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星纯坐在薄靳言病床旁,焦急地等待着专家的会诊结果。
这期间尽管没有一个人向她透露过薄靳言的情况,院方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她隐隐约约还是猜到了一些。
他的问题,应该很棘手。
乔星纯的视线落定在他缠着纱布的左手上,眼睛忽然有些酸涩。
“薄靳言,你一定不能出事。”她终于还是没忍住,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对于薄靳言近日来的所作所为,乔星纯肯定是有怨气的。
可是她从没有想过,看上去健康又强壮的他,也会有气若游丝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
“薄靳言,你醒醒...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我一点也不恨你...”
乔星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默默祈祷着上苍仁慈一点。
“乔小姐,您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陈虢在病房外驻足片刻,见乔星纯情绪不太对,这才走了进来。
“医生那边怎么说?”
“慢性中毒,不过没有大碍。今晚之所以会突然晕厥,大概率是被饿晕的。”
“中毒?饿晕?”
乔星纯惊愕地看向陈虢,她还以为薄靳言也得了绝症。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诊断结果?
“额...具体是什么类型的毒,目前还不能确定。不过薄总确实是被饿晕的。”
“他都没有好好吃饭?”
“薄总可能胃口不好。”
“你看着他,我回去给他弄点吃的。”乔星纯立刻站了起身,反正他没有大碍,她也就放心了。
陈虢连连点头,“辛苦乔小姐。”
他家老板性格极其执拗,恐怕只有乔星纯才能治得了。
枉他一天自掏腰包给薄靳言点了十几顿外卖。
愣是一口不吃。
乔星纯前脚一走,薄靳言就幽幽睁开了双眼。
他坐起身,不悦地看向陈虢,“谁让你进来的?”
“啊这...”
陈虢才撅起屁股准备坐下,被薄靳言这么一问,再不敢坐。
“薄总,您没事了?”
“没事了。”
薄靳言低着头,眸色深沉地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
刚才,她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还说一点儿也不恨他。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在慢慢地原谅他了?
“可医生说您体内的毒相当棘手,短期内可能不致命,长此以往下去...”
“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薄靳言直截了当地打断了陈虢,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出状况。
他只关心,乔星纯什么时候能够原谅他。
“陈虢,记得把我的病情说得严重些。”
“明白。”
陈虢反应极快,立马就明白了薄靳言的用意。
不过有件事他还是有些迷糊,薄靳言究竟是怎么中的毒?
“薄总,要不要查一下是谁居心叵测给您下的毒?”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吴妈,你一会儿让人核实一下。”
薄靳言在得知江枫眠的身份之后,就已经料想到了自己很有可能被投了毒。
此前他只当吴妈是霍深派来的眼线。
因而对她并不怎么设防。
霍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人在他的饭菜里投毒。
毕竟,寰宇集团还得指着他。
没成想霍深居然还惹了一笔风流债,造出了江枫眠这么个人面兽心的玩意儿。
吴妈要是在很早之前就被江枫眠收买。
那么,她投毒的动机便说得通了。
“吴妈?她差点儿害死乔小姐还不够,竟还敢对你下毒?!”陈虢光是听薄靳言这么说道,就气得咬牙切齿。
“她被江枫眠收买了。”
“薄总,要不要让人将吴妈从看守所里弄出来暴虐一顿?”
“把我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事情传出去,霍深自然会出手。”薄靳言说完,又安安稳稳地躺了回去。
不得不说,薄月秋留下的那个U盘,给了他很足的底气。
只要他将U盘里的视频,上交给检察机关,霍深纵只手遮天,也没办法逃过这一劫。
这两年来,上头盯得越来越紧。
寰宇集团内部许多见不得光的项目被迫终止。
这也是霍深试图利用他,急着洗白寰宇集团所有业务的原因之一...
约莫两个小时之后。
乔星纯拎着保温盒又回到了薄靳言的病房。
见他已经清醒了过来。
她的态度又在须臾间变得冷淡疏离。
“醒了?”乔星纯将保温盒放在病床边上,声色不冷不淡。
“嗯。”
薄靳言压低了声,显出几分脆弱感。
“我给你熬了粥,吃点?”
“手疼。”
“你只伤了一只手。”
乔星纯瞅着他眼巴巴等她投喂的模样,又看了眼自己缠着纱布的左手手腕,终是没妥协。
她暗暗腹诽着这种情况下,她如果主动示好,往后薄靳言很可能会变本加厉。
乔星纯没有受虐倾向。
被他那么粗暴地对待过一次,也是真的怕了。
薄靳言将她的微表情看在眼里,很快就猜透了她的心思。
他抿了抿唇,默默接过热气腾腾的白粥,“谢谢,辛苦了。”
“我听陈虢说,你一整天都没吃饭?”
