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傍晚,期待了一天的厉无咎,早早的便到柳树下等待起来,他见那柳树下有不少断枝,眉头微皱,暗道:
“若是绊到君君,那怎么办?”
君君这个昵称,是他自己起的,不过他只敢在心里想,还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他弯腰将所有的断枝捡起,扔到百步之外,方才肯罢休。
回到柳树下,他又觉着那两把腰刀的手柄有些脏了,当下坐到围着柳树的花坛上,拿出出一方手绢,仔细擦拭起来。
他认真的擦拭,一旁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哈(四声)!你干嘛呢?”
厉无咎吓了一跳,不过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他忙抬头,除了看见心心念的人,发现旁边还多了一人。
“百合,还记得吗?”顾妍君拉着一人道。
几年不见,蓝百合长的比厉无咎还高,他身形魁梧,往那一站,能装下两个顾妍君。
厉无咎认了好久,方才从眉目间认出这是当年的小伙伴,于是道:
“你好……,倒是好久不见。”
蓝百合没有说话,脸上也不见任何表情,很是怪异。
“我们能一起学刀法吗?”顾妍君倒是兴致勃勃,似乎比平时还高兴。
“行……,不过就要从头开始开始了。”
“没问题……”顾妍君道。
“不用,你们继续就好,我看着便行。”蓝百合突然开口。
“嗯……也行,那无咎,咱们便继续吧!”顾妍君道。
厉无咎没有多想,提刀摆一个起手式,演练起来。
金刀飞雪,核心要义便在一个破字,按照金色书页中的描述,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后发制胜之法,修炼到极致,一刀挥出,便能破掉对方的进攻。
厉无咎虽得了金色书页中的法门,但在神识海中,却仿佛被一团金光包裹住一般,一开始只是从一些基本的劈、砍、撩、刺、截教起,每当他有了新的感悟,方才会展示下一步的法门。
是以现阶段,他能教给顾妍君也只能是一些粗浅的的招式,不过与村中几乎处在原始的刀术相比,那是厉害的许多。
单是隔空伤人的刀气,便让顾妍君惊异不已。
二人手持一尺长的短刀,练了一阵后,顾妍君凝聚刀势,大喝一声,一刀斩出。
寒光乍现,一道凌冽的刀气直奔柳树,在树干上斩出一掌长、半寸深的刀痕。
“成了!”顾妍君大喜,激动的手舞足蹈。
“恭喜啊,君君!”厉无咎同样激动无比,一个不小心,竟将藏在心中的昵称喊了出来。
他喊出的瞬间便已后悔,脸颊飞烫,心中忐忑不已:
“她听见了吗?哎,你也太不知羞了!”
厉无咎用目光偷瞄对方,却见顾妍君直奔树干,仿佛完全没听见他的话一般,他长出一口气,以为能蒙混过关,忽听的不远处的蓝百合道:
“厉无咎,咱们切磋一番如何,我家祖传一套拳术,看看咱们谁厉害。”
厉无咎眉头一挑,本不想接话,却见顾妍君转过身来,抿嘴笑道:
“比试,你才刚突破练气四层,他都练气五层好多年了,你怎么是对手。”
这话说的是实话,但蓝百合却怒容满面,举起拳头,直奔厉无咎。
厉无咎大惊,不知这是闹的哪一出,他修为虽高,又有刀法傍身,但从没和人打过架,当下只得急忙躲闪。
顾妍君没料到二人突然就交上手,急道:
“无咎,你快把刀扔了,她境界比你低,你可千万不要伤到她。”
厉无咎没有多想,当下将刀扔在一旁,只靠身法与对方缠斗。
然而没过一会,他就暗暗后悔,对方身形魁梧,每一拳打来,都是千钧之力,他虽高对方一个境界,但徒手之下,完全不是对手。
蓝百合嘴角扬起,每一拳都打向对方的要害,完全没有任何顾忌。
“你们快住手,不要打了。”顾妍君面色大惊。
厉无咎一退再退,他本无比试之心,奈何对方紧追不舍,如对待敌人一般。
嘭嘭两声响起,厉无咎只感觉钻心的疼痛,差点就要晕过去,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硕大的拳头,再次奔着他的门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出于自保的本能,厉无咎举起右手一刀劈了过去。
他手中无刀,但却出现淡淡的金刀虚影,迸射出犀利的刀气,直奔蓝百合的拳头。
“啊!”一声惨叫响起,蓝百合跌坐在地上,右手血流如注。
顾妍君面色慌张,忙跑到蓝百合身边,撕掉自己的衣角,按住对方的伤口。
厉无咎惊魂方定,想要上去帮忙,却被顾妍君一把推开,怒道:
“你走开,没想到你是如此心狠之人,她明明境界不如你。”
