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回人间路,就在阎罗端坐的龙椅那一块区域。
黄泉阴土已经异变了。
异变的家不是家,净仙观才是永远的家。
金角只想回家。
它已经蓄满了力,低下狰狞的头颅,散发着微弱金光的逆天犄角,对准了那具阎罗尸身,然后便化作一道闪电撞了上去。
只是为何那只剩骷髅架的贱鬼发疯似得从勾魂册里冒出来。
还有那傻灯这时候放什么遁一神光。
咦,黄皮爹为啥提着个跟榔头似得东西,挡在那阎罗尸身前面了,他那是什么眼神?
好奇怪呀……
“停!!”
陈黄皮举起鹤嘴锄,对着金角的脑袋就来了一下狠得。
他发誓,这一锄头下去。
绝对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咚的一声!
金角四足挺直,身体一僵,立马倒在了地上。
“原来是要我停下……”
金角躺在地上,八只眼睛迷茫无比,嘴歪眼斜的道:“只是为何……不用,豢狗经……非得给大爷开瓢才成吗……”
说完,它舌头一伸,立马就晕死了过去。
陈黄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道:“事发突然,只好这般。”
金角的速度太快了。
而且性格执拗,陈黄皮都反应不过来豢狗经这事。
还好索命鬼提醒他赶紧拦住。
黄铜油灯也立马放出遁一神光。
再加上这鹤嘴锄确实沉甸甸的。
这才阻止了金角。
“陈黄皮,这傻狗该不会被你打死了吧?”
黄铜油灯用手拨拉了一下金角。
只感觉这金角身子都僵了,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存活的概率微乎其微。
陈黄皮摇头道:“金角是神魂之身,呼吸只是假象,不会死的。”
“它脑壳都凹个洞也没事?”
“那是囟门,以后会自己愈合的。”
陈黄皮不愿意在金角的话题上多说,随手将其收进勾魂册里,便对一旁心有余悸的索命鬼道:“阿鬼,你也进去,看好金角,别让它真的死了。”
“契主放心,我一定好好的看护它!”
索命鬼狞笑着左右抻了抻脖子,立马化作一道幽光钻进勾魂册里。
这七殿阎罗虽和他没什么血缘关系。
可那毕竟是阎罗。
即便死了,脑袋都被挂城门上了,也依旧是阎罗尸身。
虽说眼下看似安全。
可这里可是鬼门关后的世界,真要是让金角那执行力极强的畜生成了,鬼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契主,你要小心行事。”
索命鬼没忘记嘱咐陈黄皮:“这阎罗,还有那些鬼差们虽说只剩尸身,却没有化作邪祟,很明显不正常,能赶紧离开就赶紧离开。”
“是我莽撞了,不该把金角放出来的。”
陈黄皮自觉是自己做的不对。
只是,能找到返回人间道路的只有金角,他是没想到那条路在阎罗端坐的位置上,而且金角还傻呵呵的要撞上去而已。
大殿内,阎罗尸身端坐龙椅上。
左右各有无头鬼差并列。
乍一看,颇像是在上朝仪式一样。
陈黄皮对黄铜油灯一招手。
后者立马就飘到他身前。
“走,上去看看。”
陈黄皮提着黄铜油灯,小心翼翼的向着阎罗尸身走过去。
他此刻站在大殿居中的位置。
越靠近阎罗尸身,就越是感觉阴森可怖。
因为这阎罗的尸身实在是太大了。
是陈黄皮见过最大的生灵。
即便端坐在龙椅上,光是鞋底的厚度就有一人高。
其威压,更是压的陈黄皮喘不过气来。
“它生前,定是比仙还要强大的存在。”
陈黄皮见过的仙只有易轻舟以及那邪佛之首。
邪佛之首和阎罗的脑袋给他的感觉差不多,只是后者更凶,前者更邪气。
但阎罗的尸身在这里。
却是比单纯的一颗脑袋要骇人的多。
黄铜油灯却疑惑道:“陈黄皮,这阎罗的脑袋化作了邪祟,它的身躯怎么没有变成邪祟?”
“还有你看那些鬼差。”
“怎么总感觉,它们在盯着咱俩一样。”
“它们看的不是你我。”
陈黄皮瞥了一眼左右的鬼差们。
这些鬼差的尸身都是微微侧身的,要是脑袋还在的话,它们应该是在看……
“门口?”
陈黄皮回头看向大殿门口。
大殿门口却空无一物。
黄铜油灯若有所悟,呢喃道:“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观主曾经到过这里,这些鬼差和阎罗刚看到,就被观主斩杀了也说不定。”
自打进了黄泉阴土。
虽然处处不见观主,可沿途所见,所经历的事。
好像都和观主有着某种关系。
陈黄皮却摇头道:“不一定是师父,它们的尸身上没有那把剑的气息。”
“那把剑早就飞去大乾仙朝了。”
“没剑观主就杀不了它们?”
黄铜油灯不屑道:“不是那把剑厉害,所以观主才厉害,是观主厉害,所以他老人家的佩剑才如此恐怖。”
“可阎罗们不是随着阴天子一起化成灰了吗?”
陈黄皮走到阎罗尸身面前,语气莫名的道:“师父就算跑来要杀它们,这时间也对不上。”
“或许是它们当了逃兵!”
黄铜油灯恶意揣测道:“观主和阴天子这种存在肯定彼此认识,观主是替阴天子清理门户的,阿鬼,你那么激动作甚,难道你也觉得你爹当了逃兵?”
“姓黄的,你说什么?”
