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如西北的流萤,浓厚的血腥气飘进昭懿的鼻尖。她整个人窝在雪狼皮里,被带着一同冲进流萤里。他们先去的帐篷,但帐篷里是空的。
一扑成空,巴亚金心生退意,可偏生他怀里的少女在这个时候越发靠近他,馥香成了迷药,耳畔是她无助的声音。
“巴亚金,我姐姐怎么不在这?”
他举起大刀斩杀了迎面冲过来的一个人,搂紧昭懿的腰身,鹰目四顾,在夜色里寻找孔二娘的踪迹。
巴亚金身形远比常人高大,又骑着马,极其显眼,向他围剿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他还要护住昭懿。好几次敌人的刀从他脖子前划过,至于他抱着昭懿的左手臂添了不少伤口,血淋淋漓漓地往下流,把上好的雪狼皮染得污秽。
昭懿半张脸埋在巴亚金怀里,半张脸露在外面,肩膀微颤,她能听到巴亚金的呼吸越来越沉,他快撑不住了。
锵的一声,巴亚金连人带马被逼退,旋即后方厉风传来,他匆忙右闪,风雪帽被斩飞,抱着昭懿往地上摔去。
他还记得拿自己当肉垫,但抬头时,好几把刀已经横在他脖子处。
他怀里的人一看就是女人,来人都没把昭懿当回事,他们此行的目的是生擒巴亚金。
巴亚金好生棘手,身形像熊,人却如泥鳅,滑不溜秋,好几次都让他给逃了,没想到这次这般简单就给捉住了。
有人上前要将巴亚金和昭懿分开,可巴亚金不顾脖子上还横着刀,挣扎起来,大手用力握住昭懿的肩膀。
昭懿只觉得肩胛骨都快被捏碎,疼得她叫了一声,下一瞬她突然听到巴亚金的惨叫声。
下意识抬眼,却什么都没看清,双眼便被一只滚烫的手覆盖住,紧接着被人抱了起来。
她察觉到抱她的人是个男人,那人还用手捂住她眼。
“还给我!”
巴亚金厉叫出声。
昭懿被这声隐要撕破黑夜的厉吼惊得哆嗦了一下,也小小地挣扎起来。她不知道抱住她的人是谁,却感觉到这家伙比巴亚金一身力气还大。在他怀里扭了半天,对方纹丝不动倒也罢了,她连眼睛上那只手都挣脱不开。
“王。”
“王!”
起此彼伏的声音。
昭懿挣扎的动作蓦地顿住,她感觉到抱在她腿弯的手往上颠了颠,耳朵被熏得一热,是抱着她的人在说话。
“堵了嘴,捆起来。”
有些耳熟的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过。
没等她想起,孔二娘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妹妹!”
先前外头闹起来,孔二娘正撑着头打盹,后发现外面在杀人,立刻把行动不便的茹娘背在身后去找昭懿。
这些时日她动辄看巴亚金砍人杀人,多少有些适应了,虽然怕,但还没有到腿软走不动路的地步。
她寻到昭懿所在的帐篷,却不见人,又去到关押吕仲等人的地方,他们五
人更要惨得多,跟十几个蛮匪住在一块,里面恶臭熏天。
孔二娘捡了地上的刀把吕仲身上的绳子被弄断,几人互相帮忙,不多时得了自由。她还惦记着昭懿,只让他们先走,自己留下寻昭懿。
现下,她看到昭懿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对方还不是巴亚金,立刻跑了过去。
昭懿听到孔二娘的声音,当即想望过去,可是她眼睛上还遮着一只大手,只能以唇应了一声。
孔二娘没能到近处就被拦下,她看清抱住昭懿的男人的脸时,呆了一会。她天天对着昭懿的面容,心想着天下的美人到她跟前,她都不会再觉得漂亮。
这个男人自是比不上昭懿,可……她不由得怔住,待回过神,人都抱着她妹子走远了。
昭懿发现自己被抱走了,她也顾不上太多,加大力气挣扎,但被自己累得够呛。
她又被往上颠了一下,臀部下方搁住一只手臂。眼睛被松开时,人坐在了对方的单臂上,露在外面的赤足被毛绒绒的帽子捂住。昭懿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死了吗?
鬼?
不对,鬼哪有他这么烫的。
不远处人声鼎沸,他们这里独有明月高挂,昭懿不知是听到的咚咚声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对方的。若是自己的,想必是被吓的。
一个死人怎么好端端又一次活过来了,这都是第二回了,那些人还叫他王?
面正对着的是黑漆森冷的长坡,偶尔几棵树横七竖八如吊死鬼一样,她脸色隐隐发白,手指却很是大胆地碰了碰男人的脸。
热的。
那就不是鬼。
一时说不清喜或是悲。
也曾有人这样将她从一个困境带出,她那时是扑进他怀里,今时似乎与往日又无什么两样,只不过困她的人换了一个,救她的人也换了一个。
风簌簌地往面上刮,昭懿唇瓣含住了几丝长发,她小拇指一勾,把头发弄出,压下心里莫名的情绪,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刀光剑影,像白鸿鹤伸直了雪脖子,“那些人都是你的人吗?刚刚叫我妹妹的是我在宫外结交的姐姐……”
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被掳的事说出,跟告状一般说了一通话。
听她告状的人这大半年长高一截,蜂腰猿背,她坐在他臂弯都丝毫不晃。他一只眼被黑色眼罩覆住,另外一只碧绿如宝石,映出昭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