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二娘没能待多久,蛮匪首领就从外回来。他一回来,便把孔二娘赶走。孔二娘还不想走,被他恶狠狠地一盯,两条腿软成棉花,后面差点被丢出去,还是昭懿拦了一下,从丢变成了推。
帐篷帘子被放下,首领回首望向昭懿,在这种目光下,昭懿不由得退了好几步。
“巴亚金。”他口里忽然吐出一个词,又问,“你叫什么?”
昭懿明白过来他前面说的那个词是他的名字。她没有说自己的真名,随便说一个假名怕露馅,便说了小名,她对孔二娘说的名字也是这个。
“溶溶。”
后面几日,昭懿都被关在这个帐篷里,巴亚金对她的心思很明显,但碍于红疹,他并没有成功,以至于他看昭懿的眼神一日比一日凶恶,像是要将她活拆了吞入腹中。
昭懿则借着巴亚金对她的看重,将孔二娘带在身边。至于茹娘,她那日夜里被巴亚金踹飞伤及五脏六腑,每日清醒的时刻少之又少,昭懿能做的只能是求巴亚金约束他手里的人别去打扰茹娘养病。
蛮匪这次从他们这里打劫到的食物不少,暂时还没有杀人吃人肉行为。饶是如此,昭懿每夜都睡不安稳,时常惊醒。
她本想着离了大昭和巫国,寻个自在处,可现在一看似乎天下没有适合她的自在处。
索性死了好解脱?
恐怕她前脚刚死,孔二娘也活命不了多久。而死在这里,她莫名不甘心,该死的是这群抢劫掠货还食人的恶人。她本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是这群人破坏了。
这日昭懿刚吃完东西,巴亚金就从外面回来,他浑身水气,头发还是湿着的。昭懿一看他这样就心生不妙,孔二娘去照顾茹娘了,暂时不在旁边。
“你回来了,我、我刚用完膳,我去洗碗。”她端起碗筷就绕开巴亚金出去,身前忽而罩下一大团阴影。
腰上的衣服被一只手抓起,昭懿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手里的碗筷哐当掉在地上,她抑制不住地低呼一声,腹部再次压在男人的肩膀上。
巴亚金这两日搞来一块雪狼皮,昭懿每夜都是睡在那上面,她被压在雪狼皮上时,心中的一根弦绷得极紧。
“巴亚金!巴亚金!”她不断叫对方的名字,“我不舒服,我身上又要起疹子了!”
巴亚金仿佛今日铁了心要将事情做成,但听到昭懿的话,动作还是顿了一下,他这几日不是没有试探过,不敢亲脸,那就亲手腕试试,依旧会起一片红疹。
他呼吸一声比一声粗重,昭懿浑身发凉,紧张地与他对视。
僵持下,巴亚金突然爬起来,抽出腰间匕首,昭懿本以为他要杀她,眼睛瞪得溜圆。一时想死了也好,死了不必受这种折辱,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被他碰的,这么丑,又脏,还食人,却看着他起身走到铜镜前。
铜镜也是这两日才有的,他们这群男人从不用镜子。
巴亚金盯着铜镜许久,惊魂未定
的昭懿还躺着,好半天才满眼警惕地看向巴亚金。他拿着匕首仰着脸,把快遮住下半张脸的络腮胡剃了。
深棕色的胡子落了小半地,一张脸的原貌渐渐显露出来。
剃完胡子的巴亚金重新把匕首收好,迈着两条大长腿朝昭懿走来。他络腮胡剃干净后,浓眉鹰目,高鼻薄唇,五官深刻,若不看那道疤,倒也没有那么吓人,相反算得上粗野的英俊。
昭懿对他的新模样并没有多高兴,见他逼近,不断往后退。
她对巴亚金没有半点喜欢,哪怕对方因为她,弄来雪狼皮,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些女子的东西,胭脂水粉都有,这些时日还压着手底下人的——那些人对于巴亚金下令不许碰抢来的三个女人的事都非常恼怒,她好几次都听到外面在吵架。
巴亚金镇压那些人也非常粗暴,直接动手,这种动手并不是简单的揍一顿,他直接砍手臂砍腿,然后把人挂在树上。
昭懿一直在帐篷里没见到,孔二娘不幸运撞见了,吓得当夜没能睡着。
巴亚金携着沸腾热气走来,抓住昭懿脚踝将人拖回来。昭懿拼了命的挣扎,反倒把脚上的棉靴挣脱了,雪白的足在男人手里造成鲜明的色差,像荒原上的一汪明月。
捉她脚踝的手顺势往下,几乎将她整个足握住了,昭懿压不住的害怕与愤慨,她害怕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害怕这个她只到对方胸口高度的男人,也愤慨于她总是被这样欺负。
几乎没怎么见过日光的脚被男人反复揉捏,昭懿受不住那刮骨刀一样的手,疼得细细吸气,但撞上巴亚金的眼神后,又立即咬住唇。
下流死了的眼神。
恶心。
仅用火把照明的帐篷光线昏暗,昭懿的手努力想抓住什么,好能打破巴亚金的头,她看到男人眼里对她的势在必得。
巴亚金是她见过的男人当中长得最凶的,她一瞬间想到了玉山,玉山也是绿眼珠子,却比他漂亮很多。
只是玉山早死了。
冷不丁想起一个死人让昭懿略微出神,连害怕都忘记了,等再回过神,是周围响起慌乱的脚步声,帐篷上映出一簇簇火。
巴亚金站起身往门口走出,不过两息他打转回来,用雪狼皮将昭懿一裹,一扛,用匕首划破帐篷钻了出去。
昭懿浓黑长发被迫流泻一身,一只脚靴子没穿,伶俜露在外面。夜里的西北寒冷刺骨,刚出帐篷,那只脚就像被冻住一般。
巴亚金一路飞奔,昭懿被颠得差点吐出来,头晕眼含泪,又被放到马背上。巴亚金腿一跨就上了马,把自己抢出来的宝贝搂好,纵马就走。
昭懿改趴为坐后,渐渐听到一些声音,似乎是有其他人杀来了,空气中传来兵器相接声,以及那群蛮匪的惨叫声。巴亚金充耳不闻,只带着昭懿跑路。
昭懿探出头往后望,只见驻扎帐篷处无数火把在游走,她后知后觉那是人,有人举着火把在杀人。
“我姐姐他们还没出来。”她手指抓住巴亚金的衣服,“巴亚金,我姐姐还在里面。”
巴亚金像是没有听到,他和他手底下那群兄弟都是亡命之徒,有今朝没明日,若是敌人太多,都是各逃各的。
昭懿读出他的态度,焦急地又看向后方。眼看都快看不见那些帐篷了,她搂住巴亚金的手臂,语气前所未有的软,凄凄弱弱的,娇柔不已,“巴亚金,我求求你。我不能没有我姐姐,我是我姐姐带大的,如果没有她,我早死了,巴亚金……”
这话半真半假,但昭懿说出口时没有半点心虚和愧疚,她甚至好像清楚地知道怎么去撒娇,怎么去哀求,怎么让巴亚金心软。
灵魂像是从躯壳里飘了出来,以第三者的角度冰冷地看着这幅场景,当她看到巴亚金真的调头时,似乎听到自己诡异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