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看着这个天刑楼的楼主,知道了这些消息之后,面色不断的变化,心中有些疑惑。
天刑楼,是针对秦国有什么布置吗?
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个浮屠楼主如此的关心秦国的事情呢?
还有,这个浮屠楼主在知道了白家的事情,还有那个无名将领的事情后,更是心神不定。
难道,这个浮屠楼主和白家的人认识?
想到这里,陈鸿脑海中迅速回想起白家还有天刑楼之间的事件联系。
总感觉这天刑楼,做出的所有动作,绝大多数似乎都和白家有关。
无论好坏。
陈鸿敏锐的察觉到,这两者之间肯定有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而此时,白止的声音响起:
“老陈呐?
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个跟在魏无忌身边的龙伯一脉的人,要先将战况告诉你呢?
是想劝你及时抽身吗?”
陈鸿微微一愣,看向了白止。
此时,白止脸上的表情已经回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
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深邃无比。
沉默了一下,陈鸿轻声开口道:
“想来,浮屠楼主应该也能看出来老道士想做什么。
自然是借秦国之势,复我鲁国。
但是,如果此战,秦国输了。
老道士就必须及时抽身而退。
眼下来看,秦国,败局已然显露,但是败局尚未算定.....”
陈鸿说的很慢,似乎还有些犹豫。
中年男子见陈鸿就连这些事也都没有避讳白止,也便迅速开口道:
“师爷,这还败局未定呢?
王龁都已经重伤逃遁,秦国大将蒙骜更是身陷死局。
龙仟就是打算让我和你说清楚这件事,让你赶紧收回在秦国的暗线。
复国之策,可以另作他法。
就算如今秦王派了陷阵军出去,但是千余残卒,能够抵得过三国联军?
更何况,那个带着面具的,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是那个原来的杀才,说不定只是疑兵之策呢?”
“那如果真的是本人呢?”
陈鸿反问。
“那......”
中年男子愣住了,仔细想了想,讷讷道:
“那也讲不准吧,如今的陷阵军也不是之前的陷阵军了.....”
声音很小,白止眯了眯眼睛,开口道:
“陷阵军我知道,只不过是一群五六品的军卒而已,虽有四品,但是也没有多少。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这个陷阵军能够破解死局呢?”
陈鸿皱了皱眉头,看向白止道:
“浮屠楼主,不知道陷阵军的战绩吗?”
白止挑了挑眉:
“知道倒是知道一点,但是本楼主对于行军作战之事,向来不感兴趣,故而也不甚清楚。”
陈鸿叹了一口气,之前对于白家与天刑楼有关的猜测,稍微浅薄了一点,但还是迅速解释道:
“秦国武安君白起,一身军功累数不计,于微末之中崛起。
领兵作仗无数,从未有过败绩!
共歼灭六国军队一百余万,攻六国城池大小约九十余座。
其指挥的战争的规模之大,战斗之残酷前世难寻,后世恐亦鲜有能比者!
并且,其指挥的绝大多数战役,均是以少胜多之战。
陷阵军,就是白起累战而出的绝世凶器。
陷阵之名,自攻楚之战而起。
白起率一万强卒,深入到楚国腹地,周围纵横楚军数十万。
行差将错,那便是必死之局。
但是,白起率领的秦军置之死地而后生,在鄢郢之战,以万余秦卒,破楚国别都鄢、都城郢。
更余次年,东出武关,连夺楚国十五座城池,共歼灭楚军近四十万,迫得楚王迁都!
陷阵之名,举世无双!”
即使陈鸿是一个道修,即使陈鸿不是秦人,但是说到这一场战役,眼中亦尽是佩服与赞叹。
白止也是忍不住的暗自咂嘴。
自己老头子的战绩,自己倒是没有听老头子吹过,只是知道个大概。
但是听陈鸿这么一描述,这寥寥几句就能概括的战况,却暗含着让人心神震颤的危局。
孤军深入,是兵家大计。
但是白起却是将这个忌讳彻底打破。
但是随即,白止的心中疑惑渐起。
鄢郢之战,距离现在已经有足足二十多年了。
如果说陷阵军的的那个统兵将领,真的是魏姨的话,那时间也对不上啊。
白止立刻发问道:
“那,你们说的那个杀才,是从这一战开始冒头的吗?”
