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繁英看他心性一点都没变,心下暗喜,抬起手揉了揉脸:“等我酝酿一下演技哦…”
林玄礼等了一会,熬不住了打哈气:“酝酿好了吗?我快睡着了。”
王繁英放下手:“酝酿不出来。六哥大概就喜欢她这种骄纵的样子,先帝自己有城府,见先帝的臣下也个个庄重内敛、阴阳怪气、苦大仇深。其他女子都是高娘娘选的,一个个严肃端庄。她对你我无礼,又傲慢贪婪,咱们是觉得很烦,易地而处,你琢磨琢磨。”
那种状态下,看到鲜活、娇憨又有点贪心的美女,倒是很可爱,能补充他心里头想要的。你当年用的也是这招,生机勃勃的粘人,不合乎礼法的撒娇,提出各种非分的要求,让先帝在满足你们的时候也有权利的满足感。
可惜她蠢到把握不好分寸,没把你当官家,也没利用好六哥的遗泽,要不然继续欢快熟练的以嫂子的身份哄你玩,娇憨美貌又有点伤心的和你撒娇,趁着你伤心时用家人关系笼络住你的心,那样除了权力和你的□□之外,估计要个男朋友都能默许。
“你也别觉得吓唬吓唬就能好,在她看来,如果赵森早一年出生,能在六哥死前生出来,她现在还是个秉政的太后呢,手握实权,像是刘太后高太后一样威风八面,哪用像现在这么无聊。”
林玄礼:“想的真挺美。我跟你说,欺负孤儿寡母可是赵家传统技能。啊!”
被皇后无情肘击,吐着小舌头假装昏迷,呼的一下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
林玄礼懒得出门挨冻,在屋里练完一套劈挂掌,气定神闲浑身舒展。想在房梁上挂一个吊环上去玩,可惜这个要求被集体否决,因为太像上吊。只好原地拉伸:“我那天该上朝?明天还是后天?”
王繁英穿着睡衣和兔毛拖鞋,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侍女捧着五尺长的头发慢慢梳理成发髻。俩人一起睡觉,头发都比平常乱一些。“今天,官家好不容易回京,就该各部官员瞻仰天颜。现在才四点多,你起得太早。”
“天一直黑着我哪知道是什么时候。先把发落官员的旨意发到中书省,让那俩依附刘后的废物滚蛋。英英你想什么呢?肾虚了吗?”
“胡说八道,只要感情深厚又配合默契是不会肾虚的,阴阳互生,可以生生不息,你快看点正经书吧。”说着就丢过去一本素女经。
赵森来问安时就看到叔叔心不在焉的吸溜羊肉臊子面,嘎吱嘎吱的吃还没变绿的腊八蒜,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本书,他不仅敬佩,还觉得压力挺大:“叔叔,您手不释卷,也要保重身体。舟车劳顿之后,看书不急于一时。”
“我知道。”林玄礼挤挤眼:“看正经书当然不急于一时。”
“哦。”回宫到现在还没做作业的小宝立刻松了口气:“是古金温的小说么?已经查出来是谁了,路上没说,婶婶叫我留着消息,等您回来再说。她们在京城又出了几本书。”
“好呀,等我下朝回来召见他们。”林玄礼看看书,看看他,觉得现在还没到青少年那啥教育的年代,就气定神闲的收起书,没遮住书名就随手扔在旁边,继续吃面就蒜:“华梅,你叫人准备整套的书,给赵信奴送过去,叫他画画累了看着玩。我赐给他一套宅子,那宅子在哪儿?”
华梅如实奏报:“官家,旨意发到吏部,他们正在安排。要看赵信奴的官职,还有官家召见他的次数,再行安排。”要是常常召见,就住的近一点,小一点,别让官家等急了。要是不着急召见,那就随便安排了。
赵森吃面时偷瞄书名:啊,是这本书!只闻其名,没读过内容!
今日不是朔望大朝的日子,但官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就该是大朝会。
群臣都看到官家的气色极好,走过来的样子一身轻松,精神饱满,梳理又修剪的小胡子看起来整洁英俊,儒雅又威严,笑起来胡子翘翘的,又很亲切。皇后难得又穿了一身凤冠霞帔,盛装出席。
太子跟在官家身后,抿着嘴强忍着笑意,似乎刚听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
林玄礼:“读吧。”
礼部尚书接过旨意,开始高声宣读这篇《褒奖王皇后和太子监国秉政期间配合默契,认真谨慎,干的好棒棒》的文章,这是个辞藻华丽,引经据典的骈文。
读起来朗朗上口,又慷慨大气,令人如听仙乐耳暂明。唯独有一点令相关部门觉得奇怪,中书省和翰林都没收到拟旨的命令,这是谁写的?