厉无咎从没见过顾妍君这样的眼神,心中是追悔莫及,他想要解释,但憋了半天,却只道:
“对不起,我……”
“你让开!”顾妍君扶起蓝百合,怒斥道。
厉无咎楞在那里,直到二人消失在夜色中,方才颓然坐到地上,如被抽走了魂一般。
第二日,厉无咎早早便到柳树下,他想了许多解释的话,只盼着今晚对方能原谅他,然而直到月亮爬上来,顾妍君都没出现。
第三日,顾妍君依旧没出现,等到月亮爬上半空时,他只得满脸沮丧的向家中走去。
回去的路上,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魔力指引,厉无咎在村子中绕好大一个圈,就差到顾妍君家门口走上一遍。
每走过每一个街角,他都幻想着顾妍君会出现,然而沉寂的夜色中,往往只有他自己的叹息声。
也不知多少次失望后,拐过一个街角时,正撞上一名妇人。
“这不是无咎吗?我记得你家在村东,这大晚上的,怎么来这里。”那妇人道。
“我……我……嗯……我遛个弯,白天睡多了。”厉无咎急中生智,方才想出借口。
“遛弯?那你怎么满头大汗的,当真没什么事?有事你给姨说,你娘她忙,难免有照顾不到你们兄弟的。”
“没,我刚跑了几圈。那个,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厉无咎解释完便跑,那是比兔子还快。
拐过好几条街,待彻底看不见老妇人,他方才停下来,再次望着顾妍君家的方向叹一口气,向家中走去。
第四日,已经连续几日牵肠挂肚的厉无咎,面容变得十分憔悴,加上本就雪白的肌肤,倒真有几分白面鬼的感觉。
早饭过后,妘海英拉了一车猪草回来,往院中一放,道:
“雪儿,过来给娘搭把手,今天上午把二肥、三肥的饲料都给切了。”
厉无咎如同僵尸一般从屋中出来,拿出铡刀和大木盆,开始在院中切猪草。
他切了一会,便愣在那里,手握住刀把,停在半空。
妘海英瞧见,眉头微皱,提醒道:
“你想什么呢,别切到手,专心点!”
“切,切,切,你自己切吧!”厉无咎放下铡刀,气冲冲的向院子外跑去。
妘海英莫名奇妙,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见妘天从堂屋中出来,问道:
“你弟弟这是怎么了,人还没长大,脾气倒大了。”
”娘,他翻过年就十四了,到年龄了。”
妘海英一愕,突然意识到什么,当下不再将这事放在心上,坐到铡刀前开始切猪草。
厉无咎出去逛了半天,到午饭后方才回家,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又不想道歉,偷偷在厨房扒了几口饭,便回到自己房中。
到太阳快落山时,厉无咎的房门方才打开一条缝隙,他伸出一个脑袋四下打探,确定院子中没有人后,立刻如老鼠一般窜了出去。
厉无咎的背影刚消失在门口,厨房的后面,妘海英便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远远在厉无咎后面坠着。
母子俩一前一后,不一会便到村西的柳树下。
清风徐徐,将柳枝吹起,厉无咎不再是白天的样子,他穿一身青色的劲装,腰间挂着两把刀短刀,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神。
“这小子……有事!”妘海英躲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
过了一阵,她便见主街上出现一妙龄少女,而他的儿子则大喜,匆忙迎上去。
“这是谁家的女娃?”妘海英眉头微皱,仔细地回想着村中的每一户,她沉思片刻,脑中突然蹦出一个万分讨厌的名字:
顾金凤!
像,太像了,特别是那那一双杏眼,顾家人大多都长那个样子。
妘海英心乱如麻,搭在石碾子上的手越抓越紧,最终嘭地一声,将一角捏下。
她差一点就直接冲出去,不过最终忍住,静悄悄地离开。
不远处,厉无咎对此全无知觉,他跑到顾妍君的面前,如同委屈的孩子,道: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顾妍君面无表情,拿出一个芝麻烧饼,递给厉无咎道:
“我这两天爽约了,这是赔偿。”
厉无咎这几天一直琢磨着怎么道歉,见对方拿出一个烧饼,一时有些绕不过弯,道:
“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当时脑袋一热……”
“没事,她只是破了皮。”顾妍君将烧饼塞到厉无咎手中,继续向柳树走去。
“你原谅我了?”厉无咎笑容满面,几日的阴郁一扫而空。