陈鸿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是。
鄢郢之战中,随白起征战的那近万秦卒,虽然被冠以陷阵军之名,也让陷阵军首次杨威六国。
但是那一战过后,这陷阵军也同样遭受了重创。
人员大幅度削减,虽然后来也参与过几次战役,但是也没有展露太大的作用。
直到十年前,秦国攻韩之战时,那一尊杀才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的视野中。”
鄢郢之战中,随白起征战的那近万秦卒,虽然被冠以陷阵军之名,也让陷阵军首次扬威六国。
但是那一战过后,这陷阵军也同样遭受了重创。
人员大幅度削减,虽然后来也参与过几次战役,但是也没有展露太大的作用。
直到十年前,秦国攻韩之战时,那一尊杀才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的视野中。
率三千陷阵,攻韩国陉城,一夜之间连拔五城,斩首五万!
次年,白起率军攻韩国南阳太行道,其率陷阵为先锋,生生杀到韩国太行道断绝。
又年,攻韩之野王,那一尊杀才溺毙韩卒三万,野王降秦,韩国的上党郡同韩国的联系被切断。
再至长平之战,这位杀才率陷阵为先锋,每逢战起,必身先士卒,败杀赵括,赵军皆降。
因白起一句:“赵卒反复,非尽杀之,恐为乱。”于是坑杀降卒四十五万。
四十五万赵卒冤魂,怨气冲天,天谴降至。
白起身受重创,那一尊杀才持剑斩天,身形俱消,天谴亦散。”
陈鸿说到这里,也是不由的轻声叹气:
“当年那一战,天下震动。
我等道修本来以为只是寻常的军伍杀伐,谁知道那白起杀意如此之重。
长平之地,流血漂橹,天地喑哑,道则自虚空崩乱垂落。
便是如今,长平之地,赵卒埋骨之处,亦是无人敢靠近半步。”
白止眉头紧皱,低声问道:
“那,你们便只知道那个人是陷阵军的将领,其余一概不知吗?
此等功劳,秦王未曾封官拜将?
那些文人着述的书籍呢?怎得提都未曾提及此人?”
陈鸿撇了撇嘴:
“朝堂百官乃至整个天下都好奇这人的身份,但是这人像是不存在于此间一般。
战起即现,战落即无,便是占卜之数也难以寻到他的信息。
秦王也只是根据其身份给他起了个名号,‘陷阵将军’。”
白止摩梭着自己的下巴,轻声开口:
“那他的实力如何?”
“不可捉摸,未有定数。”
陈鸿迅速回道:
“他不是武夫,而是一尊纯粹的剑修。
只知其善使剑,剑锋过处,寒彻千里,且好穿一身黑衣。
修为境界难以估摸,毕竟未尝败绩。
但是,他当初斩天的那一剑,光寒九州!”
就连陈鸿的眼中,都尽是忌惮与惊悚。
白止咧了咧嘴,这是魏英吗?
想想魏英那一副惫懒的模样,白止怎得也没法把魏英和陈鸿形容的这个形象关联起来。
难道,不是魏英?
白止轻出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下,开口道:
“老陈,如果此次率领千余陷阵残军的人,真的是你说的这个杀才。
你觉得,他能救出蒙骜等人吗?”
陈鸿想了一会,认真道:
“除非,他能再斩出那绝命一剑,或许能拼出一线生机。
但是,当初那一剑出来之后,就有剑道高人说过。
此剑极于杀伐,杀意之广盛,世所罕见。
但是那一剑,先斩己身后斩天,天时地利与心境恰处在最完美的时间。
出剑之人,伴随着那一剑斩出,必然身死道消。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原来的那个,还有待商榷。
而能不能斩出那一剑,亦有待思量。”
“所以,你觉得此次战役,秦国胜算几何?”
白止眯着眼睛,轻声问道。
“一九,乃至,十死无生。”
陈鸿回答的很快,一边的中年男子亦点了点头。
这是很明显的局面。
一人之力,如何能妄想抵挡这浩浩荡荡的赵魏韩三国悍卒?
“所以,你是打算放弃你之前在秦国的布置了吗?”
面对白止的询问,陈鸿也不得不长叹一口气,眼眸微合:
“此局,虽有变数,但是大势难改。
虽然老道士刚刚在犹豫,但是那也只是看在陷阵军的份上,想赌一把。
可是,老道士的身家,不允许老道士这么赌下去了。
如今,怕是也只能选择另谋他法了。”
“那你甘心吗?”