王繁英自己写的。
她作揖:“多谢官家夸奖,臣妾愧不敢当。”
读完这个,又读了翰林院写的《满朝官员同心协力,诸事料理的井井有条,非常好非常好》骈文。
从政事堂开始,开始禀报这三个月的季度总结,国内发生的大事,国外的大事,各地民生民情,社会事件,刑事案件,秋收之后处决的罪犯,入伍的士兵数目,民间对于官家出兵帮助辽国的舆论导向,最近风靡文坛影响力巨大的几篇散文。
眨眼睛给官家堆了三十多本他今天要看的报告,摞在一起足有二尺高。
苏辙又替哥哥递交了因病致仕的辞呈:“家兄苏轼感年官家厚爱,情愿以死报答圣恩,但他缠绵病榻,实不愿尸位素餐,占据丞相的位置,阻碍后进之人。苏轼辞去官职,安心休养,参禅打坐。”
林玄礼惆怅的叹了口气:“好,呈上来。”
大庆殿的大朝会结束,林玄礼宣布:“今天中午大宴群臣,庆贺朕凯旋归来,也慰劳诸位臣工的辛苦。因为朕出门在外,宫中这次宴会没什么新菜,你们不要介意。”
移步到书房中见丞相们和枢密使,打算说些私房话。先批准了苏轼请辞的奏本:“让舍人拟旨,给苏轼加节度使衔,封太子太傅,好好夸赞他修缮的黄河,到现在没有大洪水发生,是他的功劳。”
章惇感觉自己真是老了,现在竟不觉得快意。做好心理准备,把请辞的奏本拿出来。
章楶是枢密使,知道许多内情,忧心忡忡的问:“已经过了许多天,辽国该派人来报丧了,新君即位,也应该派人来告知。官家,您觉得敖卢斡有能力平定国内叛乱吗?”
国主驾崩和新君即位这种事,必须告知其他国家。当初秘不发丧,官家配合了装作不知道,那么现在呢?
林玄礼惊觉不妙,这很反常:“是啊。”
章惇心说:这么大个事儿,还是您亲耳听说回来告诉我们的,现在您好像忘了。这像话吗?
他默默的把请辞的奏本塞进袖子里,打定主意大不了再被夫人揶揄几句,不疼不痒的随便她说。“官家,这时间可不短了。耶律敖卢斡虽有仁爱之名,毕竟年少,有道是主少国疑,仅凭天祚帝之子的身份,恐怕不能服众。一旦辽国内有变故,可能会辜负了官家的苦心。对大宋,可能也会有影响。”
官家想要营造三国鼎立的局面,因为金国五分之四的国土和辽国接壤,帮助辽国就能遏制金国扩张的步伐。
一个有多年和睦相处经验的邻国,当然好过一个野心勃勃的新邻居。
林玄礼陷入沉思。像是忙了一大圈最后徒劳无功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我就白费力气,白花钱了。我给了他们足够好的基础,如果敖卢斡自己立不起来,我怎么帮忙也是徒劳,毕竟是他自己的国家。如果辽国分裂成无数小国,对宋和金来说,局势就不一样了。
徐绩沉思了一会,他不是很懂军事,也知道主动出击是一次消耗大笔粮草,而一旦变成边关持续作战抵御外敌,就是长时间支出大量军费,简单来说,更贵。
韩忠彦:“章楶,我想请问,西夏现在有无异动?”
章榩:“这倒是没有。”
韩忠彦信心满满:“官家算无遗策,耶律小太子又是辽国正统,老皇帝昏庸无能,忠臣一样会效忠小太子。或许是大雪封了路,让辽国报丧的使者来的慢了一些,何必着急呢。官家才刚回来,难道报丧的使节要赶到官家前面来?他们秘不发丧是为了争取时间,您就多给点时间,别这么着急。”
众人一想,是这个道理,实在是太着急了。
林玄礼问:“小宝,你怎么看?”
赵森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官家,我认为韩相公说的有道理。叔叔一向善于识人,既然您看敖卢斡有帝王之相,他应该可以的。”
“那好。那就再等些日子。现在东北西北,千里江山,万里雪飘,做什么都不方便。等开春再说。”
又商议了给某地减税、海运的政策之后,丞相们出去忙工作。
林玄礼看了一会奏本,太子在旁边写作业。他忽然问:“小宝,你娘近来可好?你送我迎我这两次,没吓着她吧?”
他的生母……叫什么我就不问了,姓什么?啊,想不起来。
赵森讶然,迟疑了一下:“您问哪一位?”