“不想吃。”
“现在怎么又有胃口了?”乔星纯顺势坐在病床边,随口问道。
薄靳言苦笑着说道:“可能...可能我犯贱,喜欢被虐。”
她主动给他带了吃的,他本该欣喜若狂,然而她带来的白粥可能加了近半碗的盐,咸到难以入口。
不过,这一切全是他咎由自取,自找的。
以前乔星纯,眼里满是他,他却不知珍惜。
现如今她恨不得弄死他,他才发现他根本离不开她。
“被虐?”
乔星纯不解地看向他,这大少爷还真是挑嘴。
给他喝白粥就是虐待他了?
她不过是想着他太久没吃饭,吃点清淡的,给予肠胃适应的时间。
他居然还嫌不好吃。
“不爱吃别吃了。”
“你就算是在粥里下了砒霜,我也是要吃的。”
薄靳言尝了一口,实在难以下咽,索性改由倒的,一股脑儿倒进嘴里。
“给我倒杯水。”
喝完一整碗粥,口腔里便充斥着咸涩的苦腥味。
乔星纯只当他喝太快呛到,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你平时吃饭不都是慢悠悠的?”
“......”
薄靳言寻思着再慢一点,他的舌头就该成腌制品了。
“我看了直播,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深怕乔星纯心血来潮,又给他续了一碗粥。
“过去了。”乔星纯此刻的心态还算是平和的,从鬼门关口走了一遭,便觉得除却死生,其他事都无关紧要。
“我妈的死应该是霍深一手策划的,纵有林如湘在直播镜头前坦白了一切,霍深依旧不会被定罪,反倒是林如湘被当成疯子,送去了精神卫生中心强制治疗。”
“霍深确实不好对付。”
乔星纯很清楚,直接从霍深身上下手是绝对行不通的。
唯一的希望就是递交她爸和那群财阀秘谈的视频,让上头重新审理她爸的案子,再一点点查查下去。
可惜那段视频应该早就被霍深销毁,往后再想找他的把柄,绝对是难上加难。
“软软,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把世界各地的专家都请来了海城,你留在这里,也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
乔星纯没有回话,她决心远走M国,不全是因为治疗的事。
她和薄靳言的关系看似还行。
实则正处于极其尴尬的阶段。
她完全没办法想象两人今后该怎么相处。
现如今,她只想多陪念念几天。
等念念顺利做完手术,她就离开。
薄靳言猜透了乔星纯的心思,见她没有说话,连声补充:“别走,我还有利用价值。”
乔星纯抬起眼眸,目光落定在他略苍白的脸上,似是在等待着下文。
停顿了片刻。
薄靳言这才开口说道:“我妈把U盘藏在了大雄脖子上的铃铛里,你想要的视频,全部在里面。”
“U盘在哪?”
乔星纯双眼一亮,焦急追问。
“西裤的裤兜里。”
薄靳言指着床尾被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裤,“你自己去翻一下,我起不了身。”
闻言,乔星纯立刻摊平了薄靳言换下的西装裤。
裤兜里还藏着一朵用纸巾叠成的花,她只看了一眼,就扔到了一旁。
薄靳言眸色微黯,用纸叠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刚认识那会子两人都很纯,对待感情也都十分用心。
他会把每封送出去的情书都叠成玫瑰花的样子,她则会在情书里添上各式各样的插画。
奈何造化弄人,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乔星纯的心思倒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拿到U盘,便插在了床头柜上薄靳言的电脑里。
“U盘里的大部分视频,我都没有挪位。你爸的那个视频,我给挪到了其他地方。”
薄靳言这么做,主要是想着利用那段视频留下她。
对她来说,他也就剩这么点利用价值了。
乔星纯抿着唇,侧目看向薄靳言,欲言又止。
她最想要的就是那段视频。
很显然,他应该不会轻易拿出来。
“乖乖留在我身边,我迟早会给你的。”薄靳言的目光触及她藏着点点愠怒的眼神,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
乔星纯有些生气,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转而低头翻看着U盘里的其他视频。
薄月秋生前的最后一段影音,也在密密麻麻的视频文件里。
从薄月秋口中得知江枫眠的真实身份,乔星纯显得很错愕。
她还以为江枫眠是因为心理不平衡,才会想到拍下她的裸照,并用这个挑拨她和薄靳言的关系。
现在看来,是她低估了人性的恶。
五年前江枫眠主动接近她,想必就是别有所图。
“江枫眠想要对付的人,是你?”