白止轻笑着开口。
“甘心?自然是不甘心的.....”
陈鸿微微一愣,看向了白止:
“那,浮屠楼主你这意思?”
白止坐在椅子上,闭目沉凝了片刻:
“本楼主,可以助秦国脱离此次困境,也可以让老陈你的心血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本楼主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陈鸿的心中虽然有着惊讶与怀疑,但是还是觉着这个浮屠楼主不会无的放矢。
“你那三年的时间,不够。
而且,本楼主要龙伯一脉的情报网!”
有一说一,白止对这龙伯一脉动心了。
通过魏无忌,还有这熊启的情况,便可以从中窥得这龙伯一脉的一鳞半爪。
这擅长占卜掐算的龙伯一脉,绝对在各国都有情报线。
不然咸阳的情况,也不会这么快的被这龙傲天知晓。
天刑楼,在情报这一快,还是差的太远了。
如果能够得到这龙伯一脉的情报网,对天刑楼而言,绝对百利而无一害。
陈鸿听着白止的话,眉头微皱:
“浮屠楼主,不是老道士不想答应你。
这龙伯一脉,和老道士虽然关系不错,但是老道士真的做不了这么大的主。”
白止挑了挑眉,看向陈鸿道:
“本楼主知道。
不过,你可以去找龙伯一脉的话事人来跟我谈。”
中年男子神色有些不渝,但还是迅速压下,开口道:
“秦国的事,和我龙伯一脉没有什么关系。
我们也早就劝过师爷不要把复国的希望寄托在秦国的身上。
此事,便是我龙伯一脉的脉主就在此地,也不可能答应的。”
白止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中年男子道:
“不要这么果断。
你去说一声就行了。
说不定,你们脉主就会相通了呢。
老陈啊,你应该也要赶紧回咸阳了吧?
本楼主就先不打扰了。
天刑楼,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要麻烦到你,你且放心。
熊启归楚之事,你和这龙伯一脉就不要掺和了。
这里面水很深,你们把握不住的,还是交给我们天刑楼吧。
还有我刚刚说的话,记得有意向了就联系我,时不我待啊。”
白止微笑着抚摸了一下嘴唇上的短须,转身离开了房间,只留下陈鸿和那个中年男子面面相觑。
这一次,白止肯定是要出手的。
但是如果能趁机得到一些好处,又何乐而不为呢?
白止笃定,陈鸿不会轻易放弃。
如果真的能说动那个龙伯一脉的脉主与自己一见,白止就有把握得到他。
不,是得到龙伯一脉的情报网。
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的上。
而此时,有两道身影正趴在墙角处听着屋内的谈话。
正是嬴政和清月小道姑。
而红花娘则在不远处默默地等候着。
白止等人自然注意到了这两个小家伙。
但是有隔音阵法的存在,这听墙角也只能是听了个寂寞。
而看到白止出来了,嬴政立刻起身,来到了白止的旁边,脸色有些涨红。
他到现在都没怎么跟白止说过话。
心里本来憋了一肚子话,但是见了面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一觉睡醒了,这位大人就又消失了。
虽然白止又留下了一个玉佩,但是嬴政心中依旧满是失落。
本来以为见不到了,没想到居然又看到了白止。
嬴政仰头,看着这一章同自己幻想中的面具下完全不同的却又莫名熟悉的脸,讷讷道:
“大人.....”
白止矮下身子,轻揉嬴政的头发,笑眯眯地开口:
“小家伙,睡得怎么样啊?”
嬴政小脸一红,旁边的清月凑了上来,一双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白止:
“是不是你搞得鬼,让我睡错了位置?!”
白止一脸疑惑加无辜的摇了摇头:
“你也睡觉了?我不知道啊?
你睡哪里了?
你该不会睡到这小家伙的床上了吧?
没事没事,你们还小,睡一张床无所谓的。”
白止的口气中带着疑惑与强压的笑意,似是在安慰。
而清月的那张肉嘟嘟地圆脸已经红的几欲滴血,看着白止打趣的眼神,心中满是羞恼。
“你!你给我等着!”
“清月,过来。”
陈鸿此时也走出了房门,轻声开口。
清月轻哼了一声,扭身走了过去。
只留下嬴政仰视着白止,低声开口:
“大人,你,这次会带政回秦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