“你生母。”林玄礼心里一咯噔,做了个鬼脸:“刘皇嫂能被吓着才怪,她~什么都不在乎。”
赵森:“我娘她有些担心,但不害怕。刘娘娘她…呃…嗯…她同我说了些没头脑的话。说官家出征在外,排资论辈也该她监国。我就跟她说,就算把官家的吩咐搁在一旁,向娘娘和朱娘娘尚在,怎么也轮不到她。她就让我滚了。之后我去请安时,她也不肯见我,还说我不知好歹呢。”
“哈哈哈哈,好。”
赵森笑嘻嘻的说:“两位姐姐原本不待见我,有点拈酸吃醋,自从刘娘娘有这个打算之后,姐姐们同我亲昵多了。”大概是觉得难为情吧,想跟我赔罪,请我别告状。
林玄礼笑晕过去:“二宝三宝还是小孩子脾气,嫁人之后稳重点了。华梅,你去请太子生母过来见我,就在书房见面。”
华梅:“遵命。”
林玄礼又问:“古金温到底是谁?”
赵森稍一琢磨,感觉自己亲娘要晋升了,暗暗有些激动:“古金温是那书商年仅十六岁的小女儿温氏,和他买入府中的妾沈氏。那沈氏善于经营,做小买卖做的有声有色,比旁边的商贩都出色,容色平平但善于诙谐谈笑,被书商看中,以一百五十两的高价从她父母手里买的。入府之后沈氏绝食,抵死不从,嫌书商太老太丑。被他女儿相中了要过去当侍女。俩人一起编撰的故事,她们也承认有一些是神人梦授。书商看她们能赚钱,也就忍了。对外用的笔名,对亲朋好友说是女儿的佳作。”
林玄礼了然:[无辜穿越少女险些落入五旬老头魔爪,幸好被另一个穿越少女搭救。]
[不来找天授院就合理了,各地官员有点默认神童必须是文化水平特别高的,她俩故事讲得好,但是诗词歌赋真不行,官员不会上报。女子又很难找借口单独上京。]
[人口买卖这一条真他娘的屡禁不止!我管了!根本管不了人家卖儿卖女……人要是好逸恶劳或者被人逼的走投无路,就什么都敢干。官员也给这件事打掩护,根本不上报,他们还想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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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把咱们当菜
书商温氏和倒霉小姑娘沈氏现在就被安置尚宫在宫外的宅子里,等候官家召见。
尚宫觉得她俩可能会被官家收入后宫,或许不临幸,但方便催她们写作。普通人家买婢妾,有些就是为了干活的,想不到官家也是。
管理观稼殿的女官苗氏和熊氏等着—点空闲时间,赶来见官家,拿出—小麻袋,里面二斤麦子:“官家,这是今年收的嘉禾。”
又举起—筐二寸多长干干巴巴的小玉米棒子:“这是全国选送的苞米王。”
林玄礼充满期待的点点头,轻轻扒拉了—下玉米棒子,这玩意小的像个手把件:“你们信不信,等再过—百年,这苞米能长到—尺长,每—颗都很饱满。”
选择育种,人类智慧的高光之—,用最笨的办法甚至可以超越转基因的效果,诶嘿。
俩壮实女子点点头:“信。”
“见过这种事。”
—代—代选择最好的种子,让收获的农产品向选定的方向发展…譬如更大的果实或特定颜色的花,有些人只用—生时间就能做到这样的成就。
女官退下之后,太子也是时候去上课了,偏向于小透明的四宝被朱太后派来送了些点心,很快又害羞的跑掉了。
书房里短暂的安静下来。
林玄礼翻了两篇奏本,忽然问:“童贯,小宝的生母姓什么?现在封的是妃吧?”
“是,安娘娘是太子生母,您在封太子时,加封她为贤妃。”
林玄礼奇怪道:“我怎么对她—点印象都没有”
童贯:“安娘娘相貌敦厚,不好装饰打扮,也不善于谈笑,现在也不盛装华服,官家在太后那儿见到她时,她都在服侍两位太后。当初是相师看她有宜男之相,先帝才勉强—试。”
林玄礼想了半天:“是那个胖…姐姐?”
“…官家,太后身边都是胖姐姐。”童贯看内侍在门口—探头:“官家,安贤妃到了。”
进来—个穿着朴素的胖妇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略微有几点雀斑,过目就忘的大众脸长相,头上只戴了银簪子和白绫子手帕,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的褙子,深蓝色百褶裙,手腕上挂了—串菩提子的数珠,被捻的棕红油亮。打扮的就是个中等人家的寡妇。进门来拜了拜:“官家万福。”
林玄礼起身:“嫂嫂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
“臣妾不敢当。”
童贯立刻上前,扶着安贤妃到旁边坐下。
林玄礼客客气气的夸她:“嫂嫂将森儿教养的很好。”
安贤妃讶然:“他从小由官家亲自抚养,臣妾不曾教过什么。”
林玄礼:“我不曾加恩与嫂嫂的娘家,小宝监国期间做得很好。嫂嫂家里还有什么人?有什么想要的封赏吗?”
安贤妃:“臣妾没有什么家人。王娘娘对臣妾照顾有加。”
沉默是此时此刻的风景,真聊不下去了。
林玄礼感觉桌子斜对面这位‘寡嫂’马上要原地入定,不问世事。
安贤妃就安安静静的坐着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