将军此乃次要也,主要乃是朝廷无饷可播,无粮可调,后勤难以为继。”贺宗哲眉头一皱,还是说道:“就算......”察罕特穆尔打断他说道:“难道你要劫掠中书省百姓?那叛贼已经做过一回,你贺将军还要做一便否?!”贺宗哲当即跪下,说道:“陛下,王爷,末将知错。”
元顺帝对汝阳王颇为满意,给他搞定了这个悍将,元顺帝说道:“爱卿不必如此,朝廷有朝廷的难处,朕也有朕的难处,这样吧,朕以内库拿出一些钱来,犒赏禁军,平息一下将士的心吧。”贺宗哲施礼道:“多谢陛下。”暗中牙齿却咬得咯咯响。
......
朝廷又派出大将平复地方,以老将汝阳王为首,兵却少的可怜,只有两千多,只能从地方召集,贺宗哲回到中书北省府邸,此处已经成了朝廷武将的聚集地,太子宫则是文臣的聚集地,贺宗哲一回到中书省府邸,白锁住和哈剌章上前问道:“统领,怎么样?”贺宗哲摇了摇头,哈剌章一锤桌子,怒道:“昏庸,昏庸!身为大元皇帝,竟然如此怕死,有大都如此雄城,还要我等护卫,大材小用啊!”白锁住说道:“十年间,儿郎们还了近一半,疏于训练不知还有几分战力,那战马胖的胖瘦的瘦,参差不齐,怎能打仗!”贺宗哲呵斥道:“此时难道比至元二年还糟糕否?”二人都低头不语。
贺宗哲说道:“修得抱怨皇帝陛下,我等从太祖开始便是天家亲军,到了现在依然是!”哈剌章迟疑道:“那北庭王?”贺宗哲微微一笑,笑容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意味,说道:“我们受恩于北庭王,北庭王乃是大元第一王爷,我等自然是王爷的人。”哈剌章不解,贺宗哲说道:“君于我无恩,但我等也不能不义,等!”白锁住说道:“等?”贺宗哲说道:“我等肩膀窄,担不起君威雨露,王爷肩膀宽,王爷怎么做,我等便怎么做。”便是中立,谁强投靠谁,虽然无耻,却就是这些小人物的生存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