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里干活的人,直到月上柳梢才收工回家。
一个村的人忙活了十来日,终于将一千多亩地的水稻全都插完,老二,老三他们累的跟蜕了一层皮似的,插完秧的第二日全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若娘除了鸡汤,炖蛋,大肥猪肉等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一日到晚都是待在后院的两亩地里。
去岁,原打算种来喂猪养鱼的大刍草上结出的一些长相奇特的种子,都被若娘慎重收了起来。现在估摸着可以种了,若娘将一小包金黄色的种子分成了三份,每份不过百十来粒。
若娘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种子,全凭以往的做法,在播种之前的三四日将种子先浸泡,将种子直接放在凉水里,里面洒了一点点用铁锅蒸出来的柴灰水,是她在书上看到的法子,说是这样可以让种子吸收到足够的养分,发芽的速度也会比较快。
玉米种子泡好以后直接捞出来,再用微微烫手的温水冲洗干净,然后放在搭成的覆了破旧棉被保温的小棚子里,里面要先放层油布,再堆上一些稻草,最后再放层棉布,把直接泡好的种子放在这上面,最高只能放三尺左右,种子上面还要盖上棉布。
催芽的时候要控制好温度,最适宜的就是四五月之间不冷不热的,每隔半个时辰要翻一下种子,每隔6个时辰浇一次水。
一般催芽的时辰是在两至三日,等到了时辰将种子拿出来晾干,放在通风好的地方。
等若娘做完这些,好的种子发芽了,坏的种子发霉了,左右挑拣一下,选出好的,就可以播种了。
若娘边摸索着,一边将过程都记了下来。
发现在这个种子的整个催芽的过程中,有很多跟秧苗相似的地方,也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就好似选种,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要使用有种衣包衣的种子,在催芽前要把它的种衣和包衣全部去掉。
去过种衣和包衣的种子,明显出芽更多,芽杆也更壮。
在种子等待出芽的日子里,若娘带着柳氏,两个人慢慢吞吞地将后院的两亩地都整完了,先深耕了一次,加了腐熟的农家肥,将地养的肥肥的。
依照种红薯的法子,将地垄成了一个个稍微隆起的长条。
播种前一天,若娘和柳氏搭手,先把地面都浇透了,播种的方式是在行道土壤旁挖好种植坑穴,若娘想着大刍草成熟后比人还高的杆子,特意将种子和种子之间的间距放大了,基本是一个坑里下2粒种子,再跨出一大步播第二个坑。
中间两人小心翼翼的,生怕把芽碰掉了。
坑穴挖的也不深,一尺多一点的深度,埋土的时候也只是轻轻覆上一层土,确保疏松透气。
播种过深或埋土太厚,都有可能会造成种子缺氧,无法出苗,这是种所有的作物都需要当心的。
两亩地,两个人捣鼓了三日,直到种完,若娘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最后一桶水浇完,若娘将手里的竹瓢一扔,一屁股坐在田边的一块光滑的石头上,看着柳氏将锄具和桶都收好,走过来替若娘按了按肩。
柳氏吊着胳膊四五日,就拿掉了,一来揉个面粉也受不了大伤,二来家里的活计都落到了若娘一个人的身上,她看着娘一个人做事,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就连从未跟她红过脸的老三,那几日都是骂骂咧咧的,当然骂的也不是她,是除了她和娘之外的所有人,连自己儿子都被嫌弃了。
柳氏就偷偷跟老三说了柳二虎家的事,气的老三想抡起锄头去砸人。
老三也没觉得这事是二虎做的不好,他也有个稀里糊涂的爹,知道这些人都是甚么德行,外面闹归闹,但不能闹到家里人。
大姐夫这事做的,明显不上路。
他是憨,但不傻。
知道娘让柳氏装病是为了她着想,也是想看看柳二虎的态度,柳二虎后来没再找过他媳妇儿,是个心里门儿清的人。
老三前日里躺在床上逗儿子,还嘟嘟囔囔地说,娘是看在大姐的面子上。
柳氏给若娘按了一会,弯着腰凑到若娘的耳边:“娘,我听当家的说,大姐夫和他爹那边吵架了,那个老头子还说以后不认大姐夫了,说没生他这个吃里扒外的儿子!”
柳氏皱了皱小塌鼻,大姐夫对那家人算好的了,就这些时日应该就花出去不老少的银子。
若娘安静地听完,伸手拍了拍柳氏搭在她肩上的手。
“坐下陪娘说会儿话。”一直忙,加上本身并不是话多的人,自张景彦离开后,越发觉得没甚好说的了。
柳二虎家的事,若说真的上心,也谈不上。
无非是有个大丫在中间。
这个时代对妇道人家总是少了几分宽容,做起事来束手束脚,以夫为纲更是刻在骨子里的教条。
她和离了,总不会也认为大丫就能跟她一样,也走上这样一条难走的路。
“盼盼,最近有没有跟你大姐说说话,二虎家的事她门清吗?”若娘细细打量了下柳氏,这几日虽然跟在她屁股后面忙活,人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
柳盼盼在家时,听爹娘的,哥哥嫂子也疼她,是有些小娇性子的,凡事不用自己操心。
等嫁给了老三,有个强势的许云氏在上面,她就说甚做甚,许云氏脾气是不好,但也没苛待人到多差的程度。
更何况,没多久若娘就来了。
若娘是个事事妥帖的人,里里外外都安排的妥当。
这次的事情,还是柳氏第一次瞒着若娘干的事,心里虚,又不能讲,难怪肉眼可见掉了肉。
“娘,我昨日就偷偷跟大姐说了,大姐就笑了笑,其他甚么都没说。”
“那咱就不管了,你大姐的日子是她自己过出来的,旁人也说不上话。”就算是当娘的也不例外。
柳氏看娘说的淡,歪头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对,别人家的事,她也操心不来。
若娘看她这样,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天黑了,回去吃饭。”
大丫今日出月子,将自己好好洗了洗,整个人都泛着光似的。
一家人围着饭桌,好像过完年后,他们还没这么齐整地一起吃过饭。
家里几个男人,征得了若娘的同意,开了一坛酒。
若娘吃的慢条斯理,在桌上开始喝第一轮的时候,放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