索命鬼的声音怒不可遏:“我虽不服他,可他又怎会做这种下作之事,况且我亲眼所见,他随着阴天子冲进了太阳里。”
“十殿阎罗都是如此。”
眼看着再跟索命鬼掰扯,它就要彻底发怒。
黄铜油灯索性就不再多口舌。
不过,它打心里认为,这些阎罗们肯定是当了逃兵。
否则的话,阴天子都升天了。
阎罗没道理在地上待着啊……
而就在这时。
陈黄皮也绕着阎罗的尸身转了一圈。
不过那条通往人间的路,却并没有看见。
“金角先前说,那条路就在这阎罗坐着的龙椅这块区域,可我看了半天都没看到,难道在上面?”
陈黄皮想了想,就操控着滚滚黑烟往阎罗尸身上飘了上去。
几个呼吸后。
就到了龙椅之上。
这龙椅并不平整,是用某种陈黄皮看不出的材质编造而成的。
虽然说是龙椅,但那是对阎罗而言。
对陈黄皮来说,龙椅之间的缝隙就跟河道那么宽一样。
若不是飞的,而是走的。
恐怕一不小心就要摔下去。
黄铜油灯皱眉道:“阿鬼,金角清醒了吗?”
“清醒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它依旧坚持要撞开阎罗尸身。”
索命鬼无奈的道:“它说阎罗坐在那条路上,将其挪开,那条路就能走的通了。”
“它在说胡话。”
陈黄皮咬牙道:“让它再清醒清醒。”
阎罗的尸身挡住了那条路,要将其挪开?
开什么玩笑。
这阎罗的身子无比巨大,真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
别说挪了,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望而生畏。
要不是这阎罗殿更加高大,顶上更是漆黑的宛如深渊,根本就容纳不下这尊阎罗的身躯。
“契主,金角还是不肯改口,依旧坚持要挪开阎罗尸身。”
“那就是还不够清醒!再探,再报!”
“契主,再探下去,金角就真的无法保持清醒了。”
“这……”
陈黄皮望着那阎罗尸身,长叹一声说道:“我也心知金角说的或许是对的,可要我如何将其挪开?”
“它的尸身如山般伟岸高大。”
“我对挖矿颇有心得,可要将这座山挪开,我却做不到。”
“黄二,你有什么办法?”
听到这话,黄铜油灯摇了摇头道:“这阎罗尸身太大了,我不在全盛时期,遁一神光没法将其完全覆盖,我也拿它没办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陈黄皮心中急躁,看着眼前的阎罗尸身顿觉生烦,忍不住说道:“要不让金角再试试?它既然说它要撞出一条路,说不定它真的有办法呢?”
索命鬼幽幽道:“契主,你确定要这样做?”
“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虽说金角要撞给这阎罗尸身撞开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可再不靠谱的办法,好歹也是办法。
总不能自己一脚把阎罗尸身给踢开吧?
说着,陈黄皮下意识的就对着阎罗尸身踹了一脚。
下一秒……
他瞪大了眼睛。
阎罗尸身晃了晃……
那巨大的如同大山的身躯,竟然好像是纸糊的一样,被他一脚就踹动了,根本没有不动如山岳般的威势。
陈黄皮大喜过望,立马将被打的嘴歪眼斜,头顶独角都暗淡无光的金角给放了出来。
“金角,你为何不早说,你这是让我误会了你啊。”
“黄皮爹……”
金角断断续续的道:“你……上来就对着我脑壳来了一下狠得,我……我也想说……你不给我机会……”
“还有……贱鬼,它说我不清醒,我不改口,它就打我……”
说完,金角八只眼睛翻白,脑袋一歪立马昏死了过去。
因为它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散了。
看着此刻的金角,摸着它脑门上的凹陷,陈黄皮心疼万分。
黄铜油灯道:“没事,囟门而已。”
这话陈黄皮只当做没听见。
“金角如此对我,我却不能辜负了它。”
陈黄皮将金角收进勾魂册,然后低声道:“阿鬼,此事你得替我背锅,绝对不能让金角知道,是我指使你这么干的。”
“……”
索命鬼无奈的道:“是,契主。”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再帮陈黄皮背点黑锅也不算什么。
这时。
陈黄皮也将注意力再次放在了阎罗尸身之上。
这玩意并没有他想的那般沉重。
没了金角,自己也可以将其移开。
想到这,陈黄皮便不再犹豫,只是心念一动,便有无数条粗壮巨大,蜿蜒绵长的树枝凭空出现。
魔树已经服了八九成了。
此刻的他全力催动魔树的力量,便等同于一尊劫在发力。
树枝如同鞭子一样缠绕在阎罗尸身之上。
后者不停的晃动。
但就好像被某种力量所拉扯住,无论陈黄皮怎么用力,后者都始终坐在这龙椅之上。
陈黄皮铆足了力气。
不仅是魔树的力量,连肝脏处铸就肝庙的精气,此刻也被他全都催动了起来。
并且,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竟感觉肝脏处奇痒难耐,渐渐地,周身都开始发痒了起来。
那种痒不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先前在葬神坟大坑底部,杀那如意菩萨之时,也曾短暂出现过,不过这次却不一样,并不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陈黄皮只感觉浑身难受,肤色都憋得涨红无比,青筋暴起。
可就在这时……
他的肝脏跳动了一下。
那股奇痒难耐之意瞬间消失。
紧接着,陈黄皮周身异状也同样消失,就好像那肝脏的变化还差了一些火候。
不过,即便如此,陈黄皮也感觉凭空多出了一股力量般,他对着那阎罗尸身大喝道:“给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