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谒者的高喝声,朝会开始。
章台宫外,诸多官员都已经进入宫内,而白止却依然静等在宫外。
他现在一介白身,如非秦王准许,是没有资格参与朝会的。
而之前赵焕只是让他在朝会之后,去见秦王。
微眯着双眼,一抹金光从白止的眼中一闪即逝。
感受着王宫上空,渲染而起氤氲紫气。
白止眉头微皱。
他有着周幽王的部分记忆,对于气运国运还算了解。
之前白止在天人之争的时候,没来得及细看秦王的气运。
如今近距离的观察之下,白止发现了不对劲。
这秦王身居的人王气运,居然比起自己当初身为周王之时不遑多让。
古怪。
非常古怪。
要知道,周王可是统帅诸侯王,承载了整个堂皇大周的国运。
而秦王,严格来说不过还是一个诸侯王罢了。
这么恐怖的人王气运,很不正常。
而那紫气蔓延如龙形,其上有金色纹路更迭,似有金色文字隐晦闪动。
白止知道,那是法家的律令,其中就包含了王子渊对于宗正署的律文。
国运此时未可见知,应该被存在了九鼎之中。
秦王气运,秦国国运,法律金文......
白止的脑海中思绪翻涌。
而此时,一道声音在白止的耳边响起。
“止儿,你,如今当真已经破入了墨修三品的境界?”
身着玄黑色轻铠的洛河,缓缓来到了白止的身侧。
白止扭身,看向洛河轻轻点头,微笑道:
“洛伯伯,你不去参加朝会吗?”
洛河身为禁军统领,理当入宫参与朝会,但是洛河1却并没有。
洛河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
“如今咸阳内部乱象未定,昨夜那天刑楼又出现在了咸阳东侧。
我自然要守在王宫之外。
先不说这个,止儿,你当真要去做那秦墨的首领吗?
你要知道,如今朝堂之上,正是各方势力汹涌厮杀的时候。
墨修在朝堂之上虽然之前势力惊人,但是如今伴随着昆玉同那蔡则身亡。
墨修已经是自顾不暇。
秦墨首领的位子,也就还行,但是不太好坐啊。”
洛河的眼中满是忧色。
白止眨巴了一下眼睛,也就还行秦墨首领?
不过转念一想,朝堂之上不止文人相轻。
文武也相轻。
一个觉得嘴炮没用,一个觉得蛮力没用。
而武夫之间就不一样了。
你拳头比我厉害,那就是你牛逼。
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白止开口道:
“洛伯伯不用担心,我心里有分寸的。
这秦墨的首领位子对于其他人而言难做,但是对我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白止知道洛河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好,有这担忧也正常。
洛河定定地看了一眼白止,轻轻拍了拍白止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你心里有数就行,伯伯相信你。
我家止儿也长大了,毕竟也是三品修士了,都要比你洛伯伯厉害了。”
白止咧了咧嘴,洛河却是肃重道:
“不过你也千万不要因此而过于骄傲。
九州之中天才很多,也不乏弱冠之年便踏足三品的天骄,但是最后却未能直抵天命。
你要知道,不能成长起来的天才,那便算不得天才。
凡事行,都需要谋而后定,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洛河说的很认真,白止也听得很认真,郑重点头回道:
“洛伯伯你放心,止儿晓得的。
其实我自己也稍微藏了一手。
我爹说过,要我多和洛伯伯学习,稳字为先!”
洛河神色一滞,面色有些怪异的点了点头:
“唔,行,那你知道就行。
是该稳一点,咳咳。
你爹现在伤势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洛河迅速的调转了话锋,白止眸光有些黯淡:
“我爹他,体内丹田碎裂,经脉堵塞。
想要恢复如初,只怕是不可能了。
但是其他伤势倒是恢复的不错。”
洛河眉头紧皱,沉默了一下,缓缓道:
“你爹这次,就是不够稳重。
那陈鸿和赵焕都在,王上亦有准备,他却如此的鲁莽。
这样不好,你一定要引以为戒!”