乔星纯蹙着眉,之前她压根儿没想到,江枫眠居然会是霍深的私生子!
说起来,霍深还真是老当益壮。
年轻的时候霍深的桃色绯闻并不少,私生子却是一个没有。
没想到六十岁之后,他竟接连生了两个儿子,而且还都是和不同的人生的!
难不成,他返老还童了?
不对…这事儿她怎么觉得越发诡异了呢?
“薄靳言,你和霍深当真是父子关系?”乔星纯半信半疑地问。
霍深六十岁高龄的时候,还喜欢搞包养玩女人这套。
那他六十岁之前,按照常理推断,也不可能是什么纯爱战神。
由此推断,乔星纯怀疑霍深的生育能力有些问题。
“他疑心病那么重,我要不是他的血脉,你认为我能活到今天?”
“…说的也是。”
乔星纯听薄靳言这么一说,又打消了疑虑。
然而,她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薄靳言,真的很不对劲!霍深六十岁之前,真就没有和其他女人生过孩子?”
“霍家基因有点问题,生育能力很弱。霍西城就是典型的霍家人。”
“是吗?”
霍西城患有先天性死精症这事儿乔星纯是知道的。
只是...霍家人生育力当真很弱吗?
乔星纯总觉得,她和薄靳言只要有一次没避孕,她就很有可能中招。
“嗯。”薄靳言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世问题。
就连他,也没有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前他并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霍深的儿子,多次亲子鉴定的结果都表明,他们是父子关系。
直到看到薄月秋的视频。
视频里薄月秋说,还有一个关于他的秘密,她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
尽管她没有把话说完。
薄靳言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有关于他的秘密,且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有且只可能有一个。
那就是,他的生父并不是霍深!
乔星纯也注意到了薄月秋那句没说完的话,但很快她就被另一段视频给吸引了注意力。
那段视频的封面很暗,放在文件夹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刚一点开,就传来了霍深和张涛的声音。
“张涛,你派几个人去催债,并以欠钱不还的名义,让人轮了母女二人。”
“好的,霍总。”
“尤其是那个小的,一定不能放过。我儿洁癖严重,这事一出,他们就该断干净了。”
......
乔星纯愣愣地盯着电脑屏幕,视频里霍深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她很确定,霍深嘴里的母女指的就是她和苏澜。
薄靳言也没想到,霍深还干过这么缺德的事。
他攥着乔星纯的手,尤为认真地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我想不明白霍深为什么要对乔家赶尽杀绝。”
起初,乔星纯只当乔振业阻碍了霍深的发财路,才会被针对,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可钱财往来层面上的事,何必祸及她妈?
“霍深比你想象的还要小心眼,他的掌控欲很强。”
“何必呢?”
乔星纯很难理解霍深的所作所为。
人活一世不过几十年。
霍深都八十八岁的高龄了,有必要搞这些?
“他一生要强。”
薄靳言觉得,霍深这辈子还挺可悲的。
争了一辈子,也不过如此。
“什么一生要强?他不过是个天生坏种,坏了一辈子,良心都是黑的。”
乔星纯反复听着霍深和张涛的音频,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内疚。
霍深派来的债主明明是奔着她来的,结果受到伤害的人却是她妈妈…
“软软,别听了。”
薄靳言直截了当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郑重其事地说:“相信我,霍深迟早会遭报应。”
“那段视频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再过几天,等我确定你不会离开的时候。”
“......”
乔星纯咬着牙,语气不善地说:“薄靳言,你除了威胁,还会什么?”
薄靳言选择性地忽略了她的问话,抓着她的手,尤为认真地说:
“我没想过威胁你,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追求?没这么个必要吧!你不是习惯了强取豪夺?”
“以后不会了。”
薄靳言的脸红了大片,现在想起来,他那种行为还挺丢人的。
乔星纯看着他通红的脸,还以为他又在想那些不可描述的事。
她气愤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声质问:“薄靳言,你难道不觉得你太过无耻了些?”
“很无耻吗?”
薄靳言撇了撇嘴,随口补了一句:“我还可以更无耻。”
“什么?”
“帮我擦一下身体,刚才流了很多汗,浑身黏腻,我不舒服。”
“你确定要我帮你?”
乔星纯晃了晃自己受伤的左手,“我这手短期内没办法做拧毛巾这样的动作。”
“一次性湿巾?”
薄靳言前一秒还在为自己的流氓行径而害羞,下一瞬,又没了理智疯狂地想和她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