白止连连点头,洛河叹了一口气,瞅了一眼白止,沉吟道:
“那你爹,他现在能下床了吗?”
白止想了想,回道:
“唔,现在,应该不行了吧。”
洛河双眸微眯,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什么叫不行了吧?”
白止愣了一下,迅速道:
“就是暂时还不行。
我爹的伤势洛伯伯你暂时不用担心的,医师说了,没事的。
唔,不过洛伯伯,我有一件事想问一下你,很重要。”
白止的面色很肃重,有文气逸散而出。
洛河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四周。
随即将白止带到了一个偏僻的楼阁拐角处。
虽然并没有什么人注视,但还是有隐晦的血气升腾而起。
这才看向白止,微微点头:
“嗯,你问吧。”
一道传言在白止的耳边响起:
“虽然此地没有人注视,但是稳妥起见,还是传音的好。”
白止愣了一下,传音道:
“洛伯伯,我想知道,假如是由你对上了那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
你,有几成胜算?”
面对白止这个问题,洛河有些奇怪:
“你洛伯伯我如今不过是禁军统领,也就好些年前出去打过仗,积攒了些许军功。
如果能与信陵君相比?”
白止眯着眼睛,幽幽道:
“洛伯,这件事很重要。”
得,看白止这架势,洛河便知道白仲肯定和白止透了一些东西了。
脸上得神色几番变化,看向白止肃重道:
“止儿,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莫非是东境得战场之上,出现什么问题了?”
洛河想到得也只有这个可能,不然白止不会突然问道这件事。
白止没有否认,迅速得告诉了洛河自己得到得消息:
“昨晚,魏姨率千余陷阵军卒,经过长途跋涉,以神速之势,借着月色杀入了三国得包围圈中。
此前逃离得王龁叔父,也率着残卒出现,同魏姨一同凿阵。
最后虽然成功同蒙骜伯父汇合,甚至三人所率之军都要冲出了包围圈。
但是魏姨所率陷阵君却被魏无忌所埋伏得魏武卒相抵,两者角力,突破之势顿减。
军卒,死伤惨重。”
洛河瞳孔微缩:
“魏武卒,也去了?
那他们冲出来了吗?”
白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冲出来了,但是没有完全冲出来。
他们冲到雄关岸门,却被魏无忌打算暗中攻打岸门得伏兵,阻在了岸门前的齐云山中。
王龁叔父重伤,蒙骜伯父重伤。
魏姨只能勉力支撑。
而魏无忌,一边兵围齐云山,一边遣兵欲要强攻岸门。”
这是昨晚彩衣从龙伯一脉那里得来得消息,通禀了白止。
现在,这个消息应该也已经传到了秦王得身前。
“这个消息,你是从什么地方得知得?
可确认属实?”
洛河迅速开口,满脸肃重。
这等战报,极为重要。
但是居然还没有传到咸阳。
可能秦王都还不知道,但是白止却如此清楚。
由不得洛河疑惑。
白止挥了挥手:
“洛伯伯,这是我爹告诉我的。
他还和我说如今秦国应该只有洛河伯伯能够与这魏无忌交手一番。
秦王应该会让洛伯伯你亲自带兵上阵,所以让我来和你提前说一声。”
洛河脸色有些难看,狠狠低声道:
“这么重要得消息,白仲居然让你现在才来和我说。
万一贻误了军机.....”
白止默默道:
“洛伯伯,我爹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洛河微微一愣,面上神情复杂。
对啊,如今白仲还在床上躺着呢,怎么能知道这些消息呢。
而起,比秦王还快。
叹了一口气,洛河仰头看向东侧,目光有些晦暗,又似有亮光升起。
“魏无忌啊,这可真是个大麻烦。”
白止能够清晰得感应到,一股凶悍得气息在洛河得身上一闪即逝。
“洛河伯伯,你有把握吗?”
“把握?”
洛河低声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数十年未行军伍之事,如果此时就直接对上魏无忌。
胜算,不足一成”
白止了然得点了点头,那就是有胜算了。
而白止需要的,其实只是短暂得抵住魏无忌,可没想着必须胜过他。
战国四君子,绝非浪得虚名。
而洛河想着得却是胜算,而且根据洛河得性子来看。
胜算指定要高于一成。
而洛河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看向白止道:
“先不说这些,秦王是否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让我领兵还是未知。
你爹除了让你说这些,可还说了什么其他得东西?”
白止咧了咧嘴角,眼睛微眯:
“说了,而且也正和这魏无忌有关。
不过我爹让我去和秦王说。”
洛河的眼中闪过一抹好奇:
“什么?”
白止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
而伴随着白止的开口,洛河脸上的表情也在不断的变化。
“这白仲,当初念得几年书看来不是白念的。
止儿,你和你洛伯伯透个底,你爹的伤势是不是已经好了。
亦或者是他的儒道修为其实不止六品?”
听完白止的话,洛河脸上的担忧已经缓缓消散,而是有些赞叹的看向了白止低声询问。
白止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个,我也不知道,就连他其实破入了二品一样,之前他也没有和我说过。”
洛河轻啐了一声:
“这白仲,天天瞒这瞒那,连自己儿子都瞒。
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多一点信任和坦诚!”
白止强烈赞同附议:
“就是就是!”
两人的脸上,尽是同仇敌忾。
一同对白仲这种行为表达了深恶痛绝的批判与愤慨。
......
待到两人回到了章台宫的门前,未过多久。
伴随着谒者的高喝,朝会结束了。
一道身着玄黑色蟒袍的身影第一个踏出殿门,昂首挺胸。
平阳君紧跟其后,面上尽是怒色,死死地盯着那一道身影,咬牙切齿。
文武百官从章台宫的殿门外陆续出现。
但是大多数官员都是盯着那一道位居首位的身影,脸上的表情都是有些怪异。
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李顺致,脸上都有些好奇与不解。
朝堂之上,本来诸多官员都是以为,这一次朝会第一个要跳出来抨击宗正署的人应该是李顺致。
李顺致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最后压着时间进入章台宫的泾阳君赢开居然率先肉身开团。
而他开团的对象,却是一直支持着王室外戚势力的宗正署。
直接抬上了一筐书简,上面记载了远比王子渊搜集到的有关宗正署的罪证还要全面的宗正署作奸犯科的证据。
其中不仅有宗正署和其他王室外戚的龌龊之事,甚至还包括了泾阳君自身的罪状。
而泾阳君更是在朝堂之上痛哭流涕,当着秦王的面做了真切的忏悔。
当时年少无知,做了许多错事,让自己深陷在宗正署与王室外戚的泥潭中不可自拔。
而因为王子渊的身亡,这才让他幡然悔悟,决心洗心革面,要为秦国建设出力,为秦国建上最后一块的律法拼图,哪怕是丢掉身家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当时平阳君,宗正署的诸多官员,诸多王室外戚,还有支持宗正署的诸多官员,脸色一团黑,真心比吃了屎还难受。
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泾阳君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是真真正正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难道这泾阳君是真的良心发现了不成?
而其他本来就支持废除宗正署的诸多官员,如姨李顺致为首的诸多法修,自然是趁此时机对宗正署进行了一番狂轰乱炸。
就连本来准备扬言支持宗正署的相里肃等墨修一系官员,都是缄口不言。
就连秦王赢则,此时也搞不清楚泾阳君的路数了。
这人太野了。
朝堂之上,乱成了一团。
赢则也没办法。
本来他还想着趁墨修支持宗正署的时候,安抚一下其他官员。
然后把这事先放在这里冷处理一段时间,到时候等秦国安稳了一些,再拉几个人出来担一下罪责。
尽可能地把这场风波的损失降到最小。
但是现在看来,这情况在泾阳君的拱火之下,只怕是要越闹越大。
赢则也想要不要趁机干脆先暂时把宗正署废除掉,但是实在还找不到替代的东西,而且火候还是欠缺了些许。
坐在椅子上的赢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脑海中募然闪过了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